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同歸于盡
89.同歸于盡
偌大的會客廳里只剩他們二人。 阮語坐在地上,看著周辭清近在咫尺的臉,卻從未覺得他離自己是那么的遠。 他臉上沒有表情,因為光線昏暗,淺色的瞳孔變得深邃無比,又像被囚禁的海水,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大海的囚籠。 無望又期盼地翻騰著。 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了,因為她的答案可以是任何東西,唯獨不可能是打開囚籠的鑰匙,只會把暗海的海水激怒。 她只能重復自己的辯白:我沒有出賣你,更不是警方的臥底。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答案已經清晰,可憐的餐具被桌布帶倒在地,周辭清站在一地狼藉之中,看著紅酒濺在阮語白凈的裙上,觸目驚心。 你又在裝什么可憐?周辭清恨透了她泫然欲泣模樣,在宋毓瑤家里還沒裝夠嗎?還是郵輪上還沒哭夠!你還想耍我多少次! 但更恨自己下不去的手。 這雙手扣動過無數次扳機,握成拳頭時沾過無數人的血,偏偏在掐住阮語那纖細的脖子時收了力。 我沒裝。阮語抬頭看著周辭清,不帶一絲恐懼或者無措,我也沒有騙你。我要是真的是臥底,何必等到現在才把音頻交過去! 因為你大仇已報,徹底利用完我,所以將我送進監獄,還你一個璀璨的未來! 我沒有! 兩人的嘶吼混在回音里,似乎連緊閉的窗外也微微震動。 阮語有口難言,被周辭清這么冤枉,眼框立刻紅了一圈:你一定要把我對你的感情說得那么不堪嗎? 是我說的嗎?周辭清逼近她,逼她只能抬頭仰視自己,譏諷道,阮語,你這樣演戲不累嗎?扯下你虛偽的面具,像控訴吳觀山一樣對我,說我是個日日夜夜折磨你的惡魔,要我還你一個璀璨的人生啊! 阮語被他推坐在凳子上,柔軟的靠背并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沖擊,反而是周辭清的話驚醒了她某些不以為意的記憶。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在這種地方過非人的生活,不需要日日夜夜受盡折磨! 憑什么我可以璀璨無比的人生要為你的不忠買單!為什么 難怪那晚的周辭清如此反常,一切都有了答案。 酒后會吐真言,脫口而出的大多是真話。 阮語不否認自己對現狀非常不滿,但她真的有在慢慢接受黑暗的侵蝕,讓這里的黑暗洗刷自己三觀,哪怕過程艱辛,她都甘之若飴。 因為這里有周辭清。 想起來了? 阮語抬頭,眼前的周辭清面目模糊,但從語氣中就能聽出,此刻他的表情有多么的諷刺。 你就因為幾句話就否認我對你所有的愛慕嗎? 周辭清一愣,冰封的眼眸有過一閃而過的動容,很快又被摁熄在茫茫黑暗當中。 你這樣說,我也想問你個問題。他拿起已經冷掉的避風塘炒蟹,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我少了你吃的還是喝的?還是在床上把你弄得不夠爽,你要用背叛來回報我,用謊言來玩弄我! 炸裂的巨響讓燭光也為之一震,破碎的瓷碟碎片跟著面包屑和螃蟹散落一地,決絕又狼藉。 不少碎片濺在阮語的腳上,阮語就站在這片狼藉里,紅著眼睛堅定道:周辭清,我愛你。 抓起紅酒瓶的手猛地頓住,周辭清皺著眉頭死死盯著阮語的臉。 又想 不是演戲,也不是謊話。阮語赤腳一步步走向他,直到走到他面前,能夠將他抱緊,我愛你。 扶著酒瓶的手依然沒動,周辭清任她抱著,無情地開口: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你放不放過我,和我愛不愛你是兩回事。阮語收緊手臂,耳朵貼在他震動的胸腔上,我不能告訴你竊聽的原因,也不會承認自己是臥底。你要把我關進地下室折磨,或者送我一顆子彈,我都不怨你,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你以為我不敢?他捏住阮語的后頸逼她揚起臉,你以為這些話還能讓我心軟? 說完,他自己緩緩起身,那些與生俱來的冷傲結成盔甲,武裝起他潰不成軍的意志:不過你這樣說,倒是讓我有了些頭緒。 他拉好被扯亂的衣襟,慢條斯理地扣上袖扣和紐扣,斜睨著衣衫凌亂的阮語:你情愿死也不告訴我背后的人是誰,想必對你意義重大。 看見她的瞳孔劇烈一震,周辭清又笑了。 他緩步走到想要后退的阮語面前,伸出一只手捧起她的臉,落在她嘴唇上的手指一點一點加重力度。 你第一次竊聽是三年前,而那年出現的人只有一個。 周辭清的動作很溫柔,就像在這之前的每一晚,他安撫性的觸摸,可現在阮語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只覺得自己被冰冷的鬼魅纏繞著。 宋毓瑤。 死神向地面重重敲擊鐮刀,周辭清的手開始往下移,將她已經偏倚的肩帶扯下肩膀:爬床這件事也是她教你的吧?說什么正義之師,不過是皮條客和妓女罷了。 周辭清!阮語揮拳直向他的臉,可還沒抬高多少,就被一手截住。 生氣了?周辭清的手包裹住她的拳頭,利落一折,阮語便被他按在了餐桌上。 禮服裙已經被拉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的春色,伶仃的肩頸處還留著他這幾夜留下的愛痕,像一張張諷刺的臉,嘲笑他過往的愚鈍。 他露出厭惡的神情:但你有什么資格生氣?這是你咎由自取的,我全心全意奉獻你不要,偏偏要背叛我,出賣我! 這時,他又變回那個殘暴無情的周家家主,微挑起一抹冷漠的笑:所以我不會讓你死得這么痛快,我要你看著那些人被我抓回來,一個個折磨至死,然后 他俯身撫摸阮語僵硬的臉龐,尾巴上的毒刺高高揚起:我會親自送你上路,讓你看看不再愛你的周辭清,有多么恐怖。 你敢! 周辭清看著一貫柔弱的阮語豎起渾身的刺,有些玩味:還能逼出你的真面目,我還有什么不 話語間,阮語突然舉起手邊的燭臺,狠狠往凳邊破碎的酒瓶一砸,立刻閃身上前,踮起腳尖摟過他的脖子將他拉到面前,閉眼親了上去。 火星閃過,烈酒上立刻熊熊燃起半人高的火焰,已經分崩離析的大廳瞬間亮堂起來。 她撬開周辭清抿起的嘴唇,用力咬了一口:如果你敢,我們就同歸于盡 血腥滲入嘴里,周辭清眼睫微顫,一把推開了想更進一步的阮語。 鬧夠了?他擦掉唇邊不知是誰的血跡,平靜的雙眼沒有任何波動,阮語,別說是一個吻,就算你脫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想看你一眼。 說完,他繞過即將燃盡的火堆,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向大門。 周辭清!見他真的要走,阮語急忙大喊,你不要我了嗎! 急切的腳步并未如她想象一樣停下,周辭清走到大門,一手拉開門把,待走出去以后,反手嘭的一聲用力把門關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守在門邊,表情深沉的邵震。 周少。 見他出來,邵震立刻站直。然而周辭清卻抬手示意他先別說話,招手叫來傭人,指了指背后的門:進去把火滅了。 聽到這么個危險的字眼,邵震趁著大門打開的瞬間往里看了一眼才繼續剛才的話題:周少,大太太被抓了。 西苑的人都叫周辭清母親大太太,哪怕她在喪夫以后基本不進出周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辭清煩躁的皺起眉頭:怎么回事? 我們的人到達峴港后一直在郵輪碼頭等候,但還沒等到大太太,一個小孩就拿著張紙過來,上面寫著大太太在他們手上。 周辭清疲憊地捏了捏鼻梁:現在出發吧,爭取天亮之前把人聯系上了。 看著大步往前的周辭清,邵震稍稍一愣,快步追上去:你二叔在峴港有不少舊部,但都是些老弱殘兵,正辰過去解決就夠了,你留下來和阮 周辭清猛地停下腳步,鷹隼般的厲眸瞇起,立刻捕捉到邵震臉上轉瞬即逝的惻隱。 怎么?他別有深意反問,要我留下利落解決掉她? 邵震連忙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辭清表情沉下,威脅性地開口:當我走出這扇大門,就代表和她沒有任何瓜葛,明白嗎? 身后的門同時打開,周辭清以余光往旁邊掃了一眼,那只正要跨出來的腳頓住,僵在了半空。 這次不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