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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公寓的一瞬間她有些慌神,因為記憶里從來沒有來過這么高級的房子。她覺得一切都很新鮮。而高級是她唯一的形容詞。 房子很大很空,但一切都散發出一種精致昂貴的冰冷氣息。她局促的站在門邊,陸沉拿了一雙小拖鞋遞給她。不是扔在地上,而是用手,平穩地遞給了她。 她雙手捧過,拖鞋是新的,有一點點塑膠的味道。白色的絨拖鞋很漂亮,還有兩個兔耳朵。她想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腳臟,我想先洗洗。 陸沉好像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是嫌她麻煩嗎?她仰著脖子,看不清楚他背光的臉。 你過來。他轉身走在前面。聽見小小的腳丫赤腳輕輕點在地上的啪嗒聲,他回頭看見她踮著腳尖,努力把腳接觸地板的范圍縮到最小。 這個房子只是離公司很近,他偶爾在這邊休息。他回憶了一下水龍頭的冷熱方,打開蓮蓬頭調了溫水,讓女孩洗洗腳丫子。 她順便把手也搓干凈了,水從指縫流下去的時候帶著點灰色。這是她摔倒的時候弄臟的。其實那個地方對貨品的衛生還是挺講究的,畢竟沒有哪位貴族會喜歡骯臟的商品。可是她在溫水下洗掉的好像不止是那一點灰,像是流浪的時候身上所有的臟污都被洗刷了,手腳都被搓的發紅。 他從架子上拿了毛巾給她擦水。她終于套上了那雙拖鞋,其實只是很普通的拖鞋,大概是周嚴讓底下的人去買的,但她的眼睛一直忍不住去看腳,又忍不住偷偷看這個大房子。 陸先生,她似乎放下了一點點防備,畢竟這個人給她穿上了衣服鞋子,還讓她洗了手腳,以后,住在這里嗎? 也許。他走向臥室,這個大平層的布局是只有主臥一個臥室的,不過里邊有一張長沙發可以臨時安頓她。他在想是否要將她帶回莊園,讓王姨騰一間客房。畢竟帶她回來是突發性事件,他的確還沒有周全打算。 他低頭對她說,你今天晚上就睡那張沙發上。手里拿著紙袋,里頭除了一雙拖鞋已經穿在女孩腳上,還有些日常用品,一套內衣褲和家居服。準備得還算細致。 她點點頭,覺得不睡地板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他把紙袋遞給女孩:拿著去洗澡吧。 陸沉教了一下她怎么開水,又拿了看不懂名字的洗浴用品教她哪一個用來洗什么,姑且洗了個干凈澡。頭發也用吹風機吹好了,才敢輕輕踏入臥室。 她心里其實有些害怕,因為不是沒有聽說過一些事情。有的人把他們買回去,就是為了虐待他們,那些事情很污穢。不過她年紀畢竟還是太小了,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洗了熱水澡,有一張沙發可以睡,還有什么更舒服的事呢? 陸沉處理完工作,從書房走到臥室,看見那女孩小小一團蜷縮著睡在長沙發上,只占了一半面積,毯子裹得緊緊的,睡得很安靜,但他一走近,她的眼睛猛然就睜開了。 待她看清楚面前是何人后,露出了迷蒙的、又藏著點警惕的神情。 陸先生? 他說:睡吧。 她聞到了那種讓人安心的香味。 第二天她醒來,陸沉已經不知所蹤。她走出臥室,草草洗漱了一下,看見餐桌上有牛奶和煎蛋吐司,她不敢去拿,直到看見陸沉留下一張便條,寫著這是留給她的,才敢吃下去。一點不剩吃完后,她把盤子用水沖干凈,放回碗柜。 陸沉中午空閑時間拿出手機看了看家里的監控。他看見女孩把毯子疊好,洗漱完吃了早飯,然后就一直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像是專注的看著什么,幾個小時都沒有動。 他放大了畫面,看見那是一只鴿子。不知為何停在落地窗外一線空間上,一上午都沒有飛走。她就那樣看了一上午。 他讓周嚴送一份午飯過去。 晚上沒有應酬,他回到家,看見她跑過來,從鞋架上拿下他的拖鞋放在他腳邊。陸沉對這種討好的行為沒有發表觀點,只是靜靜看著。 她眼睛亮亮的,說:謝謝您的飯。 這種純粹的眼神,因為一碗飯一碗湯就開心的小東西他穿上鞋,并不反感這種討好和感激。 今天做了什么?他看著她的頭頂,手掌輕輕放上去,撫摸了一下。這孩子頭發是淺棕色,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營養不良,細細軟軟的貼著頭皮。 看了鴿子!她臉上流露出孩子應有的童真,又好像怕他嫌煩,稍微收斂了興奮的語氣,在窗戶外面,這么高的地方居然還有鴿子,停了一個上午。 這是她第一次說這么多話。他似乎是也感到有趣,露出一個微笑。隨后坐在沙發上平視她:你應該有一個名字。 她露出一個有點不太明白的表情。 他說:隨我姓陸,你可以自己選名。 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您來吧。 陸沉似乎也早有預料,用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字:可以嗎? 她點了點頭。 后來她才意識到,這個名字其實很少被使用,別人都會畢恭畢敬的叫她陸小姐,而非她的名字。她也會回想起那個編號,122。它似乎刻在了她的靈魂里,無法被抹去。現在的名字和122都不過是代號,在后來陸先生會有千千萬萬個昵稱來指代她,小姑娘、小兔子、小玫瑰它們和122的區別在于由誰賦予,和被呼喚時她的心跳頻率。 他習慣每天喝一杯紅酒一樣的液體,她看著那暗紅色的液體本能的顫抖一下,她回想起拍賣會里空氣中彌漫的腥味,令人作嘔。陸先生似乎捕捉到了她的一絲恐懼,從此沒有在她面前喝過。 大概一周后,陸沉為她找來了幾位家教,每天教授她一些小學的課程。她并不笨,學東西很快,甚至還能超越同年齡學生的學習進度。但她更喜歡當他無事時,坐在床邊為她念一些書,她坐在地毯上或者沙發上,聽他說那些生動或深奧的故事,覺得日子不能再好了。 她想,也許他的確是一位稱職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