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玉闕
2. 玉闕
2 第二天宋星遠起了個大早。酒樓小廝正打著哈欠在馬廄里喂料,就看見一位白衣少俠迎面走來,忙賠笑道:少俠起得這樣早?昨晚睡得可還好?是否要用些早飯?宋星遠做了一晚怪夢,心情極差,聽到對方這連珠般的噓寒問暖只覺聒噪,微微頷首算是作答,從槽中牽了馬便要走。他的紅馬吃得肚皮圓滾,打了個響鼻,用腦袋輕輕磨蹭主人手心。宋星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打量那小廝幾眼,問:這店中還有另一個小二長得同你很像。你們是兄弟? 小廝答:是的,小的叫松年,是哥哥,做些喂馬挑水的粗活;少俠說的另一個是我弟弟,叫做鶴年,性子內斂些,身體也不太好,在后廚幫工。又道:少俠真是見微知著,只分別見了我二人一面,就能區分不同,就連酒樓掌柜也時常將我二人弄錯呢。 宋星遠少年心性,果然被這番話哄得心情愉悅,彎唇一笑。松年只覺得春雪初霽,柳風拂面,再反應過來時只見那少俠已經翻身上馬,催馬疾行,不多時便消失在熹微晨光里。 玉闕山高大巍峨,山巒重疊,在筇州外的碧藍天空中連綿成一道青色棱線,看上去近在咫尺,實則有好幾十里路程,直到日上中天,宋星遠才堪堪趕到山腳下,與胯下駿馬均出了一身薄汗。不遠處的湖泊仿佛一面碧綠銅鏡,偶有風過,湖面上泛起層層漣漪,波光粼粼,美不勝收。這樣的景色,已經有許久沒見,宋星遠勒馬緩行,正看的出神,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他,扭頭一看,正是玉闕門的周荇和周蘅。二人騎馬一前一后趕上宋星遠,周荇在他身前停住,驚喜道:星遠師弟,真的是你!這次你來可是為了掌門壽辰? 周荇依舊是一副笑模樣,臉如銀盤,眉眼彎彎,襯得身后面無表情的周蘅宛如一塊冰塊。說來奇怪,他兄弟二人雖是一母同胞,一起長大,但性格容貌都大相徑庭:周荇性格跳脫,愛玩愛笑,和宋星遠幾乎是一見如故了,他倆當年在玉闕山上常常聯床抵足、大被同眠,比起周蘅反而更像是親生兄弟;反觀周蘅,性格冷淡,不茍言笑,每日寅時便早起練劍,晚上還要去藏書閣通宵夜讀,除習武讀書外,仿佛對什么都不關心。只是兩年不見,他竟如柳條抽枝般,長得比兄長周荇還要高上半個頭,加之肩寬腰窄,面容沉靜,聲音清朗如玉,舉手投足間,仿佛松柏在寒風中舒展枝葉。 宋星遠拱手與兩位師兄見禮,是的,家父精心鍛造了一柄寶劍,還未取名,特地著我送來為掌門祝壽。周荇高興道:宋伯父有心了,掌門一定會喜歡的。又面露遲疑,微微一笑說:只是最近玉闕封山,不許外人進入,這份厚禮還是讓我兄弟二人替你帶給掌門吧。 宋星遠聞言便將身后背著的劍解下,雙手遞給周荇,周荇用手掂了掂,好沉啊。周蘅難得接腔道:應該是玄金打造的? 宋星遠回答:正是。才反應過來周蘅剛才說的并不是個問句。想起昨晚的事,八卦心起,覷了一眼周蘅神色,低聲問周荇:荇師兄,玉闕封山,可是和周桐師叔的死有關?我在筇州城聽到些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周荇說:他早已被逐出師門啦,哪還能叫師叔呢。又好奇道:不過你都聽說了些什么? 宋星遠老老實實道:就,魔教妖女什么的。還說他的尸體被掛在玉闕門前,死狀頗為凄慘云云。 周荇坦蕩承認:確有其事。又無語道:只是這傳言也太過離譜,玉闕門樓高三十尺有余,周圍又無攀附之物,徒手將一個成年男尸掛上去,怕是沒那么容易。周桐的尸體是在乾江河岸發現的,最近天氣轉涼,所以并沒有腐爛得很嚴重,還能依稀辨認出他的臉。哦對了,他的尸體旁邊還找到個小女孩,滿嘴是血,如果不是我不信鬼神,當時真的要被嚇個半死 宋星遠詫異道:小女孩?! 周蘅皺眉掃了他二人一眼,宋星遠頓時噤若寒蟬,周荇卻不怕他,說:星遠師弟算半個玉闕弟子,此事細節告知與他也無不妥。再說了,坊間傳言都如此猖獗荒謬,他知道真相,還能幫忙辟謠呢。是吧師弟? 宋星遠忙點點頭,只見周蘅面色緩和了些,繼續問:那小女孩是哪來的?可有見到兇手? 周荇斂起笑容,神色變得有幾分怪異,嘆了口氣道:那女孩名叫周曇,是周桐的女兒。不過她的舌頭已經被兇手齊根割去,就算能保住性命,這輩子也再無法言語了。 宋星遠一路心情沉重地回到筇州,胯下紅馬跑了一天,仍然興頭很足,天邊斜陽淡彩,如潑墨一般絢麗。一人一馬沿著江水漫步,暮色四合,江面上泛著的華麗畫舫也陸續亮起燈來,樂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刺耳咒罵和女子斷續的哭泣聲,只見岸邊泊著的一艘畫舫上,一個身穿鵝黃紗裙的少女跪在甲板上,懷中抱著一把胡琴,正嚶嚶哭得傷心。對面站著一位華衣錦飾的美婦,扇了少女幾耳光,少女回嘴不知說了些什么,從船艙內掀簾走出來一個魁梧男子,一腳踹在少女肩頭,少女飛身撞在船舷上,他猶不盡興,待抬腳再踢時,一個白色身影自岸上飛來,橫身擋在少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