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病

    上小學(xué)這年，陸決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房間，這房間雖然是用書房改造的，但里邊卻做了不少的改動，甚至開了大工程把陽臺打穿，為的就是能讓房間的面積更大一點，這也導(dǎo)致陸決的臥室有了絕對的采光權(quán)。

    所以一到冬天陸縈就會拖了搖搖椅過去曬太陽，每當(dāng)這時她都會隨手在陸決的書架上拿一本書，然后慢慢搖著搖椅看，那時候整個房間安靜的只能聽見搖椅發(fā)出輕微的，碾壓地面的聲音，然后書還沒翻幾頁陸縈便漸漸在溫暖中睡去。

    而陸決這個時候大多會給她蓋一條毛毯，然后坐在書桌前安靜地寫寫畫畫，他很少像同齡的孩子那樣貪玩貪睡，小小年紀(jì)好像就有趕不完的時間，做不完的事情，完全沒有一個小孩子該有的習(xí)性。

    不過對于大人來說，他這樣的孩子自然是最省心的，所以沒少拿來被當(dāng)?shù)浞叮比堑猛晃蓍芟碌年懣M咬牙切齒，但陸縈哪里知道，他是被環(huán)境推著長大，身為外來戶，他沒有權(quán)利像她一樣肆意生長。

    不過這并不妨礙姐弟兩個的感情，而且陸縈一直很維護這個乖巧又聽話的弟弟，甚至因為他長得太過瘦小，怕他在學(xué)校遭到同學(xué)欺負，而專門去學(xué)了擒拿格斗，目的就是怕他被別的小屁孩欺負，她好幫他解決那些猖狂的小屁孩，雖然后來這些擒拿格斗大多都用在了陸決身上，但初衷的確是為了保護他。

    至于陸決倒是真的絕，當(dāng)初陸縈吵著鬧著要學(xué)擒拿格斗，陸清也覺得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就也要給陸決報個興趣班，讓他們兩個放了學(xué)一起去興趣班，然后再一起接回來，省的還要專門為一個人孩子單獨跑一趟，本以為陸決也會選個類似強身健體的興趣班，誰知道他竟然選了琵琶，這讓陸清也一度認為倆孩子是投錯了胎，不過孩子喜歡，他也沒有理由去給孩子做決定，便順了陸決的意，而且琵琶班就在擒拿格斗的隔壁，到時候接孩子也更方便些。

    就這樣，兩個孩子基本每天放學(xué)都要去興趣班學(xué)一個小時再回家，也因此兩個小小孩回家后每天都要上演一出女戰(zhàn)士大戰(zhàn)琵琶殺手的戲碼，理由要么是陸決彈琵琶殺氣滿滿，摧枯拉朽地動靜逼得人直想撞墻，宛如一個沒得感情的琵琶殺手，要么是陸縈新學(xué)了一個擒拿動作拿陸決練手，兩個人就這樣日復(fù)一日，打打鬧鬧地長到了12歲。

    12歲這年，陸縈和陸決都面臨小升初，學(xué)習(xí)突然就忙了很多，父母更是忙的團團轉(zhuǎn)，因為彼時的陸清也毅然辭去了公司總經(jīng)理的職位，拉著事業(yè)編的葉星悅下鄉(xiāng)開廠，做起了橡膠布產(chǎn)業(yè)，也不知道是陸清也有眼光還是走了狗屎運，總之工廠運營得不錯，但這也導(dǎo)致夫妻兩人在工廠時常忙的昏天黑地，腳打后腦勺，幾乎顧不上家里的兩個孩子，日常也只是雇了小時工定時去家里打掃衛(wèi)生，給兩個孩子做做飯，洗洗衣服之類的，更多的時候都是姐弟兩個相依為命，互相照顧彼此。

    這天上完興趣班，三月的天竟突然下起了暴風(fēng)雪，陸縈本想讓家里的小時工來接她和陸決回家時給他們帶件厚外套，可電話打出去了才想起來，家里的小時工請了假，說是要回老家參加親戚的婚禮，沒辦法，呆會兒她只能和陸決硬著頭皮冒雪回家，可一想到陸決那小身板，怕不是沒走幾步就得被風(fēng)雪吹垮吧，正進退兩難，隔壁學(xué)琵琶的陸決姍姍來遲。

    陸決看她紅光滿面，額角隱約還掛著幾顆汗珠，二話沒說脫了外套給她披上，她看著彼時依舊矮她半個頭的陸決有些感動，但身為jiejie怎么能讓弟弟照顧，于是大義凜然把外套還給陸決：我不要，我學(xué)擒拿體格好，這點小風(fēng)雪簡直不值一提，倒是你，別再被這點風(fēng)雪吹散架了，到時候還要我來照顧你。

    彼時的陸決嘴角微微抽搐，相比之下所有人都說他的性格更成熟穩(wěn)重，像是哥哥，可偏偏每次陸縈都把他當(dāng)小屁孩照顧，不過就小她兩個月，至于嘛？

    這一刻，剛剛開始要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急了，自尊心爆棚的他急于證明自己比女孩子體格更好，但看了看的確比他高半個頭的陸縈又突然沒了氣焰，明明每天被陸縈逼著喝兩杯牛奶的是他，可他就是長不過陸縈，這也成為他在陸縈面前翻身的絆腳石，雖然他知道男孩普遍比女生發(fā)育晚，但這也太晚，太難熬了吧。

    這樣想著，他知道身高注定沒辦法攀比，于是伸手抓了陸縈的手，不動聲色道：你手這么涼，身上又有汗，被風(fēng)雪一吹肯定要感冒，明天你還要去參加湖城中學(xué)的面試，萬一感冒發(fā)揮不好怎么辦？

    這句話說得那叫一個妙，條件因素結(jié)果一一奉上，關(guān)心與威脅并存，簡直妙不可言無力反駁，因為相比之下，陸縈明確地知道，他這個保送免試生顯然更有勇氣直面生活的考驗，而她，賭不起。

    于是默默穿上小了兩碼的外套，但依舊把姐慈弟孝演繹得淋漓盡致，她穿好衣服牽起陸決的手，語重心長道：千萬別松手啊，萬一你被暴風(fēng)雪刮走了，我可追不回來你。

    陸決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隨后嘴角掛起一個燦爛笑容，遵命，我的jiejie，我們走吧。

    陸縈點點頭，牽著陸決的手往興趣班樓下走，可一踏出大門她就被凍得打了個寒顫，她看了看一旁的陸決，只見這個家伙面不改色，精神抖擻地迎接著風(fēng)雪的洗禮，身上完全沒有畏寒的影子。

    再加上被牽著的手熱得宛如一個小火爐，陸縈便徹底放下心來，拉著他在暴風(fēng)雪中匆匆往家趕，往常能走十五分鐘的路程，這次即使有暴風(fēng)雪阻撓，但僅用了十分鐘就到家了。

    到家后，兩個人隨便煮了點速食面吃，之后寫完作業(yè)便洗漱一番早早睡了。

    陸縈是被燙醒的。

    像剛燒完的木炭入懷，燙的陸縈一個激靈從黑暗中猛地睜開眼，大約過了三秒，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她才扭頭看了一眼身旁，只見黑暗中有個黑影躺在她身邊，一只胳膊搭在她腰上，guntang得嚇人。

    這家里除了她和陸決就沒有別人，不用開燈就知道躺在她身邊的人是陸決，看這體溫明顯是發(fā)高燒了，陸縈從被窩里翻身而起，伸手在墻上摸到開關(guān)，打開臥室的燈，準(zhǔn)備去看看家里還有沒有備用的退燒藥。

    結(jié)果一開燈陸決卻輕哼了一聲，這時她才想到陸決有夜盲癥，夜里猛的看見光亮對他來說刺激性太大了，眼睛會難受流淚，現(xiàn)在他發(fā)著高燒想必更難受，于是趕緊關(guān)了燈，摸黑去了客廳。

    到了客廳她打開燈去醫(yī)藥箱拿藥，可找了半天愣是一粒退燒藥都沒有，里邊裝的全是給陸決治療夜盲癥的維生素，以及各種給他補充營養(yǎng)的魚肝油什么的，他這個夜盲癥是后天營養(yǎng)不良引起來的，但由于發(fā)現(xiàn)的晚，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吃藥也并不能完全讓他擺脫夜盲癥，但長期吃總比不吃好，所以醫(yī)藥箱里裝的大多都是他吃的藥。

    沒辦法，她只能先拿了電子體溫計，去給他測量下體溫，看看體溫是多少，如果溫度低的話，她可以去社區(qū)醫(yī)院給他買藥回來，如果溫度高就得帶他去打退燒針。

    39.8度，再高0.2度她這個自小聰明的弟弟怕是要被燒傻了，還好他有夜盲癥，平時基本不怎么起夜，但要是不得不抹黑起夜，大概率他會回錯房間，因為她的房間和他的房間只有一墻之隔，屬于門挨著門的那種，他若是起夜基本處于半盲狀態(tài)，摸索著出去再摸索著回來，很多時候他都會摸進房門靠前的陸縈的房間，好在這次他依舊回錯了房間，否則這么燒一夜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樣想著，陸縈趕忙從床頭柜找出一條她平時綁頭發(fā)用的發(fā)帶，然后把發(fā)帶綁在陸決的眼上才開燈，這樣燈光就不會再刺激到陸決的眼睛了，之后她草草給自己套了件棉服，便跑去陸決的臥室拿了他的衣服回來幫他穿好，之后才拿了社區(qū)醫(yī)療卡背著陸決往社區(qū)醫(yī)院跑。

    彼時正值夜里十一點多，小區(qū)里的路燈已經(jīng)全都關(guān)了，好在這場雪下的夠大夠厚，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在黑暗中引出一條路來，只是陸縈走得急，忘了換鞋，一雙棉拖鞋踩進雪里灌滿涼颼颼的雪，每走一步都涼的嚇人，走得久了，拖鞋里的雪便融化了，水唧唧地惹得陸縈走路直打滑，接連摔了好幾個跟頭。

    最后還是燒迷糊的陸決發(fā)覺不對勁兒，掙扎著想要下來自己走，姐，你把我放下開吧，我可以自己走，你這么摔下去膝蓋會受不了的。

    可陸縈哪肯同意，她把陸決牢牢背在背上，安慰他，沒事，地上的雪厚著呢，摔不疼我，你抱緊我就好，咱們馬上就到醫(yī)院了。這么說著，她又一次摔得跪在了地上，但很快又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繼續(xù)背著陸決往社區(qū)醫(yī)院走。

    陸決在她背上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但最后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只是綁在眼上的發(fā)帶在眼窩處濕潤了一塊。

    后來陸決燒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何時到的醫(yī)院，反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掛完點滴了，而陸縈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睡覺，腦袋仰在靠背上，嘴巴微微張著，嘴角掛了一串口水。

    這么坐著睡難受極了，陸縈睡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調(diào)整個姿勢，這會恰巧醒了盹，抬手擦了口水準(zhǔn)備換個姿勢繼續(xù)睡，只是繼續(xù)睡之前下意識瞄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陸決醒沒醒，結(jié)果這一瞄正好和陸決對上眼，于是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只是陸縈腦回路頗大，竟第一時間拿出揣在棉服口袋里的發(fā)帶，指著上邊一塊可疑的水跡賊兮兮地問陸決：你是不是被我這個宇宙無敵好jiejie給感動哭了。

    陸決無語問天，本來不想承認，但想了想還是乖巧承認，確實很感動，謝謝jiejie不辭辛苦照顧我，以后我會盡量不生病。

    陸縈拿著發(fā)帶用手纏著玩，聽了陸決的話突然想起電視劇里英雄救美的情節(jié)，于是裝腔作勢學(xué)著大俠的語氣，粗聲粗氣地調(diào)侃陸決道：既然如此，那小娘子倒不如以身相許。

    但說完她就后悔了，緊忙呸了兩聲：呸呸呸，用詞不當(dāng)，重來！

    小郎君莫不如做牛做馬報答我吧！說完她掰著手指說，以后我有什么不想吃的不想喝的你得幫我解決，比如胡蘿卜和牛奶，必要時候還要替我寫作業(yè)，對了，零花錢也要分我一半，嗯暫時就這些吧，以后有其他需要再說！

    陸決聽完這些無理要求滿臉都是高興（抗拒），最后竟咬牙切齒道：要我這么做牛做馬，還不如讓我以身相許算了！

    然而陸縈才不管他是高興還是抗拒，反正她說到做到，她讓陸決替她做什么他就一定要做，不然就等著被擒拿格斗吧，對付他這個小豆丁她可有的是辦法，比如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