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夢（2）

    孟沉魚神色驟然驚詫，不自主將目光投向沈燈，盡管他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她是怎樣的人，但還是抱有可笑的、近乎稀薄的僥幸。果然僥幸還是僥幸，聽到她的回答，除了感到難以消除的悲傷，他竟還有種理所當然之感。

    畢竟他是累贅，沒有他，她也不會受傷，而且眼前奇怪的少年該是沖著他而來的，權衡利弊，置之不理，那她也可以安全走出這里。

    其實連孟沉魚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考慮他們之間的武力差別。即使平常沈燈表現得再天才，一條存在未知危險的道路與一次輕松的選擇，他心底也是更愿意她選擇有更大幾率存活的安全道路。

    注意到孟沉魚神色變化，少年嘴角翹起，像是雪梅云層起伏的褶皺，眼尾上挑眼眸微微露出幾分看好戲的興味，笑吟吟地看了她一會，便又輕又慢地問道。

    隨便？是不會管，還是隨便我殺，但你還是會保護他呢？

    我只說一遍。沈燈此時拿出一張符，咬破手指，按了上去。再放到眼前看了看，似乎還不滿意，她用尾指隨意一彈，黃符便如黃色煙花墜落、勢無可擋地墜落，最終身體骨血都融化在雪地里。

    可真是旁若無人、有恃無恐。

    被忽視，葉泠倒是沒有出現什么惱怒、厭煩之類的負面情緒。畢竟只有自卑又自大的弱者才會因為別人的視而不見而生氣。

    要知道在我面前猶豫不決、好奇心太強，對于你都不會是什么好事。

    葉泠輕唔一聲，手腕一轉，垂著一片晶瑩葉子的手鏈便浮現了。

    孟沉魚驚呼:精靈幻影。

    對于他的驚呼，沈燈置之不理，漠然地甩出一排黃符，懸浮在落雪的冷空。

    孟沉魚尷尬地撓撓頭，她看得出她是在整理自己制造的符咒，根本就沒心思理會他。但矛盾的是她把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的符拿出來，又不自己跑掉是想要干嘛？而且面對危險，她好像不甚在意，這種冷淡的態度足以激怒任何一個驕傲自滿的對手。

    顯然葉泠也想到了，但他并不為對手的輕視而感到不悅，他一甩手鏈，朗聲道:既然你都說隨便了，那我就隨便玩玩啦～對手越是輕視，他就越為此愉悅。畢竟這樣教訓起來，才有反差的快感呢。

    沈燈懶懶一看，身邊漸漸出現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將她蓋在里面。細雪一落到上面，便開出碩大的雪花。

    無趣。她又開始繼續擺弄著自己的黃符了。

    孟沉魚摸不清沈燈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出手，又擔心她被關住會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險，心中是又酸又澀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一開始他還在努力憋住，但是聽到陌生少年尾音略顫的話語，又因為目光長久地得不到回應，他忍不住又軟又嬌又可憐地撒嬌似地喚她:沈同學

    可她沒有回應他，只是又拋出幾張符，輕嘖，漠然道:沒想到葉小王子也會像街口碎嘴的大爺大媽一樣，喜歡圍觀別人癡癡纏纏的無聊故事啊。

    葉泠，我有名字。看不到精彩好戲，葉泠無趣地打了個哈欠，臉上寫滿了乏味:你可真無聊。

    無聊是種很好的品質，我就十分羨慕你。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吧。沈燈將兩張符合在一起，望著紅葉上墜落的雪，不緊不慢道，而且，你沒有感受到嗎？

    雖然樣子變得像是散漫似橘貓，但他還是擺出個好奇的模樣。

    也許你可以說說看。

    你今天可能會死在夢里啊我都忘了，你還沒有感受夢境的能力。輕呵一聲，傲然氣十足的少女淡然地說出這種討嫌的話，但卻并未有故意炫耀的動機在內，似乎只是在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聽到死在夢里，碧落大陸的生靈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沉夢之族。他也不例外。

    不過感受夢境嘛，他的確能夠稍微地感受到沉夢族施法痕跡，但卻不能那么準確地感覺得到，更遑論在所有術法都自動壓制百分之八十的無雪山，所以現在，還是她想要哄騙他？她可真是個奇怪的人。要不就是瘋子，要不就是心機深沉步步設套。

    防備她的同時，葉泠更加興奮了。

    夢境？難道是沉夢之鳥要來了嗎？葉泠嘴角勾起一抹笑，對啊畢竟是沉夢未來可能的族長，現任沉夢族長怎么可能不來呢，啊我好興奮啊，如果能夠在她面前殺死他們未來的繼承人，我想，這一定是件很值得紀念的事呢。

    沉夢一族便是孟沉魚的本族，因擅長制造各種夢境，以夢困人，以夢殺人，也被仇族稱為沉夢屠魔。更恐怖的不是沉夢一族的夢境，而是族中神鳥，沉夢之鳥，無人知其形貌，神奇之處在于，在滿足特定條件下，它可將夢境化為現實，也可轉換夢境里的資源，奪命尋寶，開山滅族，無一不可。據說它生存在每一任沉夢族長的頭顱里。

    葉泠再怎么瘋再怎么追殺孟沉魚，無非也是想借此引出沉夢之鳥。畢竟需要庇護著沉夢之族的神鳥，在任何一個擁有沉夢一族正統血脈之人死亡時，都將短暫地不能很好地掩藏氣息。這是對違背契約之靈的懲罰。

    雖然氣息微弱，但只要殺得足夠多不就行了嗎？只要沉夢亡魂沾染多了，自然也就能夠與沉夢之族有深遠的聯系了。

    他已經死了。沈燈將整理好的符收起，望向葉泠，想找沉夢之鳥，還是多想想自己能不能有命見到沉夢之鳥吧。沒有陰陽怪氣的諷，當然也不算善意的提醒，只是道出一個簡單的事實。

    只是她發現了啊，在他們進行無聊的交流之時，孟沉魚一直都沒有出聲，只是像雪人一樣立在原地，也不知道多久了。

    啊呀，葉泠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她會那么說，只微笑著道，被你看穿了呢。

    可是怎么辦呢？孟沉魚已經被我下了無感咒，他死了，你好像也不能幸免呢。

    沉夢。他在用沉夢一族的術法殺死孟沉魚，并且用無感咒讓他無法使用自身技法抵御沉夢的影響，在她們一走進無雪山，他就在漫山雪野散發了沉夢術法，這種術法被他下了標，只要是沉夢一族，就會起作用，而無感咒大概是在他放玻璃罩的時候，一起下的，她漫不經心地揭穿他，你騙不了我的。

    原來你早就發現了啊，也是，雖然沒有聽說過你，但是能夠走進無雪山也不是什么庸才當然孟沉魚除外。雖然嘴上那么說，但他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與她交談。

    總是那么自負。

    好了，既然你已經殺死了你想殺的人，現在就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了。沈燈對待仰望著愛慕著柔柔地叫著她沈同學的同伴的死亡，與對待任何一個人的逝去、任何一朵花的凋亡與任何一根草的枯萎一樣，有著近乎理性的刻骨的冷漠。

    在她眼里，這些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無需為此感到悲傷。

    可是，還有你呢。少年略微睜大眼睛，皮膚在雪光的照射下透亮明徹，做事可不能只做一半。

    *

    我在想，以后還是先描寫女主多天才，然后再寫男人們如何仰慕崇拜女主如何被女主馴化捕獲。不過這篇就先展開情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