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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祥龍殿,氣氛凝重。

    宇文炎皺著眉,大手煩躁地翻弄著卷軸。

    陳真跪在下面一言不發。或許是說不出一句話,看少年身上傷痕累累,青灰色的布衣被打得七零八落,手臂上一片雪白的rou裸露著。幾道血色的痕跡愈發駭人。

    陳卿,朕信任你,讓你替朕辦事。可怎么辦砸了?

    皇威在上,陳真頭也抬不起來,只得默默無語。云兒在一旁幫腔:皇上,奴婢早就看這陳真和那寧家小姐眉來眼去,一來不敢妄自稟報您,二來也想拿個實在。現在這不正好,露了馬腳哩。宇文炎冷哼一聲:陳卿,讓你看著人,人卻跑出來了你也是知道我手段的。眼下...陳真忙憑著最后一口氣道:圣上莫要慌張。是小人辦事不牢。以后不敢再犯。再云兒姑姑說的,和她眉來眼去,不過是故意叫她放松警惕罷了。小人若真是想帶她走,便不可能自己在屋內歇息,卻放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兒出來。這不是自尋死路么?宇文炎沉吟片刻,   覺得有道理。便冷冷道:那你便去吧,莫要再犯。   想想你爹,為皇家辦事三十載,從未出任何差錯。你可別砸了他的招牌。陳真垂下眼眸,似乎是被提到了傷心的事情,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只能說:是。宇文炎戲謔道:你爹靠著賣屁股上位,得先帝中用。不若你也走了他的老路豈不是更好么?說罷,走上前來捏住陳真的下巴。

    少年肌膚雪白,眉眼清秀。如今被一番折磨后發絲全都披散下來,倒是還真有幾分女態。陳真嚇得一身冷汗,忙道:小人發過誓,再也不走父親老路。宇文炎一把丟開他,罵道:那就好生做事。不然,小心朕把你賣到那龍陽院去,落得跟你親爹一個下場。又隨手拿起一本卷軸,冷冷道:既然她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那她父母便是更不能留了。云兒,你幫我吩咐下去,刑期就定在下個月。云兒連聲稱是,陳真雖然心兒跳得撲撲的,腳下動作卻輕了又輕,悄無聲息地從門口退了出去。云兒也告辭,監視陳真回屋。

    卻到門口,云兒把陳真攔下:陳卿留步。

    陳真回頭:云兒姑姑有什么事么?

    那云兒嬌笑道:方才被圣上捏一捏下巴,卻叫你滿面桃粉,可愛得緊哩。云兒只有約莫二十來歲,長得并不難看。和寧珍珍無法相提并論,卻也是雪白的臉蛋,周正的五官。常年在圣上身邊侍奉的,自然模樣不差。可陳真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卻只覺得想要作嘔。姑姑放尊重些。陳真故意冷下臉來,一手握著門鎖,做要進門的模樣。

    不料那云兒一個餓虎撲食似的模樣把他拽過來撲在一旁的石案上:好人兒,你卻裝什么矜持!也不想想你如今職位是如何得來?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自然也不比你父親差吧?一雙手在陳真身上摸索著:更別提,還是你這樣嫩生生的一個人兒。且說人世間多少貞潔烈婦,不也被男子強了便乖乖順從么?那寧家小姐不就是一個例子么?如今我做了男子來強你,不怕你不從哩!陳真身負重傷,被她一壓,竟然有些不好推開。

    卻聽屋內傳來寧珍珍的聲音:陳卿,可是你么?陳真忙道:是我。這才找到機會一把推開云兒,一下鉆進屋里反鎖上門。

    屋內光線昏暗,卻能看清少女臉上的淚痕。看她一雙眼睛已經哭得和桃兒一樣腫脹,陳真心疼地脫下身上外套給她披上。寧珍珍那日剛翻出窗外,卻正好被看守的云兒逮到。立刻就被扭送回來。這才惹得東窗事發。看眼前少年這么狼狽,寧珍珍知道自己闖禍,心里對宇文炎又氣又恨,心兒不消多說也完全撲到了陳真這里。便輕輕抱住他哭道:是我不好。陳真笑了笑:這有什么,我命賤,死不了的。便扶著她到床上。

    大約是床榻上帶來的放松感讓陳真有些目眩,竟一到床上就徹底暈了過去。

    寧珍珍唬了一跳,知道他是體力不支。便趕緊扯了一條單薄被褥的布條下來,替他簡單包扎了幾下傷口。又翻出一旁剩余的一些菜慢慢熬了一鍋清粥。忙完一切,陳真還是沒醒,寧珍珍用手去摸他,卻燙得可怕。心里一下就慌了神,忙到門邊哭道:云兒,云兒!你可在么?念在我們主仆一場,我求求你去討些藥來。門外沉默良久,云兒方才開口:要藥品作甚?寧珍珍道:陳真發起高燒來,卻不知為何。總不能叫他死了吧?若是宇文哥哥恨我,討厭我,把我貶為素身人兒,或是殺了我也罷。我卻不愿見無辜的人因我而死。門外又是一片死寂,寧珍珍靠著門框小聲哭了起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門居然開了,云兒拿了一包藥物來:這是圣上給的。說罷,把那一包東西一扔,便扭頭走了。

    見有了藥,寧珍珍連忙開火煮藥。藥的氣味很難聞,寧珍珍是最不喜歡吃藥的,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粗活。只能學著家里丫鬟的樣子每隔一會兒便攪動一會兒。看濃稠度差不多了,便關火稍微嘗了嘗,很苦澀,但是吃下去以后并沒有出現任何不適。方才小心翼翼地端著碗到陳真面前用小勺一勺一勺喂著他吃了。

    只吃了幾口,陳真的嘴便撬不開了。寧珍珍放下藥碗,像魔怔了一般訥訥道:卿卿,你若不吃藥如何好起來?卻叫我擔心。那嘴還是紋絲不動。寧珍珍忽生一計,只是有些羞人。不過想到陳真因為自己的沖動受罰,幫助他恢復也是應該的。便索性豁出去了,含了一口藥在嘴里,俯下身吻住他的嘴唇,緩緩渡進去。雖說進去的少一些,卻也能進去。反復幾次,藥也見底了。

    只有最后一口,寧珍珍一口喝干了,忍著苦澀再俯身去喂。沒想到舌尖居然被人一口含住,唬得她想往后一退,卻被他吸得緊湊。不覺小臉一紅,也罵不得,說不出,只得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嘗夠了她這帶著一點藥味的小舌頭,陳真方才微微一笑,松開了嘴:味道不錯。寧珍珍紅著臉:人家好心喂你喝藥,你卻這樣。

    陳真想活動活動手腕,卻發現疼得離奇,幾乎動不了一點。便又扭過頭笑道:多謝jiejie照顧。我卻在夢中像是到了太虛幻境一般,只覺口中香軟異常。以為是吃到了仙姑栽種的仙桃。便一口含住,卻不料是jiejie的香舌。聽得寧珍珍小臉通紅,扭過頭不理他了。

    片刻,又把粥熱好了端來。熱過以后的粥更加綿密,更加適合他現在的情況食用。這是我做的,不好吃你可別笑話我。寧珍珍紅著臉,小手一下一下地翻拌著碗里的粥米。只用了一點最簡單的白菜和香菇燉的,沒什么味道,只有一些蔬菜的清香和米粒的香味。陳真卻吃得津津有味,吃一口夸一句,都不帶重樣的。這樣,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我娘喂我喝粥的模樣。陳真努力抬起手握住了寧珍珍的小手。寧珍珍卻沒有把手抽出,只是臉紅低著頭道:吃便吃了,哪來這么多的話兒呢?陳真卻沉吟片刻后道:這樣的生活,我想一直過下去。寧珍珍抬眼道:我可不要在這里做一輩子囚鳥。陳真笑了,眼睛彎彎的,十分好看:自然不會委屈了你的。我是說,我們一起走。天涯海角,無論是哪里。為了保護她脆弱的感情,陳真并沒有一口氣把寧家雙親已經被定了死期的消息告訴寧珍珍。

    寧珍珍眼前一亮:真的么?陳真點了點頭:反正你也知道了我說的都是真的。跟不跟我走,都是你自己決定。寧珍珍忙道:自然跟你走。只要能離開這里,去哪里都可以。又紅了臉,小聲道:若陳卿相伴,自然更好。陳真掙扎著把她抱在懷里,寧珍珍聽話地把頭靠在他懷里,溫熱的氣息拂過少年胸膛。一定。一定帶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