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富家少女與憂郁窮小子（6）

    林知安聽著門鎖開動，連忙下樓來看，夏暖闔上門換上拖鞋，動作雖然不緊不慢，但是輕快的歌聲彰顯了夏暖今日的好心情。

    林知安在二樓打量她許久，直到迎上夏暖滿是笑意的眸光才扶著欄桿曖昧不明的問：怎么樣？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記告訴我了？

    夏暖平復了一下心情，去廚房拿些冰飲往樓上走，一壁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淡淡說道：什么事啊？

    還和我裝傻？林知安指了指曲鳳城離開的方向，戲謔地說道，我可都看見了，那小子剛才還在路燈底下吻你了，別說你倆是普通朋友關系。

    夏暖腳步停了停，握著臥室的門把手徐徐說道：你都看見了還問我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那人是誰？可別被人騙了。

    放心吧，還不至于。

    林知安閑著也沒事，便前后腳跟著夏暖去了臥室，兩人席地而坐喝著冰飲，夏暖挑了個柔和的純音樂播放，氣氛融洽輕松，仿佛回到小時候偷著在天臺看星星的時光。

    夏暖興高采烈地講述了自己和曲鳳城相識的曲曲折折，末了，林知安一手托腮凝神說道：聽你這么說，他到是個有才華的人。

    夏暖將手機里曲鳳城發給自己的原創歌曲打開播放。林知安聽著，便微微皺了皺眉。他喜歡音樂，但是對流行歌曲了解不算太多。只是聽著曲鳳城的原創音樂，林知安不知為何心底生出幾分憂慮。

    等到歌曲結束，夏暖覷著林知安神色不明便問道：怎么了？你是覺得不好聽？

    平常若是碰到難聽的歌曲，林知安老早就跳腳讓夏暖把音樂關了，之后要從各個方面把這音樂批判的體無完膚。可是若碰到絕佳的音樂，林知安也會興奮地手舞足蹈，拉著夏暖給她從頭到尾分析得頭頭是道。可是這一次，他只是雙眉緊鎖，一言不發。夏暖拍拍他的肩膀湊到他跟前晃了晃手指：怎么了？瘋魔了？

    林知安推開她的手指，無奈說道：你才瘋魔了。說罷，拿了夏暖放在一旁的手機，翻出歌詞的頁面看了幾眼，眼底掠過幾不可查的一絲擔憂。可很快，夏暖只看到林知安勾了勾唇角，將手機遞還給自己，笑道：挺好的，真的，你這男朋友很有才華。

    我也這么覺得，不光是旋律別致，歌詞也很有底蘊。夏暖眉眼彎起，對曲鳳城在音樂上的天賦也是引以為豪。

    林知安見她如此開心臉上也一樣多了一些喜色，畢竟從小到大，夏暖是陪伴自己最多的人，在這個被桎梏住的家庭里，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總是會最大化的影響到另一個人。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他希望夏暖也能體會到少年人愛情里的甜蜜。

    只是

    他輕柔的嘆了口氣，雖不忍心掃她的興，可到底還是溫言說道：你說得對，他很有底蘊，看的書也很多說到這里，林知安稍稍一頓，聲音不自覺地放緩了些：可是這樣的人腦子里也就不太安分吧。他說完這話其實心里還有些忐忑，可是夏暖卻并沒有不悅：是嗎？也不一定吧。之后又說了些旁的，此事也就不再提起。

    某日林知安與沈依依通話忽然聊起了夏暖和她的男朋友，林知安回想起那一晚和夏暖欣賞曲鳳城歌曲的情景，不禁嘆道：我那天模模糊糊的瞧見了那個男生一面，只感覺他心思太重，而他的歌曲又都是那種想要從束縛中掙脫出來的欲望

    沈依依聽著他忽然停下，忙追問道：這樣有什么不好嗎？

    林知安也覺得自己是胡思亂想，可是與自己的女朋友到底關系熟絡，索性還是說出心底的憂懼：這樣的人就是個危險的矛盾體，你不知道何時他會突然倒向哪一個極端。也許忽然陰郁極致，也許忽然舉止失控。

    沈依依甚少聽到林知安在背后言辭激烈地說起旁人，便輕聲安慰著他，最后說了一句：可是吾之砒霜，彼之蜜糖。就算咱們旁觀者清，當局者卻也許自愿迷戀。再說，你也只是猜測罷了。

    林知安聽了這句話也覺得自己思慮過多，若是僅憑著自己的感覺就去干擾夏暖和曲鳳城，那自己和夏之陽又有什么區別呢？

    畢竟，他是希望夏暖找到幸福的。

    初秋時節，高中開學。

    上一層幻境夏暖就讀的是滋城五中，如今仍是如此，就連班級也沒有變。高中課業負擔緊張，但是對于林知安和夏暖來說卻已經習慣了，反倒是因為一直到晚上十點才能回家而減少面對夏之陽的時間有些高興。

    可惜，同樣的，夏暖與曲鳳城在一起的時間也更稀少了。

    上次一別，迄今兩人也只是趁著夏之陽不在家開了幾次視頻，聊會兒天，未曾見面。周末休息一天，夏暖和林知安周六上了晚自習便回到家里。夏之陽在家，聽得二人回來便提醒道：明天有個宴會，你們兩個打扮一下和我一起去。

    夏暖受夠了這些有錢人互相吹噓炫耀的無聊宴會，枯燥無味，甚至感到惡心。每次她都像是商品一樣站在那里任人端詳。林知安也不喜，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夏之陽不經意間看到夏暖咬著唇瓣不甘不愿的樣子，眼底瞬間生氣幽幽星火：你擺樣子給誰看？帶你去宴會自然是為你好，和那些人相處總好比你那些胡朋友好的多。

    夏暖暗自咬牙，最后所有的不情愿也只是化作一句低低的沒有。夏之陽沉著臉瞪了她一會兒方回到書房。夏暖回到臥室闔上門，拿出耳機帶上，一邊聽著曲鳳城給自己發來的歌曲，一邊和曲鳳城吐槽。

    曲鳳城：明天你去哪里？什么酒店？

    夏暖發過去地址，曲鳳城又說：你叔叔確實也是為你好。

    夏暖：可我喘不上氣，像被人扼住喉嚨。

    曲鳳城：若為自由故，生命、愛情皆可拋。他說完這句話，那邊就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夏暖等了許久，曲鳳城寫了又刪刪了又寫，來回好幾遍，終于發過去：我想去荔城闖一闖，到時你愿意和我去嗎？

    他早有此想法，在沉靜的滋城，曲鳳城機會甚少，雖然荔城燈紅酒綠浮華輕佻，可是只要肯試一試，機會總能找到的。

    可夏暖認為的到時也許是多年之后，二十多歲的他們向自己的理想奔去，所以她很快回復說：我愿意。

    第二日，夏暖和林知安穿著晚禮服跟隨夏之陽前往赴宴。夏暖穿了一身櫻粉色的連衣裙，款式輕靈，只疏疏繡了幾支金色樹葉，夏暖容顏姣好，若是坐在一處端莊持重，端的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可夏暖卻感到壓抑和彷徨。林知安也被帶著與人寒暄問候，夏暖尋了個借口往洗手間去，夏之陽正忙著和合伙人交談，一時間也沒過問。夏暖繞過洗手間去了酒店后面的歐式庭院。

    前幾日淅淅瀝瀝的秋雨終于消散，夜晚的空氣清新新鮮，夏暖深深吸了一口，心底那些陰翳消弭些許。身后腳步聲漸近，夏暖以為是酒店服務生詢問，便直接開口說道：給我一杯果汁就好。

    那人默默端上一杯果汁放在她半高舉的手中，故意壓低了嗓音柔聲道：嗨，朱麗葉。夏暖心底驟然迸發出無措的驚喜，手指一松，玻璃杯差點跌在地上，幸得曲鳳城眼疾手快一把撈住，這才松了口氣：看把你嚇得。曲鳳城含笑打趣，不等再開口，眼前宛若小仙女的女生就興沖沖地跳到了自己懷里。

    夏暖仍是難以置信的樣子，一邊指尖輕輕撫摸著曲鳳城的面容，一邊瞪著大眼睛傻兮兮地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曲鳳城一手扯了扯胸口的標志，揚眉說道：拿了身衣服扮成服務生就混進來了。說著，他放下手里的托盤，抱了抱夏暖，笑容一如往日溫柔：我剛才看到你第一眼，還以為是瑤池仙女下凡，太美了。

    夏暖揪了一下裙子柔美輕盈的下擺，如一葉蝴蝶翩遷。雖然聽得曲鳳城夸獎自己心里有些欣喜，但還是抿了抿唇輕輕嘆道：美是美，可我并不喜歡，穿著累贅。

    曲鳳城點點頭，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是啊，我的暖暖不是這種擺在櫥窗里的芭比娃娃，而應該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青鳥。他向前幾步，握住她的手：暖暖，你記住，做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我會記住。我不會讓自己迷失。夏暖水光瀲滟的盈盈水眸綻出堅定的光，令人心生漣漪，曲鳳城含笑捏著她的臉頰笑道：我信你。

    夏暖偷偷看了一眼屋內，夏之陽沒有注意到這邊，庭院內也沒什么人，夏暖便拉住曲鳳城的手示意他和自己往角落里去。過了一處噴泉，便是一處小小的涼亭，周圍樹影交錯，鮮花婉約，鏤空的涼亭頂部遺漏如霜月色，因著四周靜謐無人，再加上高大的梧桐樹遮擋住旁人視線，這里仿佛成了兩人的秘密天堂。

    曲鳳城打量著四周，嘖嘖稱道：到底是有錢人呆的地方，當真是人間勝景。

    夏暖拉住他的手婉聲說道：這里確實安靜，咱們可以好好說說話。

    曲鳳城忽然抬手攬過她的腰，微微正色，可是眼中多了一絲頑皮：只能說說話嗎？美麗的小姐？

    夏暖一怔，旋而也偏著腦袋，嬌俏地開口：英俊的先生，你又想做什么呢？

    曲鳳城莞爾，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眼底的溫柔恍若汪洋深海：夏小姐，陪我跳支舞吧。夏暖仰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清朗的俊容，月色如銀光流淌在少年深邃的眼眸中，凝成少女心底最爛漫的柔情似水。他就像是神話中的騎士，一步一步緩緩走來，點亮了夏暖充斥灰白色彩的人生。

    溶溶月色中的夏暖和曲鳳城，一邊哼唱著流行歌曲，一邊揮灑著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跳舞取樂。許久之后，跳的累了，笑得也累了，夏暖靠在曲鳳城懷里，雙手抱著曲鳳城的腰身，輕輕嘆了一口氣。那聲音很輕，幾乎融化在耳畔秋風中，可是曲鳳城還是聽到了，他停下舞步，舉起手輕輕碰了一下夏暖被秋風吹涼的面頰：夜里風涼，我送你回去吧。

    夏暖肩膀瑟瑟一抖，卻只是更用了點力氣抱住曲鳳城，曲鳳城感覺到夏暖對屋內的抵觸，他當然希望自己可以幫助夏暖，讓她永遠快快樂樂，不再被這么束縛，但是此時此刻，他沒有能力。就算他開口，夏暖也不見得會和自己走。畢竟，他一無所有。

    暖暖他低低喚她，夏暖聽著聲音終于揚起小臉，也輕輕喊他：阿城

    曲鳳城低下頭，用自己的面頰熨燙著夏暖的冰涼，緩了一口氣：再忍一下，暖暖，再忍一下，以后我一定給你最好的一切。

    他們似交頸鴛鴦，月下呢喃，卻沒有看到不遠處的玻璃窗下，西裝革履的男子端著酒杯面色平靜地望著二人，眼底的怒意卻如風雨欲來的天色，卷起層層風暴。

    （說明一下，這里不涉及luanlun，夏之陽就是這種暴戾極端的性格，他對于夏暖當然有親人間的感情，但更多的是一種對于女性的極端恨意轉嫁到了夏暖身上。這也是為什么林知安所受的傷害相較于夏暖來說要少一些，不僅僅是因為林知安更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