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Chapter 26
他躺在木床上,雙目渾濁,身體還有些無力,但對比先前已好上太多。 記憶停留在昏迷前突發(fā)的變故,不難猜想虞淞怕是對黃漩師下了殺手。 想到虞淞,亓才心臟一緊,強撐起身體,掀開床簾,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簡陋的木房內(nèi),踩的地還是黃泥地,房中還放著許多木材雜具。 扶著墻壁走出房內(nèi),此時正值午時,刺眼的陽光讓亓才忍不住瞇起雙眼,他四處張望,只聽吱呀一聲,隔壁的房門隨之打開,一個男人從里面走出,膚色蠟黃,身材精壯,他見到清醒的亓才嚇了一跳:你可總算醒了,身體可有不適?可是要叫虞大夫來? 亓才捉到男人話語的關(guān)鍵點,急切問道:并無大礙,虞大夫?可是虞淞? 見亓才有些激動,男人雙手扶住他,莫要激動,虞大夫正在村里行醫(yī),你先回去躺著,我這就叫虞大夫來。 多謝。亓才松了口氣。 男人走后,亓才微微沉思,現(xiàn)在看來,虞淞并無大礙,并且還脫離了黃漩師的掌控,如果他猜想不錯的話,約莫想反叛黃漩師的不止虞淞一人,畢竟以當(dāng)時虞淞的狀況來看,將他帶到這不知名的村落可謂難于登天。 亓才閉上雙眼,雙手緊攥,為自己成為虞淞的累贅而感到不甘。 夜幕降臨,虞淞匆匆趕回,對正砍著柴火的男人微微拱手:麻煩賴兄了。 賴林擺擺手:不必不必,虞大夫可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啊。 虞淞隨意寒暄了兩句,便道別走向亓才的住處。 大抵是昏迷時身體逐漸恢復(fù),亓才耳目也變的靈通,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想到將要與虞淞見面,心下竟莫名有些緊張。 看著虞淞跟昏迷前的模樣變化不大,走起路來的樣子倒也不像有什么大礙,亓才微微放松,正欲起身,虞淞便快步走上來把他按住:莫要亂動,需要靜養(yǎng)。 亓才諾諾應(yīng)聲,身體僵直,神情不自在,看起來有些局促。 虞淞微微抿唇,搭手在亓才腕上把脈,無言,房中氣氛有些微妙。 亓才恨不得敲碎自己這榆木腦袋,面對救下自己性命的恩人卻說不出一句感謝的話,甚至還拿不出感謝他的報酬,如果叫虞淞認為他是個不知感恩的小人可該怎辦? 心中似乎被打破了不安的罐子,不安感瞬間涌滿胸膛,想要表達的感謝無從下手,虞淞感受到亓才心緒紊亂,悄悄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坐在房中安置的木桌前,給自己沏了杯茶:你身子傷了根基,短時間內(nèi)是不能痊愈了,這陣子先在這村落靜養(yǎng),待你能行上遠路便回你亓家吧。 亓才腦袋一震,一瞬有些愣神,他沉默半晌:可是非走不可? 虞淞感到莫名:留在這作甚? 坐在床上的男人聞言,本就毫無血色的臉更是白了一分,原本抬起的頭也微垂了下去,披散的頭發(fā)蓋住了眼睛,虞淞只能看到其緊抿的薄唇。 虞淞一瞬便知自己貌似說錯了話,他不措的站起身,想說些什么挽救的話,卻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與此同時,坐在床上的男人抬起了頭,面上的神色似乎也沒什么變化,虞淞只聽他道:那就......麻煩虞兄了。 像是逃命般從亓才那充滿怪異氛圍的房中離去,虞淞想起在從黃漩師手下逃脫前亓才那莫名的一吻,只感頭疼,只希望不像他想的那般,亓才對他有不該有的想法。 他不過是一個雌伏男人身下十幾年的低賤藥奴罷了。 . 一個月轉(zhuǎn)瞬即逝,在養(yǎng)傷期間,亓才不是重cao劍術(shù),便是打坐修補經(jīng)脈,自那晚后,他見虞淞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大抵是在躲著他吧,想到此處,亓才既是苦悶又是想念。 苦悶虞淞對他的抗拒,苦悶自己只能躲在虞淞身后,接受他的救助和庇護;想念虞淞的面龐,他的聲音,想念他的一舉一動。 這些想法來的迅速又猛烈,叫他難以控制,僅憑他與虞淞相識的短短時間便起的怪異心思,說出去也叫人笑話吧。 亓才長吁口氣,壓下心中的煩悶,便閉眼彎膝打坐了。 翌日,亓才做好上路的準(zhǔn)備,在賴林的引路下,走出了偏僻村落。 這是,虞大夫給的盤纏。賴林從懷里拿出一袋鼓鼓的荷包。 亓才默然接過,抬眼看向賴林身后,只有飄渺在林間的薄霧,他想見的人影至始至終都未出現(xiàn),男人手指摩挲著荷包上的刺繡花紋,隨后向賴林抱拳:多謝,保重。 . 虞淞得知亓才已經(jīng)走時,正與部下進行會議,黃漩師的部下正瘋狂搜查黃漩師的蹤跡,查到這處村落只是時間問題,若不想連累村民,只能盡快撤離。 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虞淞思考一番,他與黃漩師的交涉僵持不下,不僅如此,實際上他一直處于劣勢,黃漩師的生死關(guān)系著他們的生死,這一大底牌死死限制著他們的行動,以黃漩師那睚眥必報的性格,怕是不會輕易就將消滅他們體內(nèi)子盅的方法告訴他們,在拷打的同時又要時刻小心黃漩師的性命,而且黃漩師那瘋狂的部下也是讓他頭疼...... 并且他們的身體嚴重依賴黃漩師用來控制他們而調(diào)制的藥物,虞淞一邊忍著身體渴望藥物卻遲遲得不到滿足的蝕骨痛楚,一邊調(diào)制能抵消痛苦的藥,但無論怎樣調(diào)制都沒有用,甚至有時還會出現(xiàn)反效果,目前的情況很不樂觀。 困難一個個接著襲來,但他毫無退路,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前進尚有一線生機,放棄只有死路一條。 他也并不想讓這個村子被卷進來,而且他得找一處適合將黃漩師剩余部下殲滅的地方,那是一群已經(jīng)被黃漩師折磨到瘋掉,被藥控制著的瘋子。 手指扣向木桌,發(fā)出沉悶聲響,吸引眾人視線,虞淞黝黑的眸子透著絲絲冷冽,整理后腦海思緒后,便將后續(xù)計劃一一告知。 會議結(jié)束,聽著已讓亓才返家的報告,虞淞面色平靜,微微頷首。 翌日,虞淞便帶人開始從村落搬離,周遭的地形早已勘測過,對于要在哪處落腳虞淞心里也有了數(shù),接下來便是購置火藥,引導(dǎo)黃漩師其余部下,放置在他們進攻的必經(jīng)之地。 計劃很簡單,且在秘密進行中,知道的人不過五指。 約是過了半月,計劃順利的進行,落腳處也已安置完畢,虞淞在一次外出采購中故意漏了馬腳,很快就被黃漩師剩余部下發(fā)現(xiàn)并秘密跟蹤,并且在三日后的一個夜晚,發(fā)起迅猛進攻。 虞淞在被跟蹤后不敢松懈,日夜注意黃漩師剩余部下的動向,三日后的夜晚,震耳的爆炸聲如愿響起,緊繃了三日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了些,而后虞淞帶領(lǐng)眾人前往爆炸所在地。 在臨近爆炸點的位置,虞淞謹慎的帶了兩人先去探查,但似乎有所異變。 漆黑的夜晚只有昆蟲的鳴叫、樹葉碰撞發(fā)出的簌簌以及落石的滾落聲,便格外安靜。 沒有慘叫聲以及血腥味,這種情況不就說明,他的埋伏失敗了! 虞淞心中的大石一沉,立馬下了定奪,沉聲道:快回去! 與此同時,后背突然傳來冷風(fēng),一道鋒芒兇猛的朝他后頸襲來,虞淞猛地一驚,身體往前一躍,泛著冷光的劍堪堪劃過后頸,讓他勉強躲過。 后頸傳來陣陣刺痛,虞淞捂住傷口,面向偷襲他的兩人人,臉色陰沉。 ......為什么?虞淞從劍鞘中抽出劍來,目光沉沉。 虞兄,對不住了,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沒有藥我是活不下去的......大人說,只要我把你殺了,他就不會計較我背叛的事......也會重新給我藥......所以,對不住了! 兩只利劍閃著亮光在黑暗中猛地襲來,虞淞勉強抵抗,到底只是一個藥奴,很快落到下風(fēng),正當(dāng)他以為就此結(jié)束時,從他身后猛地襲來一陣劍風(fēng),朝兩名背叛者襲去。 在虞淞愣神之際,一道人影便沖進對戰(zhàn)中,迅速把兩名背叛者斬于劍下。 虞淞手撐著樹虛弱的跪坐在地,后頸傷依舊血流不止,體力也幾乎消耗殆盡,他喘著粗氣,一邊簡單包扎了下傷口,一邊借著微薄月光看清了人影的臉。 亓......才?虞淞遲疑道:你不是,回亓家了嗎? 亓才微微搖頭,面色凝重:稍后便同你解釋,黃漩師的部下繞后偷襲了。 虞淞一驚,正欲詢問,亓才便大步上前將虞淞抱入懷中,沒等虞淞反應(yīng),便迅速在林間穿梭。 途中,亓才將事情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番。 亓才從村中離開,并沒有回亓家,而是先去離村落最近的鎮(zhèn)上買了干糧,爾后返回村落在附近的山上找了落腳處,就這樣住了下來。平日只是躲著守著村落,在他們從村子搬出去時亓才也轉(zhuǎn)移了位置,關(guān)于他們的計劃亓才倒是不知,只感覺他們在準(zhǔn)備著什么,今晚的情況也是出乎亓才意料,他也只看到原本準(zhǔn)備前往爆炸所在地的部隊稍微停了一下,黃漩師的部下忽然沖出來打作一團,他擔(dān)心虞淞的安危便沒有多管。 虞淞揪著亓才的衣服,眉頭微皺:你為什么不回去? 亓才動了動嘴唇,悶聲不語。 躲在山里干什么? ...... 如果不發(fā)生這些事,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出來? ...... 虞淞一陣頭疼:你要帶我去哪? 亓才終于張了他的金口:你的人全滅了,黃漩師估計被救出來了,你不能回去。 ......等一下。虞淞沉默了一會,眼簾微垂:至少讓我看一眼。 亓才有些意外,他還以為,虞淞?xí)谝獠肯?原先還擔(dān)心虞淞怪他不帶他去救人,現(xiàn)在稍微松了口氣。比起其他人他更在意虞淞,救人的事太過冒險,靠他一個人掀不起什么波瀾。 抱著一個男人也沒影響到亓才,兩人很快趕到目的地,刀劍碰撞和慘叫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雙方的對戰(zhàn)已進入尾聲,虞淞的人慘敗。 兩人躲在叢中,虞淞雙手緊攥,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慘狀,將此刻的畫面牢牢記在腦海,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而后,扭頭對亓才道:走吧。 他還不能死在這。 黃漩師一舉扭轉(zhuǎn)形勢,亓才和虞淞則宛如過街老鼠四處逃竄,黃漩師被解救后下的第一個命令便是追蹤虞淞的蹤跡。 在黃漩師的窮追不舍下兩人茍延殘喘,虞淞身上還有藥癮,每日神經(jīng)緊繃加上藥癮發(fā)作,虞淞的身子愈發(fā)差勁。 兩人正躲在一處破廟,離他們不遠處便是黃漩師的部下在搜尋他們的蹤跡,虞淞面色蒼白,身子也瘦削了很多,他被亓才攬在懷中,眼神渾濁,說出的話有氣無力:你快走吧......這次必然是躲不過了,你不必對我如此盡心盡力。 亓才悶聲不語,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拒絕的氣息。他收緊手臂,使兩人胸膛緊緊相貼,他感受到虞淞微弱跳動的心臟,只感覺心中一陣難言的痛楚。 他把臉頰埋入虞淞發(fā)間,聞著虞淞的味道,享受留戀著最后時光。 他在亓家風(fēng)光兩年,就像用盡一生鴻運。從高處跌落,被冷落、疏遠,他傷過、怨過,長大后卻也漸漸釋懷,若沒有亓家,他怕早已成為一具寒尸,亓家對他的恩情他無以為報,本想默默成為亓家的護盾,卻不想被人擄走,經(jīng)歷這一切荒唐之事。 同虞淞躲躲藏藏,距他被擄那時也約一年之久,虞淞的身子愈發(fā)差勁,他又焦又急,有日他忽地想起黃漩師虜他的目的,荒誕的想法忽地涌上心頭。 黃漩師是想要亓家的功法,倘若......倘若他與黃漩師約定,只要他取得亓家功法給黃漩師,便要黃漩師保證他與虞淞的性命...... 荒誕的想法一旦起頭便阻止不了它的蔓延,但與之伴隨的是背叛忠義的恥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