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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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然后呢? 商笉晟晟答道:后來在我十七歲生日那天她說喜歡我。 我便又問道:再然后呢? 我拒絕了。他又頓了頓當時我的處境很艱難,感情于我太過奢侈了。 我很配合地問道:怎么艱難? 他輕聲道:當年商闔的廢太子事件你應該聽說過吧。他頓了頓道:那年,我阿爺嫌我父親不思進取,罷免他的職位。我也快到十八,阿爺就打算靠我接班。我父親得知消息,暗中加害于我。 我依稀好像記得那件事好像是商家兩父子互撕,相互爆料對方偷稅漏稅,最后雙雙入獄。 他又道:我父親覬覦我,對我就行打壓,甚至想置我于死地還偽造我爺偷稅。 我不覺有些驚訝,想也沒想就問道:他是你親爹,沒錯吧? 商笉晟一愣,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我琢磨了一琢磨,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不對勁,忙又解釋道:我的意思說他看起來真不像你親爹。 他眉頭皺得更緊,月光之下,那張臉都黑漆漆的了。 我一緊張,舌頭都開始打結了,越著急越說不清楚,他就是你親爹!絕對地!不!不!不!不是這么說,應該是 夠了!商笉晟突然冷聲喝道。 我自覺理虧,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 兩人對著靜靜地相了會兒面,我這里剛要張嘴,商笉晟已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我急忙舉手聲明道:我想問然后呢?然后呢? 不知那廝想到了些什么,忽地看著我笑了,過了片刻才斂了臉上的笑意,轉過頭去不再看我,只淡淡地說道:我就想我與其這樣如履薄冰活著,還不如不如先自己示弱,置于死地而后生。我就想出了個爛法子,故意把自己作賤,假裝和蘇映談戀愛,然后故意與我阿爺決裂。直到我父親入獄,我才做回我自己。 這法子好像是有用,不過未免也太過于幼稚。 我又接著問道:然后呢? 他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低聲說道:后來我才知道,因為我的緣故,我父親對她羞辱折磨。這許多的罪,卻從不肯向我抱怨半分,他的聲音越發低沉了下來,到最后幾近自言自語,本就是我對不起她的,她為我不顧生死,我卻只能給她一世衣食無憂。 我的天,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干凈精致的皮囊之下,那東西比屎還要惡心。 聽到這,故事實在不用再講了的,可是我一時問順了嘴,想也沒想便又問道:然后呢? 商笉晟晟轉頭看我,嘴角又往下繃了下來。 我頓時反應過來,直恨不得拍自己大腿。你說這事搞得,故事聽到這個時候要么該鼓掌叫好,要么該搖頭嘆息,哪有想我這樣沒完沒了問然后呢的啊! 我實在是困極了,只想著早點解脫能回去睡覺,見他如此神情,忙試圖彌補,一面不停地搖著頭,一面拉長了聲音嘆息道:唉,明明是一場好姻緣,造化弄人啊! 話一說完,這下可好嘛,他的臉是真黑了。 商笉晟默默地打量了我許久,這才問道:芃芃,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在裝糊涂? 我挺煩他這種凡事都不肯說透,非要你自己去理解的習慣,我低頭琢磨了一下,抬頭看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表達些什么呢? 商笉晟晟瞅著我,不說話。 我琢磨著他是沒聽明白,便又換了個說法:換句話說,你想叫我做到個什么程度呢?比如,幾天見次面?見面的時候要說幾句話?熱情點好還是冷淡點好?若是微笑的話,嘴角往上彎到個什么程度你最滿意? 商笉晟還是沒說話,只胸口起伏的厲害。 我還真怕他跟個蛤蟆似的再氣炸了,索性全都敞開了說道:商笉晟,其實你說的那點事我聽得挺明白,你無非就是想說明,不管是你為了權勢娶了我也好,還是迫于勢舍棄了蘇映也好,你都是無奈的,你本質上還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的。你現在要扳倒張家了,于是,你又要來給我下套了。是不是? 商笉晟雙拳緊握,立在那里默默看我,好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冷聲問道:你這樣想? 我腿空的時間久了,覺得有些麻脹,忍不住抬了一條腿放到了欄桿上,抬眼看商笉晟,不能怨我這樣想啊,你一直這樣做啊,老兄!我說你這一輩子能別指著女人活著么?難不成就記住了一個美人計?別介啊,好歹還有另外三十五計呢! 商笉晟盯著我,只是問:芃芃,你會恨我嗎? 我覺得這問題問的很微妙,回答起來有些難度。我想了想,決定換個思路來解決問題,便爽快答道:不恨,我挺理解你的,這是真話,換我做你的位子上,我也得搞死對手。可我就是對手家的啊,我身上流的是張家的血啊。你想我怎么樣?難不成你插我一刀,我叫一聲痛快? 商笉晟不答話。 我咂了咂嘴,生怕他沒聽明白。 他沉默地站了良久,輕聲說道:你看得這樣明白 我嘆了口氣:事都擺在這呢,我想看不明白都難。 他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裝傻氣我。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我裝傻裝得其實也很辛苦。 我笑了,坦白說道:如果我們沒有鬧掰,我們離婚后就做個朋友吧,說實話我挺欣賞你的! 他也笑了笑,芃芃,你是我從未見過的女子。 我點頭,嗯了一聲。 商笉晟突然向我伸出手來,我一下子怔了,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沖著我微微勾了勾。我遲疑著把自己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然后將我拽了起來,突然用雙手握住我的腰身將我舉到了欄桿上,然后扭轉過我的身子,叫我面朝向亭外。 遠處,往上看是夜空中璀璨閃爍的星辰,往下看是城中星星點點的燈火,迎面有夜風徐徐襲來,帶著春夜里飄渺的花香。 我擦,這招做得實在是妙!等等這廝是想要泡我?就聽得商笉晟在我身后輕聲說道:芃芃,我們兩個打個賭,好不好? 我看著眼皮子底下頗為陡峭的地勢,心里琢磨著我若是說個不好,他會不會在一把將我推下去,造成個意外自殺? 許是因為我半天沒說話,商笉晟輕輕地把額頭抵在了我的后背上,又軟著腔調,低低地問我道:嗯?芃芃? 我一陣rou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先深吸了口氣,這才轉回身看著他問道:賭注是什么? 商笉晟仰著頭看我,皎潔的月色在他深暗的眸子里泛出清潤的光輝。他剛想開口說話,我忙打斷他道:你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男女關系叫炮友嗎? 我說直白,以他的智商應該能聽得懂吧。我們是敵對關系,我們頂多只能是個炮友。 商笉晟靜靜地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 我心里也不禁有些犯虛,琢磨著自己說話是不是又太過粗魯了一些。 他最終笑了笑,雙臂合攏,將我從欄桿上抱了下來,說道:回去吧。 他不容分說,拉了我的手往亭外走去。我幾次試探地往回抽了抽手,他卻反而抓得更緊,我只得死了心,老實地落后他半步,任他拉著走路。兩人一路上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