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高嶺之花6
染指高嶺之花6
過了兩天,隊伍開始折返,鄭曼玲惡心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臉色也不好看,司機大叔忙送到最近的醫院。醫院附近是寺廟,塔里成天焚燒貢品,彌漫著濃烈的氣味,醫院本身也有一股nongnong的藥味,兩股強勢的氣味是東風壓不倒西風,于是強強聯手,熏得人頭昏腦漲。 醫院只有一棟三層的樓,外墻都是暗紅色,頗有民族風情,陸森沉看著豬肝色的墻壁,略有遲疑,但也只能認了,帶她進去找醫生,宋靈雨幫她掛急診號,手上捏著粉紅的紙片,走廊墻壁下半部分是墨綠色的,頭頂電燈泡,恍惚間穿越到了八九十年代。 戴厚厚眼鏡的醫生慢條斯理地問診查體,給她填寫了抽血單子,慢悠悠蓋上血紅的私章。這回輪到陸森沉去繳費,宋靈雨扶著曼玲到抽血室抽血。等他交了錢,曼玲還沒抽血,又得宋靈雨去辦公室催促,醫生打了個電話,才把護士叫來干活。醫生看了結果,說沒大礙,水土不服,休養幾日就好,開了兩種針劑,陸森沉問是治療什么的,醫生說是地方特色。曼玲說:我怕疼,不打針行么。醫生又推薦了一個草藥方子,說是泡腳的。 于是鄭曼玲被安排到了病房輸液,大約因為閑置的房間很多,也不分門診和住院部了,她坐在病床上,病床是鐵床,刷上白漆,坐上去吱吱呀呀響,顯得更怯了。床單被罩還算潔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兒,床頭柜不是常見的塑料款,而是半舊的木柜,身上印著暗紅的宋體字早日康復,頭上懸著一頂圓圓的白蚊帳,有些褪色了。 坐了一陣子,有人爽朗地喊著來了來了,推門而入,是端著盆子的大媽,將盆子往地下一放,說:行了,姑娘!曼玲緩過來,同她道謝,脫了鞋襪泡腳,水有點燙,她先打濕腳底,然后漸漸泡進去。 陸森沉一聲不吭地坐在白鐵皮凳子上,曼玲看得出來他對醫院的條件很不滿意,也難怪,學院給他安排體檢的地方是頂尖醫院,享受的也是尊貴的會員服務,哪里看得上這樣艱苦的環境。曼玲倒覺得這地方挺有味道,不只是獨特的氣息,還有這充滿年代感的布置和護工大媽爽朗的照顧,充滿了久違的人情味。 她搓了搓腳,決定打破沉悶:水還行,挺熱的,要不你們也試試?宋靈雨找著干凈的毛巾,低頭笑,陸森沉沒接這一茬,說:等會兒進城,找家正經醫院去住。 曼玲不爽:這地方哪里不正經了,你別老是歧視基層好不好? 他有點不耐地說:我是對你的健康負責,你別老是和我唱反調行不行? 她板著臉說:不好,我就是要和你杠。 陸森沉沒法忍,站起來往走廊盡頭走,宋靈雨追出來,問:師姐不舒服,老師就不能讓一讓她么? 她的性子一直不依不饒,怪不了別人。 老師總是認為師姐和您不對付,可是是您先針對她的啊,只是因為不喜歡,所以從來都是漠不關心,她才沒辦法完成學業。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深刻反省,然后和她賠禮道歉? 要不要道歉,那是老師的選擇。您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我是最不應該被您寬恕的人,她是最不可能為您挺身而出的人。老師能寬恕身為共犯的我,為什么不能善待解救自己的人呢? 陸森沉走回病房,遇上護工大媽喜滋滋抬著那個泡腳的盆子,他進了門,見鄭曼玲吸溜著面條,她扶著面碗:早不來晚不來,我又沒買你的份。 哪兒買的? 大媽賣給我的,二十塊錢,還送一碗牦牛酸奶。 五星級酒店都沒這么貴。 她無所謂地說:買就買了唄,人家一年說不定也賣不了多少。也不是多貴,花幾個小錢填飽肚子,賣人家一個人情,大媽還幫我倒洗腳水,挺熱心的。 陸森沉覺得鄭曼玲別處散漫使錢,同他就斤斤計較,念她生病,不翻舊賬:宋靈雨回去了。 曼玲點頭:我知道,她在附近賓館住,說隨時可以過來幫忙。 才幾天功夫,她倆就好成這樣了,一向溫順的宋靈雨甚至替她出頭,這可不是使錢就能買的,過去相處三年,也沒突飛猛進,這回一不留神,兩人就好上了。 你倆現在倒好了。 曼玲吃干凈酸奶,抽出紙巾抹了抹嘴唇,咂摸過來他這是酸,讀書的時候她同別的女生交好,他介意她不和親師妹親近,現在親近了,他也嫌棄,大抵就是小心眼婆婆的心態,見不得兒子兒媳不好,也見不得太好。她索性把刺頭兒形象貫徹到底,開始挑事:聽說你給師妹介紹了對象。按你的樣子找的? 對方是斯沃斯莫爾學院的華裔學者,家庭還行,宋靈雨在美國留學,他能幫著盡快融入圈子。他的口氣很平淡,仿佛在說兩個優良品種可以雜交培育。 再好也是美帝的老錢,有什么好的。她嘟囔了一句,態度頗為不屑,她不稀罕男人,眼里不論美丑,都把他們看做蛤蟆,區別在于這個腿有rou好吃,那個油水足可以再炒一盤菜,剩下的那只還嫩,養肥再烤了吃。 你是民族資產階級,高貴呀。他沒好氣地諷刺,看不上她勁勁兒的,看誰要你。 嘁,我稀罕! 兩人說了多久,就吵了多久,直到熱心的大媽折返,給曼玲泡了一杯黑枸杞水,攆走陸森沉,沒完沒了的斗嘴才中止。因為遷就她,三人第二天早上才坐車回到省城,鄭曼玲以為自己恢復了大半,能去五星級酒店享受享受,結果車子直接開到當地醫院,陸森沉按頭讓她繼續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