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過往
第二十二章 過往
婠婠追問,附近哪里有長很多蔓荊子的地方? 蘭九略一沉思,古金村。 婠婠眼里一亮。玉佩一直由哥哥攜身帶著,玉佩上沾染了這股蔓荊子香味,說明哥哥長久待在一個有很多蔓荊子的地方。 一定是古金村。 憑著一絲蛛絲馬跡,終于尋出了哥哥的蹤跡,婠婠怎么能不激動,忍不住捧住蘭九親了一口,謝謝你,蘭九。 蘭九猝不及防怔住,白凈的臉上暈出點點紅意,臉畔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溫柔的親吻。 婠婠看她表情不大對勁,正要問什么,屋外傳來丫環(huán)的聲音,婠婠連忙將玉佩藏進(jìn)袖子,穿好衣服出去,二爺有什么事兒? 丫環(huán)高興道:二爺怕姨娘熱壞了,特地叫人打開自雨亭,請姨娘過去乘乘涼。 自雨亭是薛家建宅時請來一名大師造的,顧名思義,當(dāng)天氣熱時,積蓄在亭頂?shù)娜畯乃膫€角上飛瀉而下,宛若一道天然水簾,消除暑熱,猶如到了涼爽的秋天。 自雨亭造價極高,每一次放水都要花去千金,不是何人都能乘涼的,薛鳳在外面奔波,難為還惦記著婠婠,這令旁人羨煞不已。 屋子里正熱得不可開交,婠婠樂得去避暑,看到蘭九臉脹得紅紅的,額角流下來的汗比她還多,正要把人叫上,蘭九卻推說身子不大舒服,不一起去了。 婠婠不太放心,伸手摸了摸蘭九的額頭,別是發(fā)燒了 面對婠婠簡單的觸碰,蘭九微微別開臉,仿佛躲閃一樣,婠婠手僵了一下,但也沒放在心上,交代幾句就走了。 蘭九望著她的背影,眼波莫名涌動,心里還不大平靜,她深深呼了一口氣,鼻尖里嗅到的全是婠婠身上的香味,某一處地方莫名起了反應(yīng),蘭九知道不能在屋子里再待下去,掩住身上的異樣,匆匆回到自己的住所。 蘭九在薛老夫人身邊伺候多年,早已不是個身份低微的丫環(huán),在后院,她單獨住一間。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一直守著自己這間屋子,也沒想過追查身世,盡到本分為奴為婢,心如止水。 但眼下,外人眼里比尼姑菩薩還要清心冷靜的蘭九,卻躲在自己的住所,門窗緊緊關(guān)閉,不漏一絲風(fēng)聲,仰躺在自己的床上,緊抿起了唇。 蘭九臉上薄汗,面色酡紅,仿佛生了古怪的病,看著又不像,一只長手伸入腰間,就見腰間堆著厚厚的被子,遮住聳動的手指,也遮住被下的異樣。 許久,屋里劇烈的喘息才平息,蘭九渾身癱軟,似泡在了一汪春水,雙眼微紅,眉梢含著點點春意。 人本就生得肌膚雪白,相貌妖嬈,有似男似女的風(fēng)情,這會兒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蕩起溫柔的眼波,更添了一層媚色。 偏偏這時,耳邊鬼使神差響起了老夫人的話,蘭九,你是我最器重的丫頭,小夫人賞你東西,你就歡歡喜喜收了,這跟下賤的癩皮狗有什么兩樣?你這么喜歡做狗,就到她那兒去,我成全你。 蘭九打小就沒娘,有記憶開來,只有好賭的爹。后來爹也將她賣了,賣進(jìn)青樓,老鴇看中她的樣貌,裝扮起女孩來,小小年紀(jì)就要接客,蘭九偷偷跑了出去,在大街上撞到薛老夫人的轎子。 那是蘭九第一次看到薛老夫人,那么溫柔,平易近人,因為可憐她,才將她帶進(jìn)薛家,繼續(xù)扮作女孩,繼續(xù)留她在身邊。 下人們都羨慕她命好,能得主子的賞識,幾乎把她當(dāng)做女兒來寵。 其實也不盡然。 蘭九再長大些,眉目張開了,薛老夫人似乎看不得她,每回小夫人一來,就要嚴(yán)厲懲罰她,就有一次,蘭九就被罰在烈日炎炎下跪著。 正是那一次,她第一次看到小夫人,一個比薛老夫人更年輕更貌美的女人,薛家的下人們不叫她小夫人,而是偷偷叫狐貍精,就是因為她,鬧得薛家雞犬不寧。 小夫人看她在烈日下曬得可憐,就賞了一碗綠豆湯,事后讓薛老夫人知道,更怒不可遏,趕她去小夫人那邊。 小夫人也是肯要她的,蘭九卻知道一仆不能伺候二主,哀求著薛老夫人讓自己回去,薛老夫人卻對她笑,笑容陰森而刻薄,說著最惡毒的話,別忘了你是什么出身,她當(dāng)你是小玩意兒,逗弄幾日就厭了,你是個賤婢,天生做不來男人,也不能妄想要其他東西。 蘭九天生做不來男人。 只因一張臉皮細(xì)看之下,模子里有幾分像小夫人,才被薛老夫人挑中,扮做女孩留在身邊,把對小夫人的嫉妒怒意盡宣泄在她身上。 做女人做久了,她有什么資格做真實的自己。 蘭九臉上的媚態(tài)消失殆盡,眼中露出微微的苦澀。 另一邊,婠婠到自雨亭,坐在亭中,瞧見飛流直下的水簾,果真贊嘆,這么好的風(fēng)景一個人獨賞不美,又請來三姨娘還有丫環(huán)們,一同在炎炎夏日里避暑,吃蜜餞聊天,忽然亭子外傳來一陣喧鬧。 婠婠順著眾人目光看去,就見一個身形高大的家奴闖進(jìn)花園,懷里似抱了一團(tuán)被子,藏住了什么稀罕寶貝,似要尋找出入,卻來不及闖出去,就被及時趕來的管家制服。 拉扯之間,家奴頭頂?shù)拿弊拥袅讼聛恚冻鲆粋€和尚頭。 亭內(nèi)的眾人見這一幕暗暗驚呼,更稀奇的在后頭,帽子掉了以后,家奴懷里的被子也捧不住,骨碌碌掉到地上,被子鋪開來,露出來的不是什么稀世寶貝,而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 眾人見到那女人的面容,早已掩不住叫出了聲,是二姨娘! 又有人道:那家奴莫不是她的姘頭? 三姨娘甩甩帕子,真是丟臉,偷人都偷到家里頭來了,還有沒有王法。 亭內(nèi)眾人竊竊私語,外頭大肚子的二姨娘掙脫開家丁,徑自闖進(jìn)自雨亭,她臉色蒼白,身形踉蹌,眼神來回急劇掃蕩,一下子找到婠婠,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她面前,痛哭流涕道:四姨娘,你是二爺身邊的紅人,求你做做善事,讓二爺放了我們。 婠婠還沒來得及說話,管家已經(jīng)將發(fā)瘋的姨娘止住,又向婠婠說明道歉才走,亭內(nèi)卻被這一出嚇得寂靜無聲,畢竟是家丑,眾人不敢在主子面前多嘴,默默退散。 婠婠和三姨娘一道兒回去,半路上分開,回到屋里,婠婠才按了按胸口,對蘭九道:剛才二姨娘大著肚子撲上來,嚇?biāo)牢伊恕,F(xiàn)在所有人知道二姨娘偷了人,二爺會怎么處置她? 蘭九搖搖頭,倒了一杯茶過去,婠婠伸手接過,一時沒接穩(wěn),不小心碰了蘭九的手指,蘭九觸電一般,立即縮回來,惹得婠婠好笑一陣,以前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奴婢也不知道,但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偷情,事情不能外揚,成了外人的笑柄,怕是不好在綿州待下去。 蘭九說得夠委婉,不止在綿州待不下去,興許人間也留不得,要殺人滅口才夠泄憤,婠婠心頭暗驚,為二姨娘和她的jian夫,更為自己。 且不提薛鳳沒沾過二姨娘的身子,就不許偷人,她和他睡過這么多次了,哪一天和哥哥逃走被捉回來 婠婠瞬間后背涼透,知道不能再待在這里,又看著桌上飛了一只蝗蟲進(jìn)來,仿佛有預(yù)感,叫蘭九去把門窗關(guān)緊,忽然屋外的丫環(huán)驚呼,那是什么! 就見原本白透的天際一下子變得陰沉,似有無數(shù)團(tuán)烏云襲來,然而又不是烏云。 眾人看不清楚,睜大眼呆呆地看,直到那些烏黑透汁的烏云襲到眼前,才勃然色變,是蝗蟲!蝗蟲來了!竟是密密麻麻的蝗蟲,撲到門上,窗上,一張張人臉上,煽動翅膀,附在萬物表面,要將一切吸干了似的。 蝗災(zāi)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