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細節控

    桃源市榮興機場外，市局刑偵隊隊員成晨把車停了下來。

    他坐在駕駛座，隊長秦潔坐在副駕，正在翻閱和案子有關的重要信息。

    秦姐，這個空降副隊長什么來頭啊？我看資料上說，他才二十八，就比我大兩歲，從樂西市調過來的。

    之前調查一個連環殺人案，和他合作過，他和我都是老陳帶出來的。隊長秦潔今年剛過三十五，也年輕，這個年紀的女刑警隊長，一樣少之又少。

    哦.....成晨立馬注意了一下秦潔的表情，老陳師父四年前犧牲，那是秦潔職業生涯唯一一次失態。

    而且是個帥哥。秦潔抬起頭，看了眼最近有些輕微發福的成晨。

    哦。他帥他的，您看我干嘛呀？

    你也挺帥的，別自卑。秦潔打趣。

    誰自卑了？當警察又不是選偶像，要求顏值干啥？成晨嘴硬，一邊說著，一邊把鏡子放下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秦潔笑而不語，看看手腕上手表差不多到時間，人馬上就到了。

    姐，您看著點兒啊，今天機場人賊多，好像是有個什么愛豆來，看到沒？到處都是粉絲接機，那邊倆口都堵沒了。

    成晨正說著。

    鐘易軒拉著行李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墨綠外套，灰色長褲，逆著人群，遠遠一看，身形高挑。

    欸，人來了，綠色上衣的就是，按個喇叭。秦潔先朝他揮揮手。

    成晨立刻按下喇叭。

    鐘易軒看到秦潔，也揮手予以回應，然后走了過來。

    成晨下車幫他放行李，鐘易軒禮貌回絕。

    這走近一瞧，成晨看著鐘易軒，看得自己都有點兒害羞，轉頭看著秦潔求助式問：姐，我倆看上去，是不是我更顯老更像哥？

    秦潔低頭憋笑。

    副隊好，我叫成晨，平時叫我晨兒就行，我土生土長桃源人，對這一帶賊熟，以后在桃源有事兒您說話。成晨伸手，立馬切換社牛達人模式。

    你好，我叫鐘易軒，不用叫副隊，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初來乍到，請多關照。

    鐘易軒微微躬身，回握他的手。

    兩人初次見面后客套一陣，都上車后，成晨還是坐在駕駛座，鐘易軒坐在后排，秦潔回過頭跟他打招呼。

    秦姐，又見面了。

    秦潔對他笑。

    易軒，我這兒真的太缺人了，你能來，真的是幫了我大忙。

    鐘易軒被秦潔這有意無意的夸獎鬧了個臉紅，寒暄以后，秦潔二話不說，把手頭案件資料遞到了他面前，開啟了工作模式。

    死者連南，四十歲，著名導演兼制片人。

    鐘易軒翻開檔案袋，看到死者身份資料頁。翻到下一張，就是現場拍回來的近景照，連南躺在地上，死未瞑目。

    死因是中毒窒息。秦潔停頓了一下：法醫尸檢后發現是氰化物中毒。

    注射氰化物嗎？鐘易軒接著問。

    是個不太常見的下毒方式。

    兇手把達到致死量的氰化物溶解在了死者的隱形眼鏡護理液里，隱形眼鏡又浸泡在護理液中，死者不知道，把眼鏡戴進了眼睛里......

    然后氰化物可以通過皮膚吸收進人體，十分鐘內，死者會經歷呼吸急促，眩暈窒息，臉部漲紅，惡心嘔吐，最后失去意識。鐘易軒順著話補充。

    沒錯。秦潔接著分析：死者手機行程排得非常滿，沒有任何支撐他自殺的理由，而且如此隱秘的手段，幾乎可以排除掉意外，判定為謀殺一點問題都沒有。

    死者生前特意換了衣服，精心打扮，很明顯是要去赴某人的約，或是參加什么重要活動，戴隱形眼鏡可能是為了妝容和美觀。隱形眼鏡是個很私人的用品，度數質地都會因人而異，這是他很信任的東西，利用他信任的東西殺害他，是非常典型的謀殺。

    但是隱形眼鏡盒上只有死者的指紋，現場沒有任何外人闖入的痕跡，死者從戴上隱形眼鏡到死亡這一段時間里，沒有其他因素的介入。所以現場留給我們的，直接指向兇手的線索幾乎沒有。成晨適時補了一句：這種謀殺大概率是個人恩怨，這個案子的重頭戲就是走訪調查死者的社會人際關系，找出作案動機，鐘隊，您來之前，我們篩選過了嫌疑人名單，主要確定了......我cao！

    這時車子一個緊急大剎，打斷了三人的分析。

    兩個舉著牌子的女生爭先恐后跑過來，嘴里大喊著：佟修！佟修！，絲毫不顧人行道對面的紅燈才剛開始倒計時。

    我去，追個星命都不要啦！成晨嚇得魂飛了個來回，又掉回了身體里。頭兒，鐘隊，你們倆沒事兒吧？

    沒事。

    系著安全帶呢。這是誰啊，人氣那么高，那么招小女孩兒喜歡？

    偶像唄，長得特漂亮一小男生。欸，咱們這案子的死者連南，他老婆就是娛樂公司的女經紀人，專門造星，連南呢，負責拍劇拍電影，他老婆招的那些新人，就通過他這邊的利益相關作品給捧出來，這好像是非常常見的一種娛樂商業模式。

    秦潔點點頭。

    成晨繼續開車往前。

    所以我們待會兒要去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連南的妻子，冷月。秦潔轉頭，看著鐘易軒。

    好的。鐘易軒把案件照片和相關證據細細看了一遍。這次工作調動，他回來得有些晚，錯過了出案發現場的時間，算是半道上來接手，就更需要謹慎和細心。

    成晨把秦潔和鐘易軒送到冷月的繁星娛樂公司樓下，兩人下了車。

    晨兒，你不用跟我們上去，直接去接新調來的同事就行。

    欸好，到時候有其他事兒隨時通知我啊頭兒。成晨答應下來，開車離開。

    鐘易軒和秦潔往公司里走，亮了警官證后，冷月的助理過來把他們帶上了電梯。

    走出電梯，先吸引鐘易軒注意力的倒不是來來往往光彩照人的未來男偶像女偶像，而是走廊上掛著的畫，風格比較特殊，特殊在，畫和公司這種現代化裝潢不是很搭。要么就是設計師當初的設計不夠統一，要么就是這些畫有獨特的意義，就算是不搭，也有擺在這里的價值，

    鐘易軒駐足在畫前，看了一遍后，才走到秦潔身邊。

    冷月還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哪怕她丈夫一周前剛猝死。

    怎么樣？有什么發現嗎？秦潔問他。

    鐘易軒是個不折不扣的細節控，這點秦潔最知道。

    沒什么，只是隨便看了看。

    秦潔笑了，鐘易軒不會碰無用的細節，這是她為什么會堅定地認為鐘易軒是細節控。

    這時，冷月助理過來，把他們兩個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備茶看座，秦潔和鐘易軒坐在一邊，冷月坐在另一邊。

    冷女士您好，我們是調查連南這個案子的警察，我姓秦，他姓鐘。

    秦警官好，鐘警官好，有關連南的事兒，我肯定知無不言，好好配合。你們問吧。

    鐘易軒低頭看起了冷月的資料，秦潔先開了口：

    你和連南夫妻多少年了？

    十二年了吧。我們倆一個大學的。我大學畢業就嫁給他了。冷月回憶起來。

    你們夫妻感情如何？

    感情？冷月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自嘲意味很明顯：十二年的夫妻了，能有什么感情啊，尤其是他那種藝術家，我早習慣了。

    這話有深意。

    秦潔抓住話頭：你的意思是說，連南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和他保持親密關系。

    對呀。冷月很坦然地點了點頭：他有其他女人。我也有其他男人。

    鐘易軒和秦潔同時抬起頭。

    冷月點點頭，加重自己語氣里的理所當然：我們是開放式關系。我們保持婚姻，是為了維系各自的事業，有足夠的資本安身立命，但是我們都能和別人上床。

    這種開放式關系持續了多久？秦潔繼續問。

    應該是婚后沒兩年吧。我帶我朋友回家后，莫名其妙他們倆就能搞在一起你知道嗎哈哈哈。冷月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像是在說一段別人的風月趣事。然后我為了報復，也會跟他的朋友搞，我們就一直保持這種關系，起初有些不舒服，后來適應了，就覺得很刺激，刺激過后，就變成了習慣。

    那最近和連南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我知道的有兩個。一個是陳之荷，對，就是之前那個人淡如菊演技很好還上了熱搜的陳之荷，還是我把她推薦給連南的呢，畢竟是我公司里的藝人，她要是紅了，公司雙贏啊。但是最近她好像跟連南鬧掰了，有些無心工作。你們可以去問問她到底跟連南發生了什么。

    秦潔記下了陳之荷的聯系方式。

    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是前幾個星期才好上的，是個小主播，叫林寒。大學剛畢業，最近在帶貨，我感覺連南挺喜歡她的，就把她介紹過去了。冷月說著說著突然想抽煙，問了句他們是否介意。

    鐘易軒和秦潔只能禮貌地搖搖頭說不介意。

    8月27日晚上十二點，你在干什么？那是連南的死亡時間，雖然在這個案件里，死亡時間里的不在場證明根本不成立，但是秦潔還是按照習慣問了她一句。

    我在國外，在床上，和別的男人。冷月說這句話時，露出了一種瀟灑的神情，似是泄憤似是解氣，又似是不甘。

    這時，鐘易軒問了一句：

    走廊外的畫有什么具體意義嗎？

    乍然聽到鐘易軒開口，冷月驚訝了一會兒，然后夸張地露出了一個成熟的笑容：

    沒什么具體意義，是連南畫的，這也算我們共同的公司，應該放上它老板畫的畫。

    鐘易軒點了點頭。

    冷月看著他的目光卻沒有移開，反而越來越有種勇氣積聚的表達欲。

    這位警官長得這么好看，不打算做明星嗎？這樣的顏值，不趁著年輕吃一碗青春飯太可惜了吧。現在最火的那個佟修你們知道嗎？唉，當初沒能簽下他，跑對手公司去了，您要是做這一行，我保證，我會把你捧得跟他一樣火！

    秦潔：......

    鐘易軒收斂了神色，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她，不作答不肯定，但是從他驟然嚴肅的神情里，冷月一下子感受到了遲來的氣場。

    有些人第一眼看上去好像是好接近的，但其實心底里有一把標尺，誰都不能僭越他的原則。

    場面尷尬起來，鐘易軒并不搭理她。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你們繼續問，我只要配合調查就好。

    你用隱形眼鏡嗎？鐘易軒問。

    我不用。我什么眼鏡都不需要用，因為我是那種天生視力就很好的人，后來不管怎么造，眼睛也沒有壞過。

    這個隱形眼鏡你有印象嗎？鐘易軒把案發現場的隱形眼鏡盒照片擺在冷月面前。

    沒有。我也不記得連南是什么時候開始用隱形眼鏡的了，畢竟我，其實不經常和他住在一起。

    鐘易軒把照片收起來，轉身對秦潔點了點頭。

    我也沒什么要問的了。秦潔起身，她又交代了一些辦案日常，比如最近保持通話暢通，不要隨意離境啊等等，就跟鐘易軒一起進了電梯。

    冷月追出來，禮貌送客，笑容滿面地說：二位慢走。

    哈哈哈哈，易軒你這個人啊，怎么開不起玩笑呢。人家夸你好看，你還不樂意啊？電梯門關上，秦潔想到剛剛那一出，忍俊不禁，調侃起他來。

    鐘易軒淡淡一笑：

    我只是有點兒不理解。

    秦潔知道他不理解什么：對，冷月這個樣子，好像死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她相處了十二年的丈夫。不過確實，要是我家那口子出軌成性，我也不認他做我丈夫，但是我的選擇方式肯定是離婚，而不是，把婚姻當成利益聯結的工具。

    鐘易軒搖搖頭，嘆了口氣。

    喂，晨兒，接到人了嗎？我們倆出來了，在公司門口等你們，接著去調查下一位。

    PS:鐘易軒是男主之一。雙男主，都是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