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香·貳

    蒼穹擦黑，租界的賭場開始漸漸鬧熱，這里比起陸嶼所在的賭場要著實高級許多，包吃包樂，一切食物洋酒皆是免費的。

    來賭的大多也是西裝革履，挽著各色舞廳小姐的體面人。

    歡聲笑語中，兔女郎裝扮的高挑女服務生，飽乳漲挺，雪臀圓翹，端著黑漆托盤，來來回回地送酒送菜。

    光頭領著陸嶼穿過密麻賭桌，繞了兩個彎，來到東面的小堂子，推門進去，里面已然站滿幾十個保鏢與打手，地下兩溜八張楠木交椅，皆坐滿了樂財堂的議事人。

    堂里煞氣遍布，陸嶼倒不懼，上前，淡定地喚了聲三爺。

    三爺本名江天義，小小年紀便在十六鋪碼頭當搬運工，后來跟著金嘯龍四處搶奪地盤，混到半百，才有了現在偏安一隅的地位。

    被喚三爺的男人坐在正中的銀墊云鶴紋圈椅上，唇角抖動著幾根黑黝黝老鼠毛，朝面前挺拔的年輕男子微微一笑，問，你就是陸嶼？

    陸嶼頷首，神色平靜。

    嗯，名字起得挺好，以后是個有出息的孩子。江三爺似乎很滿意，不住朝他點著頭。

    坐在右側第二把交椅的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對陸嶼沉聲道，

    最近上海亂得很，一些學生不務正業，天天搞愛國運動，記者跟蒼蠅一樣四處圍追堵截，想挖金老大的黑料。其他幾個大幫派也對我們虎視眈眈，法國大香蕉又不作為。金老大意思，是想從下面幾個堂子里選幾個身手好的兄弟出來，專門負責他的安保工作。三爺，第一個就想到你了，覺得你上次不錯，很為我們堂里爭光。

    第三把交椅的男人也適時接口，你也知道我們堂如今在幫里是一丁點地位都沒有，本來馬斯南路那一塊兒，說好了由我們負責。結果陳老六吱一聲，地就劃給他了。連帶老七老八那群人都蹬鼻子上臉

    夠了！男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三爺出聲怒斥住。

    江三爺一張棗核臉不住起伏著，緩了緩，方從身上掏出一把手槍，遞給陸嶼，語重心長道，

    你也知道，我們出來混，萬事忠義為先。就算有人拿槍指著你老婆孩子，讓你背叛老大，你都不能哼一下！我現在派你去金老大身邊，你就不是你了，你代表的是我們堂。如果說以前在堂里犯點什么過兒，三爺念著你們年輕不知事，姑且還能原諒。但在金老大身邊，是一點錯兒都不能犯的。你要是做錯事連累老大，不要說幫里的幾位大哥不能容忍你，就是我們堂都得先拿你開銷，然后我再去給金老大負荊請罪，抵命請死。

    陸嶼聽著，黑眸深了幾分，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攥緊。

    他第一次開始擔心，擔心自己會連累林瑾

    江三爺掰開陸嶼掌心，將手槍強勢地塞給他，棗核臉又換出一副和藹的表情，淡笑道，年輕人，好好干，上位了。

    身邊隨從也慌忙遞上兩根金燦燦的小黃魚。

    待陸嶼走后，倒是有人發出扼腕之嘆，這人看著天資不凡，身手也好，交出去會不會太可惜了？

    自然要把最好的獻上，金嘯龍才會對我們放松警惕。江三爺掀起茶蓋，抿了口老白茶。

    普通的茶保存得再好，不出幾年，茶香也散失殆盡。但這老白茶卻不同，年份越久，茶味越是醇厚香濃。

    他長嘆，蟄伏許多年，等的也只是此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