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

    嘈切的戲臺后彌漫著濃厚的脂粉氣息，微黃的油燈搖晃出虛浮的光亮，映著一張張油彩厚重的面容。阮玉望著水銀鏡子里的麗娘裝扮，只覺得恍隔世。飛揚(yáng)如墨的眉宇，眼角佻人的紅暈，腮邊的胭脂，好似菡萏的紅唇以及額間的花鈿每一項(xiàng)皆盡善盡美，只可惜那雙眼睛里面未有麗娘的天真爛漫、只剩下阮玉的暗淡晦暗，生生折了麗娘的艷色。

    阮玉，想什么呢？不是讓你動作快一點(diǎn)嗎？前頭的官爺可是等著你唱戲呢！快快快！沙啞的宛如砂紙的嗓音傳來，阮玉抬眸是他那慣會奉承獻(xiàn)媚的班主，一身柔光的紅色馬褂襯得身段說不出的柔軟細(xì)致，面如傅粉卻也難免有了皺紋。要不是當(dāng)初嗓子毀了，恐怕班主也還會在戲臺上再唱個(gè)幾年吧！

    阮玉拋下心中的雜思，虛虛應(yīng)了一聲后動作麻利的拿著帕子擦去臉上鮮艷的油彩，露出一張顯得清淡的面容。阮玉看著鏡子中的面容，勾起唇角笑了笑后又拿起前頭打賞的鋼筆和眉筆混合著在臉上畫了幾道便被著急的班主拉著走了，自是也未曾看清虛浮燈光下，阮玉是如何丑化那張本就清淡的面容的。

    于是，等到兩人在訂好的飯店坐下的時(shí)候，班主才看見了阮玉是如何糟蹋他那張臉的，深深的法令紋讓本就清淡的面容顯得格外的老態(tài)龍鐘，嘴角一顆令人倒足了胃口的媒婆痣。

    阮玉，你要翻了天嗎？班主惡狠狠的瞪著阮玉說到，往手上吐了幾口唾沫就往阮玉的臉上抹，抹得白嫩的臉皮都紅了那幾道子痕跡卻偏偏好端端待在臉上，恨得班主全然忍不住心中憤恨的給了阮玉一巴掌，清脆見響的讓阮玉的臉無力的歪向一側(cè)，口中一片的血腥。

    阮玉看了一眼班主，低了頭淡淡說了一句：阮玉不敢，班主息怒！黑色的眼眸閃過幾絲對于自己的不滿，不滿自己為何方才跟傻了一樣，定定支著讓班主打，幸好一直開著疼痛屏蔽。不過初來乍到，還是要小心的好，畢竟班主手上可是拿著阮玉的賣身契。崔玉無奈的想到，抿了抿唇，眸色微閃仍舊是阮玉本身的暗淡晦暗。

    不敢，好個(gè)不敢。真要是不敢，你現(xiàn)在就給我把臉上的東西洗去了。班主咬著牙說到心里面不停的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和官爺們告罪，想了半天后班主看著阮玉那副低頭的模樣，又想了想戲班子里面其余的幾人后終于咬牙下定了決心。

    把臉抬起來。班主端著茶杯冷然說到，靈動宛如鴿子的眼眸寫滿了顯而易見的惡意，沙啞的嗓音透著說不清的狠辣。

    阮玉抬臉撲面而來一杯熱茶，直直的潑在臉上讓唯有痛感的阮玉都不由得尖叫出聲，滿是凄厲，全然忍不住渾身顫抖的跌坐在地下發(fā)抖，細(xì)軟陰柔是嗓子忍不住的發(fā)出嘶嘶的呼痛聲，白嫩的臉皮上全是燙出來的水泡，紅的像是煮熟的螃蟹。

    恰巧在這時(shí)，班主口中的官爺走了進(jìn)來，腦滿腸肥的挺著個(gè)大肚子穿著一身海棠色的長袍馬褂說不出的富態(tài)。臉上原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卻一眼就被跌坐在地的阮玉給嚇到了，一臉的錯(cuò)愕便被笑意盈盈的班主迎著坐在了主位上。

    譚爺貴安！今個(gè)飯店說是來了一道南邊的吃食，稀罕的很呢！聽說預(yù)約的人都快排到城墻根去，也就譚爺您有本事，要不是您，我估摸著連香味都聞不到呢！譚爺您可真是厲害！班主笑意盈盈的說到，沙啞的嗓音壓低特意帶著些許的韻味，聽起來倒是別有一番的風(fēng)味，柔軟纖細(xì)的手臂緊貼著譚爺，窈窕的身段更是緊緊的貼著，帶著幾分幽香讓被嚇著的譚爺瞬間心猿意馬的起來。

    就你會說好話，不愧是當(dāng)年的紅角兒。譚爺顯然被班主捧得極其的開心，臉上的肥rou都一抽一抽的跟著笑。

    這哪里是好話，分明是真心話！班主嗔怪的說到，笑意魅惑。

    阮玉捂著臉，一雙黑眸冷淡的看著班主和譚爺周旋，兩三句就解釋清楚了阮玉身上的事，說是因?yàn)橐娮T爺所以不慎碰翻了茶杯，坐到了地上，恰恰好這碰到了臉，也是無奈。所以希望譚爺可以原諒則個(gè)，讓阮玉的師弟們來接阮玉回去。然后阮玉那個(gè)過來接他的鮮嫩小師弟就留了下來，阮玉一個(gè)人慢慢的走回了戲班子，整個(gè)人說不出的輕松自在，黑色的眼眸之中含著道不清的光亮的看著被霓虹燈妝點(diǎn)的城市，像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里的美麗一般。

    遠(yuǎn)近霓虹競閃明，泉噴玉樹彩珠生。阮玉笑著慢慢念出記憶中的絢爛詩句，眸色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