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對峙
第二十章 對峙
一月有余,我沒有再問過侑的消息,為了避嫌也很久沒有入宮,和夫君的關系蒸蒸日上,就仿佛生活中從來沒存在過這個人一樣。 臨近冬天,天氣是愈發冷了,屋內一日比一日寒涼,我便借此為由,晚間就寢時扒著夫君不放,無論他嘴上怎么嫌棄無奈,我只要稍稍露出可憐的樣子,他便束手就擒了。 多日沒有歡好過,與愛人的身體接觸讓我心中的情火燒得更旺了,讓人想鉆到他的身體里取取暖,看看那胸膛中的心臟是不是也和他的性子一般冷。 我感覺他對我是百般遷就,而且之前也說了愛我,所以便又不老實起來,細膩的手指如靈蛇般,或是順著寢衣的領口滑進去,或是直接挑逗那勁瘦的大腿根,然而無一例外,手馬上便會被抓住拿開,之后就是一番說教。 別鬧,快睡。他臉上有絲不自然的紅,但僅僅埋汰我幾句,不痛不癢的,也不會讓我離他遠點。 真奇怪,明明他是愛我的吧,也不討厭我的觸碰,為什么就不能更進一步呢?而且據我的觀察,他的身體并不是沒有反應,要是換做旁的男子,不抱著我翻云覆雨一番,就該去沖冷水澡了,但這個人,卻能自己毫無負擔地馬上平息下去,真是太禁欲了,我心中除了苦惱之外,竟還生起幾絲佩服,若是他去修密宗,一定能成為得道禪師。 但是,一向好動的我卻甘愿整日窩在家中,長此以往,佐久早圣臣便覺察出幾絲怪異。 你不是喜好入宮與梅壺女御閑聊,近日怎么甘愿憋在屋中? 一日,我們二人在屋中玩花牌時,他忽然問起。 前月不是感染了風寒,便有些草木皆兵,生怕出門再得病,在家也沒什么不好,練習書畫也好,陪著夫君你也好,總有事情做。我答道。 嗯,只是今日入宮時,賀野親王遇見我,說你往日經常關照的仁子內親王,問起了你的事,讓我勸你入宮看看她。不過,若你不愿意就算了,外面確實全是不安定的因素。他了然地點點頭。 一聽是仁子殿下掛念我,我立馬有些歉疚,因為我確實許久不曾去看她了,侑也不是每天都在宮里瞎轉悠,說不定就正巧在陪某位情人呢,我又沒做虧心事,遇見他又怎樣?去就去吧。 于是,次日,我便收拾收拾入宮看仁子了。 她一見到我,便拖著長長的宮裝跑過來,歡喜地環住我的腰,羽若jiejie好幾日沒來了! 我撫摸著她烏黑的發頂,柔聲道:對不起啊仁子殿下,我前些日著涼了,怕把病過給你,便沒來。 仁子乖巧地笑著點點頭,拉住我的手,jiejie,仁子前些日在宮中的后院里看見一只小貓,但是那里經常沒什么人,不敢自己去尋,jiejie可不可以陪我呢? 好啊,我也喜歡貓,奈何夫君不喜歡,否則就在家中養一只了。我欣然答應。 像往日一樣,我們二人沒有帶任何侍女,往后院跑,現下天氣漸涼,大家都喜歡窩在生著炭火和安著地龍的屋內,沒有人在已經滿是枯枝敗葉的凄涼后院轉悠。 我拉著仁子一邊走,一邊仔細尋找著仁子說的小貓再過幾日更冷了,這小生靈會被凍壞的。然而,走到院子深處也一無所獲,不知何時,仁子突然放開了我的手,轉身向后跑去。 我一不留神便沒跟上,啊嘞?仁子殿下你要去哪啊? 這時,我突然感到如芒在背,不安地轉過身,竟看見了多日未見的熟悉身影。 我看著侑,無言以對。 半晌,我開口問:你利用了仁子? 他嗤笑一聲,沒說話,慢慢逼近。 你有什么話要說嗎?我平淡道,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袖,內心遠不如表現出來的冷靜,努力堅持著站在原地不退卻。 他金色的眸子充滿壓迫感地定定凝視著我,像是想讀出我究竟在想什么,半晌,氣勢洶洶質問道:為什么不回信? 我一愣,以為這個任性的家伙會指責我,甚至奚落我,沒想到,他只是想問這個,而且,他之前有幾天沒寫信,我便不讓阿蟬告訴我他的消息了,我還是初次得知,他的信又來了。 但我并沒有原諒他上次的行為,便冷聲回答:我沒興趣。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挫敗、惱怒、失望等情緒錯雜交融,最終歸于帶著嘲諷的笑容,姬君想和佐久早卿雙宿雙飛,那一開始就不要來招惹我呀,你這樣左右逢源的態度,真是相當惡劣的壞孩子。 我心里仿佛有哪一塊裂開了,就仿佛零零散散飄落的櫻花瓣,最終沉入池底,失聲道,你說得對,我大錯特錯!左右逢源比得過閱女無數的你嗎?我打從一開始就不該與你扯上關系,說白了,我只是想找個人撫慰我的身體而已,如果不是你,之后哪有那么多麻煩事?我就不該因著你的皮相鬼迷心竅! 如果不是你,我的心根本不會這般刺痛。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我有些說過頭了,我不是那樣想的,其中很多都是氣話,我本來也沒有那么生氣了,可聽到他的話,便忍不住了。 我張了張口,想解釋,可想起他話中字字帶刀,兵不血刃,又心中難受,便保持冷酷的態度什么都不說了。 他唇角一顫,那在冬日里也十分明亮的金棕色瞳仁昏暗下去,和陰沉的天氣混為一色,怒極反笑,你說得對,比如你,也就看皮相比得過其他女人了,若論溫柔、風情,你是半點不及,該后悔的是我吧!反正燈一吹都一樣! 我已經不想在此地聽他說話了,陣陣疲倦涌上心頭,我真不知道,他若是就為了說這些,還特意費心讓仁子帶我過來干嘛。 侑君伶牙俐齒,我自是甘拜下風,既然你想說的只有這些,那就不要來打擾我了,面斥不雅。 果然,我不該對你有期待的。我輕聲說,直接掉頭就走。 他試圖跟上來。 我決絕地目視前方,略微提高聲音,不要過來,你記得我上次最后說了什么嗎? 不要讓我討厭你。 這句話倒是莫名管用,因為身后的腳步聲立刻不見了。 我原路返回,在前庭碰見了滿臉不安的仁子。 羽若jiejie,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可是侑哥哥好可憐啊你不理他,他很傷心,能不能,原諒他?她小心翼翼道,眼圈泛著愧疚的紅。 我輕輕一嘆,沉默著,蹲下身輕輕擁抱著幼小的孩子。 傷心?怕是為了騙人裝的吧。 回到家,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更換衣物,而是先行與阿蟬在院中清點提前準備好,要送給給家的新年禮。 大納言夫人和鳥羽見親王妃一定要隆重些,左大臣夫人喜好禮佛,要特殊想想 這時,外面傳來車馬的聲音,果然,不一會那高瘦的身影就出現在我旁邊。 在忙嗎?他輕聲問,稍微靠近些似是想看看我手中的禮單。 我笑了笑,夫君看看合不合適?可不可以給我一些建議? 他略微點點頭,卻突然一蹙眉,你又遇見了稻荷崎親王嗎?真是難纏啊 又? 我斟酌一下用詞,回答:只是正巧碰見了,無礙的,夫君怎么知道的? 他猶豫一下,似是有些郁悶地沉聲道:這股令人作嘔的白檀味,粘到你衣服上了。 我一驚,今天只是見了一面沒做別的事情,再加上回來趕上有事處理就沒更衣,沒想到這就被他發現了,實在是體察入微。 看來以后要更加小心才是,切莫讓他懷疑。 奇怪,為什么我還會想到以后?也是,我和侑都吵成這樣了,我卻沒能真正提出分手 那我馬上去換一件吧,夫君先看看。我趕忙答道,將禮單交給佐久早的侍從,去更衣了。 時間如彈指一瞬,轉眼間到了十二月底,我父親不便在新年當日出城,便帶了些羽若的名物,趕在年尾前來我府中拜訪。 佐久早圣臣的官職和身份都大出我父親許多,若是不來我家和我一同面見父親也沒人會說什么,但他倒是很在意這件事一般,提前幾天便細細詢問了我時間,而且當日穿了深紫色繡暗紋的正裝直衣,雖然還是話少表情寡淡,但對待我父親的態度稱得上是非常謙和有禮了。 父親喜出望外,他雖然在信中著重強調讓我一定請佐久早圣臣一起來,但我知道他的心思,無非是想托族中幾個子弟到佐久早治下做官,之前幾次來信他便與我說過,讓我抽空求夫君,但我皆是問都沒問,便回信說暫無門路。我不想平白給夫君找麻煩,年關這幾次來信,便每次都以夫君公務繁忙推托,父親便對能面見中納言不抱什么希望,信中言辭也沒那么熱情了。 看著父親笑得諂媚的臉,我實在是后悔了,就應該阻止夫君,不賣他這個面子。父親連連恭維佐久早圣臣年少有為、風度翩翩,爾后幾人在茶室閑話。 說是聊天,幾乎都是我父親在一邊夸夸其談,我隨意地應和,敏感地察覺到佐久早圣臣因為他過于阿諛奉承的油膩言辭和話語間唾沫橫飛而感到十分難受。 您言之過甚了。他有些尷尬,但還是禮貌地簡短回應了幾句,若是平常什么人這樣對他,大概早就不給好臉色了。 而我則趕緊替他解圍,父親,時候不早了,您一路舟車勞頓,請到客室休息吧,夫君他忙碌一天,估計也累了,有什么話不如明日再說。 父親一聽,連連點頭,也是也是!那你一定要服侍好中納言大人,千萬不要顧及我!說完,便離開了。 他一離開,佐久早圣臣緊繃的肩部瞬間松懈下來。 無故忍受這種折磨,我覺得他十分可憐,便主動拉住他的手,安慰地撫著那光潔的手背,夫君不必如此,明天一早便回自己府中躲清靜吧,省的我父親再糾纏你。 他回手勾住我的五指,有些疲倦地搖搖頭,算了,好歹是你父親,這時候走,他會對你生出怨懟吧,姑且忍耐一下 他這細小的體貼觸動了我的心弦,我輕勾唇角,圣臣真是溫柔啊。不過,切記把我父親的話當成耳旁風便好。 他雙頰暈染上些許紅暈,眼簾不太好意思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