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月
第3章 新月
夜總會是歡場,卻叫了個文雅的名字,新月。 據說是因為這里的每一個舞娘,見到客人時,都會笑得眼如新月。 可顏思蓉笑不成新月,因為她還沒有機會見到任何客人。 自跟著姚曼來這兒,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里,顏思蓉仍卻所有驕傲和自尊,拼命練習姚曼教的所有動作,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登上舞臺,站在最前面一排伴舞。 只有這樣,她才能有露臉的機會,才能在這些潛在客人中,找到一個能帶她走的。 其實她已跳得很好了,連姚曼都夸她天生就是個舞娘,甚至可以獨舞。 可是不知為何,姚曼不許她登臺,夜總會有客人的時候,也不許她去前面幫忙,只能待在后臺,為其他舞娘整理衣服。 舞娘的薪水很低很低,一年不吃不喝也就只能攢十塊大洋。 也就意味著,即便不吃不喝,也要一百年才能賺足錢還給顧逾白那個混蛋,徹底獲得自由。 姑娘們,可以走了。姚曼站在門口拍手,宣布今天的辛苦勞作到此結束。 有幾個紅得發紫的姑娘走到姚曼面前,告訴她要出門去陪客人。 她們依次說了客人名字,有的姚曼聽了點頭微笑,有的則露出幾分不屑。 但是,無論她對這些客人是什么態度,從不干涉,也不會派人跟著她們。 正如姚曼自己許諾的那樣,她不攔著這些姑娘們的前程。 舞娘們排成一排,從夜總會前臺經過,回距此不遠處的宿舍去。 顏思蓉是最后一個出門的,悶聲不響地跟著前面的姑娘。 她沒有注意周圍情況,因此也就沒有注意到馬路上斜躥出來的汽車。 刺耳的剎車聲響徹凌晨的風城,顏思蓉嚇得坐在地上,車在離她還有小半米的地方停住。 沒事吧?車上的人下來,扶起地上的顏思蓉,驚訝地道,又是你? 顏思蓉疑惑,你認識我? 上次也是差點兒撞到你,他笑得和煦,就是你打顧哥耳光那天。 經他提醒,顏思蓉豁然想起,她跳樓逃走那天,的確是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顧逾白,可另外一個人,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就暈過去了。 我姓卓,卓斐,卓爾不群的卓,文采斐然的斐。 顏思蓉。她望著眼前溫柔可親的人,露出得體的微笑。 卓少?你怎么這時候來了?姚曼從路邊走過來,親切地挽住卓斐手臂,是來找老板的? 卓斐趕緊把姚曼的手從臂上扒下來,問道:顧哥在嗎? 在,當然在。姚曼笑著回手指向夜總會門口,你看,那不是? 顏思蓉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門口的確站著一個人,穿著風衣,靠在門柱上,嘴里叼著煙,手里把玩著打火機,盯著一開一合的打火機出神。 那我先過去了。卓斐邁步要走,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回來,對顏思蓉道,兩次差點撞著你,也是緣分,明日我來接你,請你吃飯。 顏思蓉想拒絕,可轉念一想,他既然能與顧逾白稱兄道弟,身份地位應是相當,或許是個機會。 好。顏思蓉的眼笑成了彎彎的新月,看得卓斐愣住。 姚曼低低咳了一聲,卓少,老板還在等你。 哦。卓斐回神,對顏思蓉笑道,我走了。 顏思蓉目送他一直到夜總會的門口,冷不防顧逾白抬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分明隔著街道,可顏思蓉覺得那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怒意,嚇得她趕緊轉頭看別處。 他是老板的朋友,姚曼似若無意地道,與老板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親,老板的話他從來不會違逆。 顏思蓉看了姚曼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她能聽懂姚曼話中的意思,正如她知道,不讓她登臺并非是姚曼的本意,而是顧逾白的命令。 卓斐說什么,顧逾白沒細聽,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顏思蓉剛才的微笑。 他看得出,卓斐被那微笑迷住了。 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會被那微笑迷住。 自詡心中只有那個人的自己,不也在看到那微笑時,有一瞬間的愣神嗎? 顧哥,你說怎么辦? 啪打火機合上,顧逾白問:什么怎么辦? 我才說了那么一大堆,你沒聽?卓斐詫異地看著顧逾白,顧哥,想什么呢?都不像你了。 沒什么。顧逾白用拇指彈開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根煙,怎么了? 何寧回來了。卓斐言簡意賅,就他一個人,嫂嗯,慕雅姐沒和他一起。 那個人的名字從顧逾白心頭擦過,留下血痕,疼得他手一抖,煙灰飄落在地。 定了定神,顧逾白問道:他一路高升進京,怎么又回來了? 說是接受委派,回風城當商會理事。卓斐撇了撇嘴,大概是看咱們生意好,想分一杯羹。 顧逾白沉默半晌,開口道:知道了。他將煙頭按在門柱上碾滅,你先回去吧。 去哪兒?我開車送你。 顧逾白搖頭,不用,就在附近走走。 那我陪你。卓斐不放心,風城多少人盯著你的腦袋,黑燈瞎火一個人閑逛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用。顧逾白豎起風衣領子,兩手插在風衣兜里,徑自邁步向著顏思蓉離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