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生一對
38.天生一對
在賭桌上,底牌必定是賭局結束時雙方同時揭開的。 一上桌就把自己底牌翻出來的,一般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周辭清不會忘記,父親的書房里掛著一幅字。在他學習認字的那年,父親搬了張小書案放在字畫底下,讓他一筆一劃臨摹。 他寫了幾筆,遠遠還不到完成那一步,皺著眉頭埋怨:爸爸這字好難啊,我們能不能換個簡單一點的? 父親一語雙關:是很難,但你一定要學會。 學會那一個慎字。 他們是走在刀尖上的人,學不會謹慎只有死路一條,但今天他卻瘋了一樣把自己所有牌面翻出,剖出心臟,不施任何防備碰到阮語面前。 他的真心、他的地位、他的性命,不施任何防備,不顧后果,盡數交給阮語處置。 不是信任,而是甘心被掌控。 是報應吧,他竟然也一天會害怕,害怕到將所有籌碼奉上,只求她一眼青睞。 阮語不僅是他的對手,更是他的莊家。 而莊家是永遠不會輸的。 阮語依然枕在周辭清的肩膀上,不悲亦不喜:周辭清,你向我求婚,是想要一個任你掌控的周太太,還是因為 因為我愛你。周辭清拋下最后一點踟躕,張開雙臂將她抱緊,任她散發的氣息完全入侵自己的身體,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想到你寄給我的一百封信,想到我們在香港發生的事 他身體慢慢下滑,單膝跪在地上,額頭抵住阮語的膝蓋,仿佛頂禮膜拜。 周辭清可以沒有周太太,但他不能沒有阮語。 歌房的門一直沒有被關上過,阮語余光看到反光的玻璃上,宋毓瑤目瞪口呆的表情堪比喜劇演員驚訝的表情。 也是,生來就叱咤風云的人甘愿跪在地上,這場面怎只能單用震撼二字來概括。 但這還不夠。 阮語深呼吸一口氣,手指從周辭清鬢角劃過,沿著他的耳廓一路走到頸后。 哥哥,你肯來這里,我就知道你不會不愛我。阮語五指穿過他稍硬的頭發,永遠孤高冷傲的頭顱此刻就在她手下。 但我對你何止是愛。她雙手滑到他的下頜,撫慰似的來回描繪他臉側緊咬下突兀的線條,你總說我mama愛抱著我哭哭啼啼的,但你不知道,那是她在勸冥頑不靈的我回頭,勸我不要因為愛你就盲目跟著你一步步踏入深淵。 這次她沒有撒謊。 而阮語愛周辭清這是她向全世界撒的謊。 阮儀不知道她不愛周辭清,更不知道她要借周辭清的力量報復吳觀山,所以在一個母親眼里,周辭清是個最不及格的男人。 他身世復雜,手段暴戾,一身殺氣連狂風也無法吹散。高高在上,睥睨眾生,怎么也不像個好人。 更別說要跟這樣的人執手偕老了。 所以母女每一年的見面都以阮儀的哭啼作為結尾,阮語只能抱著母親不停安慰:周辭清真的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殘暴,也沒有教壞我,是我主動跟他學習。他還剛成年就能以一敵十,我跟他學點防身術怎么了? 你想想啊,他年紀輕輕就坐在家族最高的位置,四面八方都是豺狼猛獸,他不裝得兇一點怎么鎮得住下面的人? 而且高處不勝寒,他平日里都是很寂寞的。我喜歡他,就多為他著想一點,哪怕在他身邊再危險,我也要陪著他,讓他不再孤單 原諒她一次次信口開河,她只是想讓母親好受一點。 在阮語的飲泣中,原話一字一句傳達至周辭清的耳中,化成明刀明槍,扎在他每一寸要害上,明明沒有血流淌,卻痛得他發不出一絲聲響。 周辭清,我對你更多是盲目。她吸了吸鼻子,抬頭閉眼避開他被急切控制的臉龐,盲目的信任,盲目的跟隨。哪怕我早就知道你不愛我,只想看著我為你墮落 不是的! 他喉嚨喑醷,連聲音都帶著凄遑的沙啞。 內心的腌臜被無情掀開,臉上的疲憊和無力隨著頭頂的射燈驟然停下,定在他的臉上變成了一道道溝壑。 但呵斥過后,他連反駁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只能入靜止般看著阮語,乞求她再一次一筆帶過。 不是什么?阮語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再次狀告他的罪名,周辭清,我從來沒有掩飾我愛你這件事,但你總要問我想要怎么樣,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 她抽出被握在手心的拳頭,用力抵在周辭清的胸口處,他有力的心跳不停擊碰觸她的指骨。 周辭清,你敢讓我參與你整個人生嗎?像我一樣,以一輩子為期限,盲目,不計后果,永遠愛我一個。 拳頭又深入一寸,原本結實的胸肌突然卸去所有力量,軟軟地貼在她的皮膚上,愈發劇烈的心似乎能跳進她的手里。 阮語進西苑后第一件事就是練拳,這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意思,一個為了報仇,一個為了看戲。 教練是周辭清親自挑選的,是他陪練的拳手之一,實力無可置疑。而阮語一心變強,自然鉚足了勁兒下功夫。 他半吊子的評價是基于他自己本身來制定,而事實上阮語用盡全力的一拳,足以讓一個人的心臟震蕩,甚至驟停破裂。 尤其是在肌rou完全放松的狀態下。 周辭清全身陷在柔軟的靠背力,一身恣睢的傲骨分崩離析,唯獨上揚的眼尾殘存著與生俱來的堅定。 如果你真的敢,那我沒什么不敢的。 這是他完全卸下防備的狀態,阮語一旦動手,半條命可能就交代在這里了。 他忽然覺得很悲哀,悲哀兩個人竟然淪落到要互相猜忌試探,把自己當成籌碼放上賭桌。 阮語賭他是不是真的動了心,他賭阮語對他還有感情。 都是拿命作賭注,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最悲哀的是,就算這樣撕破了臉皮,他還是想和阮語在一起,像以前那樣永遠在一起。 用力抵在他胸口的拳頭不停顫抖,但周辭清知道,這不是動搖,是阮語又加了幾分力。 窒息的感覺如漫上來的冰水,他目光落在阮語的發頂,壓抑著反抗的本能反應。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被威脅生死的感覺了。 壓迫的重力乍然解離,阮語收回的拳頭轉瞬又變回繞指柔,攥緊他胸袋上的泰迪熊。 周辭清,求婚沒有這么隨便的。 兩條被酒精烘托染粉的手臂雙臂纏繞過周辭清的脖子,潮濕的氣息灼熱地掃過他頸側。 那一刻,他仿佛聽見了天籟。 他猶豫不前好一陣,等到阮語的長發霸道地拂過他手臂時,才敢用力收緊手臂: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每天換個花樣求一輩子。 嘲弄似的失笑輕得似是而非,柔軟的重量全部壓在他身上,卻沒有剛才半點挾制感。 阮語哼了一聲,又往他懷里鉆:你還挺會sao擾人的。 經年已過,某些被無意丟失在途中的記憶又被找回,周辭清一怔,刻意壓抑的欣喜勇猛破土而出,像灌了鉛一般的唇角雀躍而起。 他將臉深埋進她的長發中,汲取屬于她的馨香:證明我們天生一對。 周辭清的世界很小,只有陽光下的周家和陰暗處的周家,前者無傷大雅,他早就完全袒露。 而現在他要帶阮語去的,是完全黑暗的世界,那里充滿暴力,血腥和犯罪。 一個除非死亡,否則一旦踏入就無法離開的世界。 他托起阮語的臉,眼里有瘋狂慢慢浮出水面:阮語,這次你真的沒有后悔的機會了。 阮語迎上他的眼神,雙手撐在他雙膝之上,挺腰吻住他的嘴唇,如蜻蜓點水:我的榮幸。 他們都沒有閉眼,狂熱和勾引猛烈撞擊,最后二人再次張嘴,在唇舌間如野獸撕咬獵物,吮吸血液,最后溫柔舔舐。 分開的時候,連銀絲都帶著紅色。 周辭清用拇指擦去她唇邊的血絲,然而阮語頭一歪,含住他的手指,用虎牙輕輕啃食,媚眼如絲。 不知誰才是那份獻祭品。 今天有沒有超長!后面每一章應該都挺長的。 今天是下新書榜的第一天,已經做好從今天開始冷到完結那一天了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