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上)
冷戰(上)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譚珍嫻當真是困怠極了,也來不及和卓君堯多說什么,上了車就靠著他的肩膀開始打瞌睡,眼睛一閉就瞇了過去,哪怕車子一路顛簸都揺不醒她。 卓君堯無奈地輕嘆口氣,示意司機開慢一些,又拿了外套搭在她身上,就這么一路沉默著到了目的地。 他拍拍她臉,到家了。 譚珍嫻睡得懵里懵咚的,只當是惱人的蒼蠅在擾她,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繼續睡。 沒法子了,他干脆把她打橫抱了下去。 她發覺自己重心變了才猛然驚醒,一看抱她的人是卓君堯,安下心來,靠在他懷中繼續打盹兒。 餓不餓?她聽見他在耳邊輕聲問。 她閉著眼搖搖頭,餓是餓的,可是昨天遭遇了太多的變故,精神高度緊張,牢房里又腌臜得根本無法入眠,她現在只想睡它個天荒地老。 卓君堯只得把她抱進臥室放上床,退到外面候著。 這是一座獨門獨棟,兩層高的花園洋房,雖是內務處分配給他們的干部樓,但當初也是由著名的洋人設計師一手籌建,造型精巧,功能齊全,處處都別具匠心。 不過卓君堯平日里更喜歡住軍區宿舍,公干或出行都方便點。 許久沒有人住,難免看著有點灰敗,他已提前命人灑掃干凈,現在下人們正在翻新花園,拔掉枯萎的植物,種上一大片虞美人。 他知道她喜歡這種花,歐洲人又稱它為包米罌粟,因為它確實與那毒物長得別無二致,果實有使人致幻的作用。 如她一般,外表嬌媚可愛,骨子里卻妖冶奪魂,春夏交替的季節,花蕾綻放,荼靡似血的翼狀花瓣如美人的裙裾隨風而舞,葳蕤成叢,好似天邊哀艷的晚霞落入凡間。 現下還沒到花期,移栽過來的都是根莖,光禿禿的綠色花莖長滿絨毛,被碩大的花骨朵壓彎了腰,他望著它們在微風里都輕顫不堪的樣子出神,腦子里還記掛著昨晚的對話: 你愛上他了? 怎么可能! 你就這么反感他? 對! 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卓君堯繃緊了下頜,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 其實在這樣的時勢下,他已經沒有什么余地來顧及這些情情愛愛,但他就是難以自拔,甚至不顧一切地想強取豪奪。 她隨時有可能從他身邊溜走。是的,隨時,昨晚的那番談話讓他更加確信,他們會在這個動蕩的亂世中,輕易就錯過彼此。 錯過他,然后嫁給別人。 卓君堯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血壓就突突地往上飆,他用力扯開風紀扣,扭動了一下被束縛住的脖頸,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殺敵于前才會表露的狠戾。 真有那一天,他會怎么辦呢?送祝福是做不到的,碼不準還會帶槍去參加她的婚禮,把婚禮變成某個狗男人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