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殷

    我名高殷，殷商之殷，封號重華，以yin|亂聞名于當(dāng)世。

    世人愛戲說，那茶樓的說書人將宮廷侯爵捕風(fēng)捉影之事添油加醋，編撰成些風(fēng)流軼事流于民間，為百姓津津樂道。

    那些年燕國傳得最盛的，便是我為公主時的放蕩作風(fēng)。

    *

    可惜，我此生真正經(jīng)歷過的男子只有兩個：一個是白月卿，我不顧一切想要得到他；另一個是姬重明，他不顧一切想要得到我。

    *

    故事從我十五歲那年開始，那一年，我在白石橋上遇見白月卿。

    他是我畢生所見最好看的男子，好看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只能說，他從內(nèi)到外，一絲一毫，皆為造物之所鐘。

    他是我的劫。

    我?guī)匮鄬m，將他安置在燕國最華美的宮殿里，傾盡一切對他好。

    可這一切都留不住他。

    派去打探的屬下回來告訴我，白月卿不是燕國人。

    他來自遙遠(yuǎn)神秘的雪國，是那個國家最小的皇子，雪國內(nèi)亂，他被人追殺至燕，入我燕宮是為避難。

    風(fēng)波過后，他是要回國的。

    他邀我與他同回雪國。

    可如今的我不能離開燕國。

    燕國積弱，皇室昏聵，夾在秦魏之間，若非我苦苦支持，早已被強(qiáng)國吞噬。

    我若走，燕必滅。

    白月卿不在乎燕國是否會被滅，他也不在乎我。

    月光透過窗外花樹的枝椏灑下，落在他的臉色，光影在他臉上無聲地變幻，沒得不近人情，叫人近乎絕望。

    燕國和我，你只能選擇一個。

    可我兩個都想要。

    也許是被欲望沖昏了頭，我將他囚于雪苑，日夜陪伴。

    我承認(rèn)自己卑鄙，但重來一次，我依舊這么做。

    從那時起，燕宮便有傳聞，說重華公主得一面首，容貌傾國，囚于雪苑，日夜寵幸。

    即便后來，白月卿離開燕宮，傳言也不曾斷過。

    *

    我最終也沒能留住白月卿，他在一個月色極淡的夜，瞞天過海，從燕國消失了。

    那時候我為秦國借道一事和皇室其他人吵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去關(guān)注他的行蹤。

    也是在那時，我第一次見到姬重明，秦國的新任國君。

    傳聞?wù)f他英明神武，以弱冠之齡登基，將秦國治理得井井有條。

    他是否英明神武我不關(guān)心，我只知他狼子野心，意欲吞并燕國。

    父王六十大壽，姬重明攜了厚禮前來，想要自燕國借道，攻打魏國。

    這個巧舌如簧的男人，騙我父王說攻下魏國后會分一半的土地給燕，還要娶燕國公主，結(jié)姻親之好。

    哦，他指明要娶的燕國公主，是我。

    燕國夾在秦魏之間瑟瑟發(fā)抖太久，聽聞能滅其中一國，還白得一塊土地，幾乎喜不自勝，又怎會拒絕。

    除了我，沒有人反對。

    我知燕國將亡，卻無以為力。

    和皇室上下爭吵了半月之久，最終還是借道于秦，而聯(lián)姻的對象，從我變成了皇后嫡女高月。

    秦國攻魏勝利后，果然分了一半的土地給燕，而后十里紅妝，迎高月入宮，尊為燕夫人。

    我開始不斷派刺客去秦，想要取姬重明性命。

    可惜秦國何其強(qiáng)大，直到燕國國破那日，我依舊沒有成功。

    *

    高月入秦的第三年，秦宮傳來消息，說她私通侍衛(wèi)，藐視秦威。

    秦國以此為由，出兵伐燕。

    何其可笑的借口，何其強(qiáng)大的軍隊。

    大燕國破那日，我冷眼看著一世哭天搶地的燕室皇族，看著昔日縱我寵我的父王，決定為這個腐朽的燕國做最后一次奉獻(xiàn)。

    我對來勢洶洶的秦軍說：我要見秦王。

    *

    秦宮宏偉，秦王所居的上陽殿更是砌了上三十八級玉階，殿內(nèi)空曠，靡靡清風(fēng)徐徐，飄散著專屬帝王的龍涎香氣。

    高大俊美的男人斜倚在榻上，眼眸里是不再掩飾的野心。

    他一言不發(fā)，戲謔地看著我。

    他想看我求他。

    我閉上眼，伏跪下去，行了燕國的大禮，懇請秦王放我燕室王族一條生路，善待我燕國子民。

    我從未如此卑躬屈膝過，在此之前我從未跪過任何人。

    一只手鉗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

    姬重明的臉近在咫尺：孤等這一天很久了，殷殷。

    記住，從今天起你不再是燕國的重華公主，而是朕的女人。

    那一夜，上陽殿的燭火燃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