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活潑少女與靦腆書呆子（番外）

    在這一層幻境中，夏暖和林知安是在同一日離世的。夏暖和林知安生了一兒一女，看著他們健康成長，事業有成。彼此漸漸白發蒼蒼，晚年兒孫環繞膝下，日子平平淡淡，卻溫馨寧靜，一生再無遺憾。

    夏暖睜開眼，環視一周，仍是在她與林知安一同購置的小屋里。只是離世前窗外的春光爛漫卻變成了漆黑如墨。

    夏暖回憶著和林知安的流光往事，無波無瀾，順遂快樂，正如林知安日后經常哼唱起的那幾句詩：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愿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Jesse念完最后一句，輕輕合上手里的筆記本，紙張摩擦碰撞的聲音驚醒了猶在夢中的夏暖。她緩緩轉過頭來，迎上那個坐在對面椅子上目光清潤的男子，許久，悠悠吐出幾個字：林知安。

    你記起來了？他眼中瞬間有了光彩，清淺一笑，唇角勾勒的弧度像極了后來成熟穩重的林知安，只是，眼前的他，眉目之間，終究是渲染了一層俗世風霜。

    夏暖勉力露出幾分稀薄的笑意，疲憊而又迷惘：我只是知道，幻境里的那個你，是你，卻又不是你。

    林知安聞言，笑容便僵硬在唇邊，仿佛一朵凋零的殘花，眼中的光彩也即刻黯淡了幾分：你倒是看的清楚他低下頭摩挲著手中筆記本已經有些破舊的邊緣，蒼涼微笑，眼底卻無絲毫笑意：你說得對，那是我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地方，可卻是你和我共同創造出來的他們。

    他們？夏暖疑惑。

    林知安點點頭，目光中對幻境里的夏暖和林知安多了幾分羨慕：是的，那里的夏暖和林知安都是我和你創造出來的。是我們想象中的最美好的一面。想起往事，他難掩眼中的悲惘：畢竟，我們都沒有成為最好的自己。

    有些記憶的碎片開始沖擊夏暖，她頭痛欲裂，低了低頭，冷冷一笑，揮開腦海中那些紛繁復雜的謎團，語調頓時變得堅決：我不想再聽這些胡言亂語了。我要回去，林知安。

    林知安只是靜靜望著她的一舉一動：回不去了，阿暖。他指著看不到任何光亮的窗外徐徐開口：你的記憶在蘇醒，你已經無法壓住你自己創造出來的幻境了。

    夏暖腳步一停，卻沒有理會，打開房門就往外走，可是房門外卻只是團團漆黑，她看不到絲毫景象，只有呼嘯的風聲刮過耳畔，如泣如訴，肝腸寸斷。

    林知安站在她身后幾步之遙，語氣難掩無奈：阿暖，你能做的只有向前。

    夏暖倏地轉過身上前幾步，晶亮的眸子燃起熊熊怒火，她指著林知安，指尖隱隱顫抖：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要毀了我的生活？

    林知安大步上前，扳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晃動一下，嘶聲說道：夏暖，那不是你的生活，那是你自己逃避一切的軀殼！

    夏暖使勁推開他，自己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抬手扶住墻壁才看看穩住，胸口起伏不定：那又怎樣，你是我的誰，憑什么為我做主？

    林知安深深看著鬢發凌亂的夏暖，她的眼神冷漠疏離，又想起幻境中的甜蜜，心中不由升起幾分傷痛：也是，我又有什么資格給你做主呢？他緩了緩，聲音恢復了幾分輕柔：阿暖，既已無法回頭，便走下去吧。我不會害你。

    夏暖的腦海也清明些許，她回頭凝視著仿佛隱藏巨獸的黑夜，恍然一笑，抬手撥了撥耳畔的碎發，喃喃低語：是嗎？她說的極輕，仿佛只是說給自己聽：后無去路，前途猶未知我又能如何？

    林知安將一旁的筆記本遞給夏暖，懇切地道：這是你曾經與我一起寫的

    夏暖翻了幾頁，字里行間皆是她與林知安的故事，可是林知安說了，那既不是真正的夏暖，也不是真正的林知安。

    那只是他們的夢。

    你說過，你的愛人被困。夏暖翻過一頁，看著上面不知是誰畫的少年側面，目光微微閃爍，那就是我對嗎？

    林知安點點頭，終于多了幾分快意：是的，我愛你，我們曾經他忽然停下，想起什么苦笑了幾聲，哀嘆道：我們的曾經并不美好。

    是怎樣的？

    喧囂而悲涼。林知安想起他們那一次爭吵，他說自己和夏暖的愛情就像是一座即將覆滅的孤城，里面支離破碎，外面兵臨城下。

    夏暖怔了怔，合上了筆記本放在一旁，慢慢說道：第一層幻境結束了，然后呢？她神色已經平靜，只是看不出悲喜。林知安很想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可是那一瞬，他只是握了握拳低聲道：我會讓你遇到下一個人。

    曲鳳城？

    林知安知悉一切，沒有表現出驚訝：是啊，你已經見過他了。

    夏暖沒有再開口，她疲憊地回到床上躺下，閉上了眼睛。

    林知安知道，她終究還是怨恨自己的。她將自己鎖在自己營造的美好假象中，沒有傷痛沒有煩惱，本來可以無憂無慮的一直欺騙自己，可是他卻一定要將她拉出來，將那些所謂的噩夢通通化為現實。

    如果換成是林知安自己，他也會恨那個始作俑者。

    可他一直冷眼旁觀著，一直以為自己不應該干涉夏暖的一舉一動，直到最后夏暖所有的信念崩潰，他才明白，他的放縱是致命的毒藥。

    這一次，他不能再放任她了。

    夏暖聽到一首熟悉的旋律，與記憶深處的某點遙相呼應，她蹙著眉頭，聽著林知安一曲接一曲的播放，終于沉入了下一層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