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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就有自己賺錢的能力,也不需要啃著父母遺留的老本過活,盡管不想長大,還是想做記憶里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孩,但命運有時候就是強迫拉扯著人成長。她還沒成年,就必須做一個大人了。可命運似乎還未曾放過她,陳阮逐漸發(fā)覺自己身體的不對勁。有時候明明什么也沒想,大腦是空的,胸腔這塊莫名地喘不上氣來,加上全身游走性的疼痛,就像無數(shù)根針尖扎在神經(jīng)上一樣。最讓陳阮覺得恐慌的是一種瀕死感。自父親死后,她的失眠變得很嚴重,有時晚上十點就準時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到凌晨三四點都無法入睡。偶爾能入睡的時候,會瞬間驚醒,心跳加速讓到都要跳出喉嚨。迷茫、無措、恐慌……各種負面情緒讓她不禁聯(lián)想到了父親的死,心源性猝死,這種瀕死感總在深夜,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席卷而來,之前生物學到基因組織的遺傳性,各種疾病也是會遺傳的,她害怕地抱住自己,蜷縮在床的角落,好像下一秒就要離開這個世界。與此同時,她的大腦變得愣滯而乏力,有時候明明一道非常簡單的題目她要反復思索幾十分鐘之久,一丁點的懷疑和不確定感就能把她的心理防線擊垮,有時候已經(jīng)寫了大半頁解題過程了,沒有一點差錯??赏蝗婚g那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她煩躁地把那頁紙全部撕爛,團成團扔到垃圾桶里。這種折磨就像一個圓形跑道,她找不到逃脫的出口。她開始吃不下飯,偶爾一點食物就讓她脆弱的腸胃消化不良而全數(shù)吐出。聽不下課,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都能使神經(jīng)過敏,曾有幾次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無可忍受地跑出教室到走廊拐角里大哭。寫不進題目,字都認識,題型之前也刷過,可一到她手里就不知道在問什么,考試時間一分一秒消逝,她只能發(fā)呆地看著,而無從下筆。學期末的第一次模擬考試她得了班級最后一名,與倒數(shù)第二名的分數(shù)之間還有很大的差距。陳阮只是麻木,沒有以往的不甘和后悔,她的靈魂仿佛已經(jīng)被魔鬼給完全抽吸,留給她的只是一副空而乏的軀殼。劉國寺又找她談了話,關(guān)于學習成績猛然下跌的問題。問她是不是還沒有走出父親意外死亡的悲傷中,并允諾只要有不開心難受的時候,都可以找他或者請假去找心理校醫(yī)談心。她還在悲傷嗎?陳阮不禁愣住了,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是她還沒走出父親的死帶給她的傷痛嗎?陳阮開始不停反問自己,可她明明在他離開后半個月內(nèi)就已經(jīng)慢慢不哭了,當日帶給她的巨大哀慟也在時日的安撫下逐漸平息,她甚至在劉國寺重新說起父親的死時沒有絲毫異樣感,仿佛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她已經(jīng)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把每日該花多少錢才能撐到大學畢業(yè)都安排好了,把她之后的生活軌跡都安排好了,她好像看似充滿了干勁,已經(jīng)完全走出來了。她還在悲傷嗎?不,陳阮一點也不悲傷。她只覺得麻木,麻木到想就這樣閉著眼睛不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陽,麻木到不想學習不想考試不想見任何人,麻木到連平時喜歡的綜藝和零食都感覺毫無樂趣可言。她的人生看似條理清晰,但早已失去了快樂,失去了活力,失去了方向。陳阮覺得活著很累,只想一死了之。她是被吳安然強行拽到市醫(yī)院精神科的,從那個女孩不巧發(fā)現(xiàn)她手腕上的自殘痕跡開始,盡管她已經(jīng)藏得很好了,不想麻煩任何人,然后選個良辰吉日,挑一個溫暖干凈的地方去死。自殘是想重新?lián)碛懈杏X,她已麻木到如一縷輕飄飄的魂魄,哪怕是痛覺,這是種極其殘忍悲哀的自救方式。醫(yī)生說她得了抑郁癥,已經(jīng)很嚴重了,還伴有中度的焦慮,必須馬上住院吃藥治療,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不堪設(shè)想?陳阮無力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嚴重,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她現(xiàn)在已與死神和平相處,不再像之前那么畏懼,那也許是一種很好的解脫。人死之后的世界是怎么樣的呢?陳阮常常躺在醫(yī)院病床上思考這一個問題,可思來想去也沒能得出個結(jié)論。自被診斷為抑郁癥之后,她開始喜歡起幻想。有時看到窗臺擺放了一盆多rou植物,都開始想象起他們的前世今生,那個叫“虹之玉”的小家伙前世可能是個調(diào)皮的美國男孩,最喜歡翻鄰居家的花園,而那個“燕子掌”也許是個愛漂亮的姑娘,它的rou瓣是如此干凈細膩而飽滿。陳阮逐漸愛上了住院的日子,同學偶爾會三兩成群結(jié)伴來探望她,給她送送花籃水果??杀凰洳卦趦?nèi)心深處的那個人從來沒有開過她病房的門,她是如此盼望著下一個就是他,她可能就會康復地更快一點,但每次希望都會落空。班主任劉國寺知道陳阮喜歡畫畫,送了一副全套的水溶性彩鉛,并叮囑她好好休息,盼望她能早日康復回學校上課。陳阮只能向他拉扯出一個麻木的微笑,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哪怕在醫(yī)院里呆上一輩子。學校里充斥著她人生中為數(shù)最多的噩夢,是所有毀滅的開端。在能下床像正常人行走交流的一天,陳阮去學校辦理了退學手續(xù),看著各科老師惋惜而不解的面容,很奇妙的感覺,她第一次沒感受到任何心理負擔,這畢竟是在數(shù)個難以安眠的夜晚深思熟慮下的決定。從校務(wù)處辦理完手續(xù)出來的時候,陳阮恰巧看見了嵇相宇,她已經(jīng)有好久沒見過他。他還是像原來的那個樣子,清俊挺拔,眼神冷漠,周圍充斥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一點都沒改變。嵇相宇也看到了她,瞥見她手中的退學手續(xù),微有一愣,佇立在那里。陳阮深深地吸了一口,鼓足畢生最大的勇氣,努力向他擠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帶點苦澀。“再見?!彼f。這聲再見說完,以后就再也不會見了。13.往事:康復在精神科住院的這段時日里,陳阮認識了一個女孩,是她的臨床,一個這輩子她幾乎無法忘懷的人,盡管只有短短數(shù)月的相處。床號牌上的名字叫周昕,比她大兩歲,剛滿二十,也是重度抑郁癥。陳阮搬進房間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這里了,聽說住了有一個月。跟所有抑郁癥患者一樣,她的神情呆滯而麻木,但周欣長得很漂亮,能很快讓人記住,長而翹的睫毛,白瓷一樣沒有任何瑕疵的肌膚,溫柔的語調(diào),這般美好的女孩上帝偏給她套上了抑郁的枷鎖,讓人覺得十分惋惜。她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三餐有專門的人員過來喂送,也只是機械性地吞咽,美食如同難啃的油蠟。陳阮有時會畫畫,但周欣沒有任何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