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藕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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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蘊猶自想著母親最后按著胸口說的那句話——“若不是你我會落得如斯田地?”滿眼冰碴子,刺得她生痛。夜色深沉,她在通衢里轉(zhuǎn)悠著,也并不知道去往何處。萊王府就在前面,然而朵朵也是別人的妻子,這會兒說不準正陪著容進。陳蒼野在做什么呢?寧蘊站在一個賣藕粉的糖水鋪子面前停了下來。“姑娘來一碗?”店家瞇笑。“這是放了羌部進的軟兒梨的,又甜又香。”是了,羌部歸順后大興貿(mào)易之事,送了張顯瑜去和親——人家是馮貴妃的干女兒,如今金尊玉貴——自然是全城美談。“我看這個李欽小姐和張二小姐都是聰明人。”棚子里吃甜湯的人隱隱議論。“離了那個陳蒼野小世子,都有了好去處……你看李小姐現(xiàn)在據(jù)說是入宮做了女官,那張二小姐嘛更不消說……”“咳,他那風(fēng)流成性,哪有許大人冰清玉潔……”迎來一陣迎合之聲。“寧姑娘?”寧蘊耳畔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話語間滿是驚訝。“你回來了?”寧蘊轉(zhuǎn)頭一看,那俊美柔麗的模樣,不正是李雪貞又是誰?寧蘊也感到意外,勉強含笑打了個招呼。李雪貞拿著扇子柄倒騰了兩遭,道:“寧姑娘……吃一碗藕粉消消夜?”寧蘊從容坐下。燈火下李雪貞的臉蛋雪白而緋紅。秋燥。“寧姑娘怎地忽然回來了?在燕京肯定要好些,物華天寶,什么沒有?”李雪貞急急忙忙說著。“姑娘在這兒是長待著?還會回去徽州了不?”寧蘊托著腮,笑著看他,搖了搖頭。“不回去了?也……也挺好的。”李雪貞抿了一口茶。“也挺好。”寧蘊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在下給……徽州鈴蘭館寄了一些書畫,還有花卉種子之類……”李雪貞?yīng)q豫地看著她。“是寫著姑娘代收的。姑娘可是收到了?”“收到了呀。”寧蘊看著通衢上燈光下微微揚起的塵埃。燕京果真熱鬧多了,隨便一個通衢便是燈火輝煌。哪像鐘離、徽州,也就那么幾個角落?“有兩棵香蕙,姑娘應(yīng)該比較善于料理。不知姑娘可是喜歡?”李雪貞捧著茶杯,看著寧蘊。寧蘊看著路上的塵土出了神。“寧姑娘?”“嗯?”寧蘊回過神來,粲然一笑。李雪貞怔了一下。“都說徽州水土養(yǎng)人。”李雪貞笑道。“風(fēng)土人情都好。姑娘怎么要回來了呢?”“徽州有童姑娘,也夠了。如今猶剛兄北上荊州,館中無人,我可以照料一下嘛。”寧蘊笑道。“李公子別來無恙?”“我很好。”李雪貞道。“近來祭酒大人提點,也蒙圣上抬愛,或可將任國子監(jiān)司丞……”這話說得輕。“這些仕途經(jīng)濟,姑娘大概是不愛聽的。”“是呀。”寧蘊笑道。“我從徽州也帶了些筆墨紙硯回來,有時間,給公子送一些去?”“好,好的。”李雪貞聞言,自然高興。寧蘊仔細聽了一下路旁車馬遠去的聲音,淡淡的失落涌上心頭。她熟知陳蒼野家阿夏吆喝聲、幾匹良馬的腳步聲。可寥廓的街道上每一輛車都不是他。就算陳蒼野說的理由——他去接近張顯瑜只是為了替人辦事,那西山那一遭算什么?就是平常人也不應(yīng)當(dāng)見死不救,況且她寧蘊是他嘴里心愛的人兒。虧她還想著他。這個時候還想著他。寧蘊悲從中來。藕粉熱熱香香的,軟兒梨脆脆生生的,各有風(fēng)味。寧蘊是一口也不想吃。但寧蘊還是吃完了。李雪貞看出她心事重重。“姑娘不痛快?”寧蘊看著眼前這人。好歹是從前思慕過的好男子,偏偏都得不到所愛——容遷也是,天下人都是求不得。寧蘊笑道:“公子明日有空么?來館里,我們?nèi)タ纯茨且恢昴悴灰耐肷彙M媚镎f種得很好了。”李雪貞馬上道:“有空的。”可是誰都沒記起來,秋天到了,已是花凋的時候。——————————胡楊縱懷河北道寧蘋大意荊州行千萬別向小孩子下手啊!百里胡楊你!(這種事情作者不允許發(fā)生)留明待月復(fù)別去數(shù)月,館里來了些新助教,也添了幾個新學(xué)員。張顯瑜是早已藏在了張元善在燕京的別墅待嫁再不出現(xiàn)的;那許韶君是上任了東臺舍人,自然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這館里。仿佛回到了數(shù)月初見之時。陳蒼野兩目熠熠,在晨光里的玩月亭看著她走過來。“怎么今日穿得這樣樸素?”陳蒼野看著她。是課前的時間,寧蘊應(yīng)他的邀請來了此。寧蘊淡淡一笑:“小世子,要談什么?”未等到陳蒼野開腔,寧蘊便開口道:“正好先和小世子陳明敝人近日的想法。”陳蒼野一肚子話,看著她平靜的容顏,便沉默了。“小世子從前頑劣,小女子也是愚笨,彼此都有過不妥當(dāng)?shù)南敕āH缃瘢瑲v經(jīng)波折,你我都年近雙十,還是應(yīng)該老成持重些。”“小世子鼎力相助,鈴蘭館才能采得珍貴的歙石,塵玉感激不盡……”“少和我說些場面話。”陳蒼野冷冷道。“我不用聽下去,都知道你是要說從此我倆分道揚鑣。”“你既然知道我怎么想,何必勉強?”寧蘊不忍看他雙眼,看著他投在地上的身影。陳蒼野揉了揉眉心,道:“我要你,你的心你的人。其他我都不在乎。這話我不在乎說一萬遍。”末了又添了一句:“你要的我能給的我都給你。”寧蘊笑道:“子鶴,我和別人睡過了,你也可以嗎?”陳蒼野抬頭看了看她:“我也有過其他女人。”寧蘊道:“你愛我嗎?”陳蒼野凝神看她雪一樣的臉龐。粗放驕縱的五官和堅韌的神氣,必然是像了寧鳳山大學(xué)士;那眉目間不經(jīng)意的柔美隱忍和雪一樣的身體,又是像了姑蘇沈家那昳麗的養(yǎng)女。是多么神奇的結(jié)合下產(chǎn)生了這樣融合了兩種性情和品質(zhì)的妙人兒。然而大哥的臉龐和大姐悲戚的淚眼又一次涌上心頭。情愛——他從來只是當(dāng)做籌碼。大jiejie是情愛作器用的衛(wèi)道士,陳澈這一殺器幾乎從來沒有面世。陳蒼野則是將兒女情長作為鬼頭刀——刀下芳魂越多,他的刀法越好,砍殺游刃有余。“……大概是吧。”陳蒼野猶豫了很久。寧蘊這一問,無異于問他繳不繳械。晨光將寧蘊的身影拖得長長的。陳蒼野知道他已作出了很艱巨的退讓。寧蘊微微一笑:“許大人……許韶君大人要娶我做妾。”陳蒼野聞言,血液漸漸升溫。“我可能拒絕不了……但是也會想法子。”寧蘊道。“我不想做小。當(dāng)然,也不會嫁給曾經(jīng)辜負我的人。”陳蒼野知道后面那話別有意。陳蒼野從懷里謹慎地拿出一個錦盒。寧蘊瞥見是她的那條舊帕子——“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帕子你收著。”寧蘊狐疑地將那舊帕子拿起來看。果然上面龍飛鳳舞題了字——“留明待月復(fù),三五共盈盈”。“我的字可比容遷的好。”陳蒼野道。“若是要緊事,用你那萬漾館主令牌去清香樓傳人。別給車夫。阿夏幫我擋浮花浪蕊不少,若是到他手里,都要被扔到庫房或者捐了給人的。”陳蒼野無奈道。“盒子被阿夏扔庫房里了。我們翻了三個庫房才找到。”寧蘊看到他一臉苦瓜相,有點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大概什么時候,最終也會被你扔到庫房里去……”寧蘊嘆息。“寶簪,寶石頭面,人也物也……你大概什么都不會永久地在乎。”“西山那次,我并非袖手。”陳蒼野說。他將腳邊的一顆小石頭撿了起來,在手上摩挲了半晌,旋即往荷塘邊的柳樹擊去。一聲爆響,小石子兒砸得粉碎,那柳樹登時被震得東搖西晃。寧蘊看得心驚,愕然地看著陳蒼野。陳蒼野道:“當(dāng)日我手里的酒杯,頭上的簪子發(fā)冠,懷里的玉佩,都是殺器。那人但凡碰到你半點,都是肝腦涂地的結(jié)果。”“為何不早點。”寧蘊相信他的能力,但是聞言絲毫不覺得藉慰,怒氣反而漸漸升騰。“為何不早點?讓我在那里擔(dān)驚受怕,你好舍得?”陳蒼野道:“張顯瑜那怪性子,向來欣賞性格奇詭的人……要取得她的信任……”“你剛?cè)绾握f的?‘大概是愛我的’,這種愛大概就是工具之流吧?”寧蘊颯地站起來。“我還是那話,你要和我來往、和我花前月下也可以;但是我要婚嫁,我要見其他男子,你管不著!”話剛落地,寧蘊拂袖而去。陳蒼野苦笑著看著她走了去。這大概才是她最真實的性子。寧塵玉——孟夫人取的這個表字極好,寧蘊就是被塵世俗務(wù)掩蓋的金玉之質(zhì);內(nèi)里與外在無限矛盾。就他所知,幼年時寧蘊可是寧府最被寵愛的那個,簡直頑劣無邊。為俗世所耽,他和她大概都是同一類人。奇材寧蘊氣哼哼地忙了一日。百里琪老先生見她突然歸來頗感到意外,也感嘆她不辭勞苦奔波著,并和她說了好些昭兒在館里的事情。只說沈清平其人聰慧謙恭,長得又俊,人人皆喜。那惠融小郡王,簡直引以為知己手足。那日急匆匆地去了荊州,小郡王還不舍了好久。聽了這樣的話,寧蘊才在混亂的一日中獲得些許慰藉。李雪貞原應(yīng)承了日中來館里看那一缸蓮;偏巧是日忙起來,便只好爽約。午后時分,寧蘊閑了下來,一個人對著那一小缸躉在小池邊上的枯枝敗葉,動了半晌心思,不知道如何去養(yǎng)護才好——容遷送的那一缸子,早已托負給了朵朵照料去了,只有這一小盆遺孤。其時碗蓮實在嬌貴。這時候棲霞院里聚了幾個小助教、婢仆,都在討論如何處置這一盆。議論紛紛中,寧蘊陷入沉思。按照館里人說的這一盆幾乎就從來沒有發(fā)芽過。“……這碗蓮?已是廢了。”寧蘊后脖頸傳來這幽幽一聲,嚇得她馬上要跳起來。“你若是要,我給你送半畝過來。”孫翹打著扇子,怡然道。旁人都不太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咋地進來的。只見他一身清清爽爽的白絹衫子,發(fā)上也清清爽爽地別著個碧玉簪子,與一雙棕綠色的眸子甚是相配。眾人鮮見這樣奇異面貌的人,都悄悄打量著。寧蘊見著他就煩。“云先生暌違,不礙尊駕。”說著就要會樓屋里去。孫翹攔住她,頗有點不悅:“昨夜送到你家的帖子,你沒看?”寧蘊昨夜吃藕粉吃得滋潤,到家也不想和母親說話,倒頭就睡了。哪見什么帖子?孫翹見她一臉懵,略有點慍意:“晚上宮里有個宴會,你陪我去。”“我去做什么?”寧蘊冷道。“有好琴、好曲子。”孫翹說。“再者,你早晚得面對這種場面……既然貴人們都已知道了我。”“為什么一定要面對?”寧蘊莫名其妙。孫翹看傻子一樣看看她,但是眸子里又含著溫柔。“貴人倒也略懂些琴……雖然不如你我。此后這類場合,孫府夫人總是要陪著的。”“發(fā)癡。”寧蘊轉(zhuǎn)身就走。“我今晚也會奏琴。你不聽聽?”孫翹慢悠悠說。“這兩日我制了一首新曲,正要在那宴上演之。”寧蘊站住了。孫翹的曲子琴技委實第一流。見她躊躇,孫翹又道:“只演一次。”寧蘊轉(zhuǎn)頭,瞪著他。孫翹笑道:“你我成婚之日,可以再奏一曲。”寧蘊哼道:“那走吧。”孫翹看了下她這一身,皺著眉道:“日前送到你家的衣裳頭面你當(dāng)真都不喜歡?算了,新近得了一套榍石頭面,也算拿得出手,本要將款式改時新的再送你,這下倒是可以試試看。”寧蘊聽了榍石二字便心內(nèi)一顫:“是從何得來?”孫翹道:“是番邦進境的。你且看看。”說著,差了人去傳信兒,讓人從他寓居的館榭里取那頭面來。寧蘊要去換衣服,孫翹也都制止了,說是直接取用他那里存著要送她的幾件新衣裳。不多時,衣裳頭面都取來了。寧蘊迫不及待地開了那盛放著榍石首飾的盒子。只見是極素的竹子樣式的一套金釵、步搖、耳環(huán),上面細細碎碎地嵌了一些金光閃爍的石頭子。“寶石是細碎小了些,但是倒是光輝璀璨,頗有晨露之美。”孫翹道。“時興百寶攢珠那種款式,你若是喜歡就再改改。”寧蘊道:“真美。原來有這么美……真是寶石美人才相配。”若不是大美人,在這熒熒之光下必然黯然。果然還是張顯瑜更般配一些。還是張顯瑜更重要一些。她默默念。偏偏硬要勉強比一比看!她驀然生了氣,就要戴著這一頭珍寶讓人看看,她寧塵玉是不是就配不上這樣不世出的奇材!孫翹說:“你趕緊換了衣裳,補補妝面,進宮也要一些時間。”寧蘊不理他:“貴人是誰?”孫翹笑道:“是當(dāng)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