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二 早上五點過四分。 虞晚其實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睡著。 帳子的遮光簾依舊沒有放下,寢室里沒有開燈,室外也不夠亮,所以這樣側過頭,只能看到對床上黃玉躺著的輪廓。 虞晚在心里出了一口氣,崴傷的腳踝處理過了,但好個完全肯定不是幾個小時就能做到的事情,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可以忍。 虞晚想,把手平貼到自己的眼睛上。 昨天晚上,真是嚇死了。 其實那么一瞬間,虞晚把眼睛都閉上了。不過閉上眼睛明顯沒有什么用,這么大的人了,再怎么不濟也看過幾部電影電視劇,大腦自動的把人被撞飛的一幕補充在了刺耳的剎車聲之后,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親眼所見還要深刻。 所以,當虞晚渾身發冷的睜眼時,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大腦補充出來的那一幕并沒有發生,黃玉沒有一動不動的倒在血泊里,而是正扯著一個男人或者說,試圖去扯一個男人的衣領什么情況? 虞晚愣愣的看著那輛黑色的SUV,和它打開的駕駛座的門。 這人.... 意識回籠,虞晚有些不可置信的撐著地面要站起來,結果崴到的腳踝痛得鉆心,啊的一聲就又摔了回去。 這一聲痛呼吸引了黃玉和那男人的注意,黃玉氣呼呼的朝那男人呸了一口,顛顛的跑了過來:娃娃,娃娃,你怎么摔地上了? 我怎么摔地上了? 虞晚哭笑不得,那種劫后余生的實感還沒落到自己身上,一抬眼正對上黃玉蹲到她面前的那道能要人命的乳溝,虞晚真心實意的覺得自己可能不能好了:你、你干什么啊 我去攔車啊!黃玉理直氣壯的,反手就往那車一指,你看!攔下來了! 上帝啊 虞晚頭都疼了,簡直不敢去看那莫名其妙遭此一攔的無辜車主,抓住黃玉的手低聲道:霜霜!給人家道歉! 為什么要道歉!半醉不醉的黃玉睜大眼睛,告狀一樣的,我又沒做錯什么!娃娃你剛剛聽到了嗎?這人男人好小氣!他不載我們的!哪有這樣的人!要道歉也是他給我們道歉吧! 虞晚想死了,這是什么教科書一樣顛倒黑白、避重就輕的胡攪蠻纏啊!喝醉的黃玉這么可怕的嗎?以后給虞晚兩百個膽子也不敢再讓黃玉出來喝酒了! 霜霜 我要向你們道歉? 烏沉沉的一道男聲響在虞晚的頭頂,壓得虞晚心尖尖都顫了一顫,一面慌忙的按住黃玉的手抬頭,一面語不成句的開口說話:不!不是的!這位先生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她喝醉了 話音戛然而止。 瑩白色的路燈下,虞晚摔坐在馬路上,仰頭看清了這個于情于理都是來興師問罪的男人。 他身量頗高,應該過了一米八五,更別說還有仰視的視覺加成。虞晚只覺得這個男人的影子投下來,就像足以摧城的黑云,帶著雖不露表面、但你知那內里有萬伏雷霆的威壓,把自己困在下面,氣息都喘不勻稱了。他穿得比較隨意,深灰色的短袖外套,里面一件黑色的背心,鼓鼓的肌rou把那背心撐得滿滿的,露出的手臂線條緊實,力量感厚重得簡直能具象出實體。 他歪著腦袋看著她們,眼睛瞪得圓圓的黃玉,和摔坐在地上的虞晚,薄薄的嘴唇扯了扯:哦?喝醉了? 虞晚不知道該怎么辦,腳踝還疼得厲害,偏偏又穿的是這樣的高跟鞋,她根本不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氣勢嚇人的男人一把握住黃玉指著他的手腕,把蹲在她身邊的黃玉扯站起來。 黃玉一米六六,比他矮了一截不說,本身就半醉不醉的。被男人一扯,啊呀一聲差點摔出去,虞晚心里害怕得厲害,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一疊聲的討饒:先生先生!先生,她真的喝醉了,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人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在自己手里亂掙扎的黃玉一眼,還是那把烏沉沉的嗓子:她說,攔車?載人? 虞晚連連點頭,生怕晚了一秒:她我們準備打出租車回去!她喝醉了,說鞋子打破了腳,不肯走路去另一個街口先生,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現在喝醉了,您別和她計較 應該是虞晚心慌意亂之下,說得顛三倒四,男人頓了一頓才聽明白,眼睛往黃玉腳上看了一眼,又往她腳上看了一眼,這才松了手。 虞晚不敢放松,趕緊張手摟住軟下來的黃玉,一面拍著嘟囔說娃娃我好困要睡覺不舒服的黃玉,一面繃緊了等男人的發落。 實際時間并不長,可虞晚真是繃得全身都疼了,才看見男人往外側吐出一口氣,凌厲的一雙眼睛掃下來:算了。 虞晚如蒙大赦,連連感謝的詞還沒出口,就又聽見男人沉沉的問:你現在怎么辦? 啊?虞晚一愣,呆呆的回話,打車回去 男人像是被逗樂了,嗤的一聲就笑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上哪打車?怎么回去? 虞晚下意識咬住嘴唇,對,這條路上入夜之后車流量本來就小,這么久了,除了好死不死被黃玉攔下來的這個男人之外,一輛別的車都沒有,在這里等到出租車的可能性實在不高,那就只有走回去打車,可不說這個狀態的黃玉了,虞晚自己現在崴了腳 給我。 啊? 虞晚抬頭。 男人朝她伸出一只手:把人給我。 虞晚坐起來。 今天是軍訓的第十一天,輔導員昨天晚飯之前,也就是虞晚回寢室睡覺之前就在班群里發了消息,說今天上午去主田徑場列隊集合,聽完領導發言之后再由各個軍訓排長帶隊回各自的訓練場地。 集合時間是八點,七點半去足夠,現在還早。 虞晚記得,學校宿舍的熱水供應開始時間是早上五點半。 馬上就要到了。 虞晚慢騰騰的把紗帳卷起來,用勾子掛好,小心翼翼的踩著包著泡沫墊的梯子從床上下來,把黃玉亂七八糟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放進她的衣柜里,輕手輕腳的刷了牙,把自己的浴巾摘下來。 關上衛生間的門,把熱水卡放上讀卡器,虞晚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清晨的氣溫并不高,熱水出來之前有一截冷水,這雙重的涼意讓虞晚的皮膚生理反應的起了一層小疙瘩,鼻翼癢癢的,捂著嘴打了個噴嚏。 水壓不高,溫熱的水流澆在皮膚上,很舒服。 虞晚用手接了二十秒的熱水,才感覺自己的手實打實的發起了熱來,頓了一頓,虞晚閉著眼睛摸向了自己胸口。 觸指滑膩,卻不是熟知的皮膚觸感,而是另一種附著物的感覺口紅? 虞晚的動作快了起來,手指貼平,并不去看,只是迅速的、用了點力氣的去搓洗自己胸前那塊嬌嫩的皮膚,直到一點都摸不到其他的附著物才停下。 水流不歇,虞晚急促的喘著氣,顫顫的抬起濕漉漉的眼睫,去看自己的身子。 剛剛搓洗過的那塊皮膚還紅彤彤的,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小塊顏色更深的印記,沒什么懸念,這是......吻痕。 吻痕啊。 黃玉幾乎是倒頭就睡死了過去。 這個男人的氣勢太強,虞晚腦子還沒轉過來,聽他說把人給我,摟著黃玉的手上就已經乖乖的松開了。 沒記錯的話,發軍訓服的那天,黃玉還和虞晚在學校超市里稱過體重,黃玉是51kg這個體重當然不重,或者說,黃玉這個E罩杯的胸和曲線頂頂好的臀,166這個體重,已經理想到不得了了。比起虞晚169,48.5kg,這五斤真的重得太值得了怎么說也是一百斤的人,在這個男人手里輕得跟什么似的,虞晚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單手就把黃玉重新架了起來,帶個玩意兒似的就帶到了車邊,打開后座的門把人放了進去。 站不起來?關上車門走回來的男人俯視著虞晚,崴腳了? 虞晚尷尬得很,點了點頭。 男人蹲下來,他這個塊頭蹲下來也存在感十足,虞晚不自覺的就縮了縮。 現在才知道怕?男人注意到了,似笑非笑的盯著虞晚看。 虞晚心里咚咚的跳,根本不敢看這男人的眼睛,細白的手指胡亂的就去解高跟鞋的搭扣:我、我把鞋脫了,平地應該可以......呀! 失重感突如其來,男人像是沒了耐心,直接一下把虞晚抱了起來,傷了的腳上那只鞋搭扣已經開了,這樣一動,啪嗒就掉了下去,在這前后都無人無車的路上顯得格外大聲。 虞晚的臉一下子紅得要冒出煙來,男人好像也沒料到,不過也沒有停頓,就這么抱著虞晚又蹲下去,撿了那只鞋掛在手指上再抱著站起來,轉身大步走到車邊,去開副駕駛的門。 我、我坐后面吧!虞晚張口,自己都沒意識自己的手指在男人的肩上緊張得縮了起來。 男人看了她一眼:把我當司機? 不是這個意思! 虞晚愣了愣,隨即拼命搖頭:不、不是!沒有這個意思!我.... 男人哼出一點鼻音,動作流暢的把虞晚放到副駕駛座上,繞回去自己也上了車,沒看虞晚也沒再說話,直接開車了。 虞晚心里腦子里都亂糟糟的,往后忐忑的看了兩眼黃玉,發現她是真的睡了過去,豐滿的胸乳躺下了還是可觀的兩團,擠在自己的手臂間,只扣了最頂上那個搭扣的外套歪到天邊,什么都擋不住,一眼就看到她從低胸的吊帶上露出深深的一道溝。不過應該是面朝前眼睛感覺有光,她徑直翻了個身,側到車椅背上,臉埋進了靠墊里,大波浪的卷發從車座上垂下來,跟著車的幅度微微的晃。 虞晚不動聲色的松了一口氣,不曉得怎么想的,就偷偷的瞄過去一眼。 看什么?你那朋友比你有料多了。男人單手給自己點了根煙,目不斜視。 ! 虞晚一僵,簡直不曉得這種情況下自己要先感覺到羞惱還是危機,整個人的線條都卡住了。 沒有開上幾分鐘,虞晚人還沒緩下來呢,車就停了下來。外面黑漆漆的,不知道到了哪里。 這個認知讓虞晚驚慌了起來,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剛剛做的決定非常不明智,她不僅完全不認識這個男人,而且就這么坐在這個男人的車里到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虞晚在一瞬間出現的情緒并沒有影響到男人,他伸手打開了前座的頂燈,按下了自己的車窗,把只燃了個尖尖的煙彈指丟了出去,側過身子看向虞晚:腳。 ? 不是崴了腳嗎?男人的表情很平靜,他甚至拍了拍自己的腿來提醒虞晚他說的是什么,怎么,你想就這么傷著? 不是..虞晚下意識回答,眼睛不可避免的接上了他的視線,她心里又是一跳,可能是物極必反了,慌得太重,反正沉靜了下來對,現在自己完全沒有自主權,一切都得看這個男人的心情了,她走不了,黃玉也走不了,好或者壞,甚至生或者死,都不是由她來決定的了,都得看他... 虞晚慢慢的把腳抬了起來。 放這。男人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腿。 ......看他,怎么想。 嘶 忍著。男人捏著虞晚腫起來的腳踝,細致的摸了一圈,沒傷到骨頭,不是大事。 虞晚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咬著嘴唇點頭。 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手伸到椅背上掏了掏,竟然就是一瓶紅棕色的藥油和一把繃帶! 一般人的車座后面,別的是這種東西嗎 虞晚又愣了,藥油甫一接觸皮膚,先是瞬間的涼,馬上就跟出了疼。虞晚沒掐得住,嗚的一聲就帶著哭腔跑了出來。 男人手上一頓,微妙的嘖了一聲,沒抬頭:捂著嘴說了忍著,喊得跟挨cao了似的。 虞晚這真是,又疼又羞又氣惱,抬手上去就死死的捂著嘴,再多半點聲音都不往外冒了。男人的動作十分利索,一回兒就把虞晚的腳包好了,繃帶纏得不多不少:沒膏藥,先就這么著吧,也是小傷,明天就好了。 你能明天就好啊! 虞晚心里憋悶,但是說是不敢說的,看他往回蓋那藥油的蓋子了才松開手:...謝..謝謝... 男人笑,往下一撈,那只他撿回來的魚嘴高跟鞋又掛在手指上:穿這么高的鞋做什么,你又不矮。音落又接,沒什么,反正誰愛穿誰穿,好看是好看,腳崴廢了就不好看了。 這人! 虞晚一句不是我的鞋含在嘴里,憤憤的咽了下去,收回腿坐好,咬著嘴唇開口:......先生,接下來... 送你回去,是吧?男人挑眉,回哪呢? XX苑。虞晚輕聲說。 Z大的研究生宿舍不叫這個名字,這個小區在Z大的北門外面,只隔一條馬路,從Z大北門回研究生宿舍只要走五分鐘。 男人嗯了一聲,車窗在他線條鋒利的側臉后緩緩升上來,咔嗒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