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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得啊紀得,不過是碰上了合意之人,怎么一點都不矜持了。暗自反省,又無奈情思,矛盾極了。32光陰似箭,就這么到了除夕日。家里傭人年二八就遣回家各自去過年了,不用車,司機也放假了,只留一個張姨。幾十年來,紀家人早將張姨視作親人,否則不會放心將小紀得全盤托付于她,旁的吃穿用度不一例外。只是張姨恪盡職守,規矩不落人后,紀老夫人勸不應,也只好作罷。紀家是老派的家族,墨守陳規,除夕夜必然是要一起過的。紀元海只有一個千金,哪怕后來女兒成家,有了紀得,到底是人丁單薄,一點年味都沒有。老爺子喊來陳家父子,再添上張姨,總算是一團和氣。這慣例,也秉承了這么些年了。紀年琴提早一天處理好事物回到T市,一年中也就這一兩天能松一口氣。紀得的事她心知肚明,看自家女兒一天天暖和了冰凍已久的心房,露出少有的嬌憨稚氣,滿心欣慰。昨晚是在女兒房中睡的,母女兩人聊了許久體己話,天色泛白才被困意打敗。第二天雙雙晚起,日上三竿才下的樓。紀元海嘴上嚷嚷著“不成體統”,眼里倒沒什么不快。難得她們母女二人如此親厚,也是歡喜的。除夕這一天對紀得來講,與平常沒什么區別,少了傭人,偌大的宅子冷清了許多,于她卻自在不少。這些人的吃食,張姨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紀老夫人名門毓秀,十指不沾陽春水,這么多年下來,倒也有一兩個拿手好菜。往往是哄紀元海的時候才亮出來,今兒個不知道怎么興致盎然,竟然親自下廚了。母親也在一旁打下手,張姨倒成了閑人,時不時幫襯一下。紀得在一旁瞧著,入了迷,經不住想要試一試。老夫人還沒攔著,張姨率先不答應。“魚兒,這刀子不長眼,你可不能使。”壓制了躍躍欲試,只好作罷,在一旁擇著菜,權當是參與了。除夕宴在幾個人的通力合作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廚房里熱火朝天,而外間客廳里,紀老爺子和陳叔叔正下著圍棋,也殺得不亦樂乎。陳叔叔,名陳適,這名字還是紀老爺子取的。自小與家人失散,名字都忘了,只記得脖子上掛著一個陳姓玉牌。紀老爺子遇到他那天,正被一群同樣年紀的人欺負毆打,他瘦骨嶙峋,惹得紀老夫人眼淚汪汪。遇見即是緣分吧,紀元海順應天命,帶回了紀家。這孩子自尊心極強,防備心也重,紀元海取名單字“適”。望他放下防備,適時相遇,適應周遭,適展心扉,方能適宜人生。此后便被收養在紀家,擔心他心里有疙瘩,將他當遠房親戚照料著,他比紀年琴虛長幾歲,一直以兄妹相待。他當真如紀老爺子所期望,一路品學兼優,如愿成為醫生,成家立業,卻不想妻子生下陳瀾后便撒手人寰。那段灰暗的歲月,他一人兼顧不了的時候,也都紀家幫襯著。紀家對他有大恩,紀元海于他,亦師亦父,他及其尊重。這份敬意,連帶著陳瀾也心懷感恩。陳瀾的整個前半生,除了紀得就是紀家,低微的沒有自我。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當他擁懷愛妻麟兒,心下明了許多。對紀得執迷不悟的那些年,是否也參雜著報恩的情分。這當頭,紀得聞不得油煙,被推出了廚房,那幾個爆炒的菜確實熏得她有些不適。走到客廳,旁觀棋局。紀得很喜歡下圍棋,記性好悟性高,往往盤上一步,她能算到往后十步。紀元海高興,自小培養她,后來她心性沉寂,就作罷了。但就算這樣,也磨滅不了興趣。每次對弈都覺得她進步了不少,紀元海欣慰的很。觀棋不語真君子,這規矩紀得自然是要遵守。只是看他們廝殺,也樂在其中。猜他們的下一步,猜準了心下了然,猜不中也獲益匪淺。就這么看了好一會兒,紀得眼睛酸澀,餓意襲來,轉頭一看,都六點過半了,飯桌都擺齊了,卻無一人上座。再看爺爺和陳叔叔一派氣定神閑,絲毫沒有起身的動向,怕是沉浸在棋局里無法自拔。咦?“陳瀾哥呢?”紀得才發覺,都到這個點了,陳瀾仍沒有出現,太不尋常了。陳適摸子的手頓了頓,這丫頭,可算是想起來了,“他啊,去會個朋友。”說完,落子無悔。什么朋友,如此重要,今天這樣的日子去會?紀得來不及細想,奶奶把最后一道佛跳墻上桌,喊他們入座。這道佛跳墻小火慢燉,煲了快三個時辰,張姨緊看著火候,這會兒蓋子打開,飄香四溢。紀得餓得咕咕叫,張姨知道她饞了,悄悄將廚房備著的小灶給她盛了一小碗。一碗湯下去,瞬間活絡了全身。待大家入座,大門響了。“應該是陳瀾了。”紀老夫人說著,“魚兒,你去開門看看。”“好。”紀得應到,起身去開門。門一開,紀得抬頭望去,一瞬間愣住。那個披著滿身風雪而來的人,疾跑后的大汗淋漓,眼睛明亮如浩瀚星空,裝下一整個吃驚的她。黑色的羊絨大衣精神抖擻,暗紅色的圍巾帥氣地圍在胸口,嘴里還在喘著氣,笑意卻漫出了眼際。紀得傻得說不出話。中午還和她說今天要在老宅守歲的某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怎么能叫她不吃驚。“喲,傻站著做什么,看不夠也先進屋吧。”陳瀾從車庫走來,甩著鑰匙圈,看到他們倆在門口對望的這一幕,苦澀地笑了笑。繼而換了一副陶侃的口吻,說罷就率先進屋了。陸禾不理會他的打趣,牽過她的小手,牢牢握住。低頭看她:“走吧,帶我去問候長輩。”女孩被他看得臉一熱,眼眶發燙,微微頷首,拉著他往屋里走。屋里的長輩們看到陸禾絲毫不驚訝,意料之中的樣子。看來,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個。陸禾頗有禮數的一一問候。紀老爺子見他到了,又是這樣不容易的日子,確是和顏悅色了一番。這份心意,他也有些動容。方才夫人在他耳畔側語,說陸家小子要來拜年,他也是半信半不信。大家之族的子弟不說守歲,年夜飯是一定要吃的。估摸著他安置好本家,就往這邊趕,這份心思,深重了。陸禾到了,這年夜飯也總算開席了。“陸禾,過來坐吧。”紀老夫人這一聲,不算多親厚,倒是沒了當日的疏離。從“陸先生”到“陸禾”,也算是有了質的飛躍。陸禾心里暖了不少,來之前滿心忐忑,告訴張姨,告訴伯母,告訴老夫人,唯獨瞞了紀得。本想偷偷來見她一面就作罷,指不定要找個酒店住下過這個年了。沒想到落地就看到陳瀾在外等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