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阿雪
3. 阿雪
不知她犯了什么錯,要這樣欺辱于她?宋星遠皺眉道。他一邊擋住面前兩人,一邊看了一眼那少女,只見她滿臉殘妝被淚水沖得七零八落,腫脹臉上幾道紅痕,滲出絲絲淡紅血跡,正是被那華服婦人手上戴的各色寶石戒指劃傷,嘴角亦流出一縷鮮血,好不可憐。那婦人見宋星遠衣料精致,頭戴玉冠,猜測他是哪家貴公子,不敢得罪,笑著解釋道:阿雪是我船上歌姬,趙大人看中她姿色歌喉,要她伺候,她竟不從,我正在教導她禮儀。那魁梧男子冷哼一聲,伸手便要將阿雪從他身后拽出來,宋星遠正要阻攔,便覺得腰間短劍被人抽出,他心下一驚,反應極快地伸手攥住意欲自戕的少女手腕,另一手接住掉落的短劍。只是那少女仍被割傷,一時血流如注,若是再遲些,只怕她便要被這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割斷喉嚨,當場喪命了。 宋星遠勾住少女腿彎將她抱在懷里就要去找大夫。那婦人拽住他衣袖,不依不饒道:她是我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不能讓你隨意帶走一塊碧綠玉牌砸在她臉上,宋星遠冷冷道:這玉值一百兩,我日后來贖,你若敢損壞或者賣掉它,就等著死吧。說罷足尖一點,幾個兔起鶻落,像風一樣竄進昨夜落榻的酒樓。松年正將早一步自己回來的紅馬牽進馬廄,看宋星遠懷中抱著個血淋淋的女子,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這,這是怎么回事,可要去找個郎中? 宋星遠說:還不快去?又叫住另一個小廝道:再燒些熱水來。說完幾步上了樓,推開房門,將阿雪放在床上,她的傷口仍在涓涓流血,不多時便將身下枕頭被褥染紅。宋星遠見她面白如紙,眼神渙散,忙道:你可千萬不要睡過去了,大夫很快就到,你和我說說話吧。 奴家,奴家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阿雪氣若游絲地開口,一邊說一邊流淚,將鬢發浸得濕透,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宋星遠說:不會,你還能說話,說明傷口不深,其實他也不確定,只好信口胡謅,只要包扎一下,敷些草藥,將養幾日,不久就能恢復如初了。 阿雪虛弱微笑道:真的?那,那脖子上可會留下疤痕? 宋星遠無語: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在意容貌嗎?嘴上安慰她:不要胡思亂想,我已經為你贖身,以后不必再過賣色為生的日子。就算真的留了疤,也沒有什么妨礙啊。 說話間,幾個人推開房門進來,正是松年,端著熱水的小廝和一個背著藥箱的青衣男子。松年氣喘吁吁地說:這位是葉神醫。請您快幫她看看吧。 宋星遠讓出位置,站在一旁圍觀葉神醫處理阿雪傷口。葉神醫在長約三寸的猙獰傷口上撒了些藥粉,那血就慢慢凝固起來。擦去血污后,又從藥箱里拿出針線,用沸水燙過,嫻熟地將傷口縫在一起。似是極痛,阿雪尖叫起來,掙動不止,松年宋星遠急忙幫忙按住她手腳,阿雪淚水流得更加洶涌,叫得更加凄慘,葉神醫手下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縫完線后再撒上一層藥粉,便用紗布將傷口細細包扎起來。宋星遠目瞪口呆:原來還有這般療法嗎,是他見識短淺了。再去看阿雪,只見她閉著眼睛,呼吸微弱,嘴唇發白。宋星遠擔心道:她還好吧? 葉神醫淡淡一笑。他長相清秀,本不出眾,但氣質溫潤,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血已止住,傷口也已經縫合,沒什么大礙了。她只是被痛暈過去,不必擔心。說罷皺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阿雪,似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問了一句:怎么會搞成這樣? 宋星遠付了診金,便和松年將葉岑送出酒樓。宋星遠將錢袋揣回身上,又摸了摸空蕩蕩的脖子,剛才來不及拿銀票,情急之下便拽了隨身戴著的玉牌為阿雪贖身。那玉牌他從小佩戴,得盡早贖回來才是。忽聽到松年感嘆道:這阿雪姑娘的運氣真是好啊。 宋星遠問:何出此言? 松年說:葉神醫是藥王谷谷主的關門弟子,學成下山游歷,正好在玉闕門借住一段時日。現在葉神醫來碭州買藥,而我正好知道他借住在城內哪一家旅店里,這才去請了他來。您說,這算不算運氣很好? 宋星遠心想,阿雪若運氣好便不會經此一遭了。又想到和周荇對話,心中胡亂揣測道:玉闕山此時不許外人進入,但這葉神醫怎么能留宿?莫不是和周曇有關?看他剛才那縫針的架勢,實在是前所未聞,莫非他也可以這樣將斷掉的舌頭接回去嗎? 宋星遠回到房間時,染血被褥已經換下。阿雪躺在床上,皺著眉頭,嘴里時不時溢出痛苦呻吟。宋星遠搬來凳子坐在床邊,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沒有發燒。阿雪卻忽然睜開眼睛,抓住他的手,癟嘴委屈道:阿雪好疼 宋星遠好笑道:拔劍自刎時見你膽子大得很,怎么現在卻這般怕痛?覺得她可憐又可愛,抽出手說:睡吧,睡著了便不痛了。 阿雪道:疼得睡不著。又楚楚可憐地說:公子買下奴家,奴家此生便是公子的人了。我見公子身邊沒有貼身侍婢,我愿給公子做牛做馬,端茶倒水,侍奉左右只望,只望公子不要嫌棄。 宋星遠聞言便是一愣:宋家家教森嚴,父親肯定是不允許他將不三不四的陌生女子帶回家的。那阿雪傷好后又該如何安置呢?不禁面色凝重起來,覺得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個麻煩,敷衍道:現在你只需要好好養傷,不要想其他的事情。 阿雪面露失望,又展顏一笑,公子救我一命,為我贖身,阿雪感念于懷,恨不得結草銜環以報,怎能奢求更多?只是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宋星遠說:我姓宋名星遠,是筇州人士。見阿雪一臉茫然,又補充道:筇州宋氏,松風山莊,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 阿雪搖頭說:不曾聽說。奴家整日在畫舫里彈琴唱曲,見識短淺,連大字也不識得幾個呢。 兩人又聊了幾句,眼見窗外夜色越來越深,今日經歷了這許多事情,宋星遠也有些疲憊起來,見阿雪亦是昏昏欲睡,便悄悄退出房間,在旁邊又重新開了間房,一沾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