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欺凌我吧
來欺凌我吧
老大,我們不想繼續這樣做了。站在左邊的少年抬起頭,鼓起勇氣對白楓恭敬地說,聲音卻有些顫抖,帶著變聲期的公鴨嗓,刺耳得緊。 另一名少年也夸張地驚呼道:對啊,叫別人欺凌自己,太奇怪了吧!完全無法理解! 為什么?你們欺負別人不是挺得心應手的嗎?白楓輕描淡寫地回道,將手揣進口袋里,微屈著腿悠閑地倚靠在斑白的墻壁上。 為!左邊的少年像被扼住了喉嚨,蹙著眉一副糾結的模樣。 另一位少年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因為你是老大啊,我們怎么可能下的了手...... 是嗎?真是膽小,白楓說著忽然伸出左手,平攤開掌心的同時,一塊紙團在浮現出來,欺負比自己強大的人,很痛苦吧。 但如果欺負比自己弱的人,同樣會顯得自己很強大。 很可悲不是嗎?因為無論欺負多少比自己弱的人,也不能改變自己其實不夠強大的事實。 兩名少年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里的迷茫。 老大說的話總是很莫名其妙呢...... 老大做的事情也永遠無法理解...... 明明第一次看見他們在欺負別人的時候,她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看著,既不阻止,也不插手,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她卻突然對班上所有人說 來欺凌我吧。 當然,一開始沒有人同意了這個荒謬的請求。 畢竟,在這個缺乏管理的破敗中學中,會打架的人,運動神經好的人,能說會道的人,就站上了金字塔頂端。 而喜歡隱藏自己的人、敢于平庸的人、視而不見的人、被欺凌的人,就算有機會踐踏所謂的強者,也不能擺脫心中那無形的桎梏,因為他們害怕被報復。 一旦被報復,原本在沉重生活下戴著鐐銬茍延殘喘的自己,將會迎來更恐怖的黑暗。 可是,在白楓提出請求的一周之后,第一個先鋒者出現了。 是那位平日里被欺負得最狠的家伙,只見他渾身顫抖地拿著一瓶打開了瓶蓋的礦泉水,走到白楓的桌前,然后閉著眼,一臉視死如歸地將水瓶里的水全部澆在白楓的頭上。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但更讓人吃驚的是,白楓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抬起了手。 而就在她抬手的瞬間,倒水的少年忽然啊的一聲大叫了起來,抱著頭蹲在地上,這個動作已經成了他的肌rou記憶,他第一時間就保護了自己的重點部位。 可料想的拳腳并沒有落下,白楓只是伸手抹開臉上的水漬,隨后依舊安靜地坐在位置上。 但少年已經被自己嚇得半死,他似乎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無邊的恐懼感連跪帶爬地沖出教室。 其它看好戲的人也才回神,斷斷續續地譏笑、議論起來。 這一刻,似乎打開了匣子的開關,所有人心里都開始明白,只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她是不會還手的吧。 如果不對她拳腳相向,就不算過分吧。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陸陸續續地開始參與了這場欺凌游戲。 對著她罵臟話、說葷段子,在紙條上寫下自己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話語,在抽屜里放些惡心的蟲子,把她的座位當垃圾桶...... 這個游戲到目前為止,正好持續了一個星期。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為止。 既然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就沒必要去做吧!聽了白楓的話,左邊的少年滿臉篤定的說。 噢?白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難得你也能說出有道理的話來。 老大好過分......再怎么說,我語文也有60分......左邊少年扁著嘴嘀咕道。 這時,右邊的少年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興沖沖地插嘴道:所以我們才想追隨老大,因為老大很強啊。 是嗎? 書上說,男生普遍有慕強心里,喜歡比自己強大的同性。 所以她是被當做男人了嗎?這個答案聽起來不太舒服呢。 不過,一旦發現自己所追隨的人并不強大,他們又會有什么反應呢? 白楓暗忖著,收緊掌心,將皺巴巴的紙團重新放回口袋里,倏爾嗤笑了一聲,指著自己烏青的嘴角說:我被打了哦。言下之意,她也很弱啊...... 少年們一時語塞,就在白楓以為他們兩人會因此小看她的時候,兩人突然一起同仇敵愾地嚷嚷道:是誰膽子那么肥! 老大我們幫你報仇! 沒錯! 少年們的聲音充滿了斗志,甚至已經開始擼起袖子,做好要大干一場的準備。 噗嗤白楓見此,難得真心笑了一回。 不是高興,而是覺得兩人傻的可愛,這種粗神經的家伙們,怕是永遠不知道利用這兩個字怎么寫。 但少年們才不覺得白楓在嘲笑他們,只是呆愣地看著平日里冷淡的老大第一次露出有溫度的表情,心里頓時燃起滿滿的自豪感,于是更加激動地說: 老大隔壁中學的臭小子們又來找事了,咱們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還有最近有從城里來的......誒?老大別走啊! 我們先幫你報仇吧! 少年們在身后絮絮叨叨地哼著,白楓沉默地走下連接天臺的樓梯,步伐輕快利落,很快就將后方的兩人遠遠落在身后,后面傳來的聲音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真有趣,曾經的施暴者會說欺凌是沒有意義的事情,那這個游戲,好像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沒有意義的事情,沒必要做不是嗎? 驀然間,周圍的場景化為無邊的黑暗,腳下的梯子也如塵沙般消散,隨之而來的是,是清晰而明顯的指針轉動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像是在召喚她回去。 該走了啊......白楓呢喃道,轉身望著已經消散的樓梯盡頭,那從天臺里射下來的光,還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