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起

    在外人看來，夏暖的人生確實幸福。

    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是父母健在，且本就是中產階級，稱得上衣食無憂。自己又學有所成，目前任職于某所高校，有房有車，恣意瀟灑。

    除了是一枚大齡單身狗，夏暖幾乎沒什么煩惱的事情。

    然而，外人歆羨的背后，確實有一個令夏暖頭痛的問題。

    那就是持續不斷的噩夢。只要閉上眼睛，就是無休無止的接連不斷的噩夢。無論是白天午休還是夜里入睡，夏暖總是在做噩夢。

    那些噩夢如影隨形，歷歷在目。

    這日夜里，燈火漸歇，公寓內只有浴室中還有昏黃的燈光。

    嘩啦一聲，美人容顏如玉，緊閉雙眼長長舒了一口氣，瞬間從水中支起半身，濕漉漉的栗色頭發緊緊貼附在背后，映襯出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肌膚。夏暖理了理齊腰的長發，雙手順勢撫過面頰，紅唇留下一聲嘆息。

    剛剛自己只是靠在浴缸中稍稍瞇了一會兒，就很快被夢中的景象驚醒。

    夢中的夏暖披頭散發，神色狼狽，四周一片漆黑寒冷，夏暖慌亂地想要逃離那種窒息的氛圍。但是無論她跑多遠，依舊是孤身一人，看不到盡頭。

    夏暖跪在地上無助地嘶喊，回應她的只有虛無凄冷的氣息以及隱隱約約傳來的小孩兒啼哭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夏暖曾經想過很多方法讓自己逃離這些噩夢，但迄今為止似乎沒什么成效。

    那些噩夢實在太過真實，夏暖不得不去思考，難道這一切是某種暗示？

    夏暖的睡眠質量造成她幾乎每天都要頂著掩蓋不住的黑眼圈去上班，某個新來的同事好奇地上前詢問，了解過情況后沉思片刻，方十分深沉的開口：要不你去嘗試看看恐怖片？

    夏暖疑惑：這是什么原理？

    同事認真地回答：以毒攻毒。

    夏暖明知沒什么成效，但是當天晚上還是買了午夜場的電影票。可惜當看到有些故弄玄虛的潑了血漿的海報時，夏暖就沒什么興致了。

    我猜金發女會第一個領盒飯。

    夏暖倏地扭頭，卻見不知何時一名黑衣男子立在身旁，饒有興趣地看著那血淋淋的海報。感覺到夏暖的目光，男子側過臉微微一笑，燈光下顯出他俊秀的面容，眼神中透出幾分狡黠：要不要打個賭？

    夏暖露出最不失禮貌的疏離笑容：嗯，還是不用了，我并不是太想

    嘿，別打退堂鼓啊，你這么膽小嗎？或者，你是輸不起？男子對著夏暖離去的背影篤定的開口。

    夏暖的腳步因為最后一句話而停下，定了定，她回過頭，理了理長發，上前幾步，銜著冷淡的笑意開口：賭什么？

    男子想了想，笑道：幫個小忙？

    夏暖輕笑，雙手環在胸前，扭過頭又看了一眼無聊的海報，然后對視著男子明亮的雙眸：沒問題。違法犯罪的不可以。

    你還挺像張無忌。男子低低消遣一句。

    入座時，男子拿給夏暖一杯奶茶：送你的，額外附加。

    夏暖道了聲謝謝。午夜場人不多，男子便坐在夏暖身旁，開始聚精會神的觀看。夏暖淺淺吸了一口，奧利奧的口味，她的最愛。

    電影不能說很爛，但也實在說不上好看。如果不是這個無聊的賭約，夏暖早就打算提前離場，哪怕在家看一場網球賽也好過在此受折磨。

    反觀身邊的男子，則看得津津有味，隨著劇中的情節或是大笑，或是尖叫，又或者拍手稱秒。夏暖對他深表尊崇。

    最終，金發女確實第一個領盒飯，夏暖詢問男子根據什么猜出來的，男子慢條斯理的解釋著：首先，金發女郎血漿涂身最吸引人們眼球，要想讓觀眾立刻進入恐怖感覺，那肯定必須用最醒目的標志，其次他賣了個關子，順手幫夏暖扔掉手中已經喝完的奶茶杯。

    夏暖偏著頭，目光追尋著男子清癯的身影：你是個紳士。

    男子聳聳肩，不置可否：我想我說完下一個其次，你就會覺得我是個混蛋。

    夏暖期待下文：那么你的其次是

    我看過這部電影。他揚眉，戲謔地望著有些無奈苦笑的夏暖，所以，還會認為我是紳士嗎？

    夏暖扶額，點點頭：嗯，喜歡用冷笑話搭訕的紳士。

    Jesse。他伸出手，溫言開口。

    夏暖猶豫了片刻，還是握了握他干燥溫暖的右手，輕聲說道：Yvette。

    Jesse笑笑，偏著頭問：那么，你要不要遵守賭約呢？

    三天后的某一個夜晚，當夏暖再次被夢中凄冷的景象驚醒時，她毫不猶豫地撥打了Jesse的電話：我們現在就開始，可以嗎？

    你考慮好了？Jesse關切的詢問。

    夏暖堅定地回答：嗯。我想好了。

    那天電影散場之后他們在一家咖啡館閑聊，夏暖說著自己被噩夢困擾的痛苦，Jesse沉思片刻說道：或許你可以嘗試用一些其他的故事替換你的噩夢。

    什么意思？

    比如，讓你不停地在一段又一段溫暖的小故事里穿梭。當你回歸現實，你就習慣性地去想起這些故事，而不是那些噩夢了。

    夏暖彎了彎唇，低頭攪拌著咖啡，夸張地搖著頭：這聽起來比看恐怖片還不靠譜。

    Jesse沉默片刻，然后低低地說：我的朋友，因為一些事情封閉了自己，把自己困在一處角落。我其實希望有人可以嘗試一下這種方式，若是成功，我或許可以帶她走出困境。

    所以你會主動來搭訕，想找人做試驗品？

    不，不是試驗品。Jesse盯著夏暖的面龐，神色溫柔卻有些恍惚，只是當時，我看到你的背影，誤以為是我的朋友。

    夏暖了然，抬眸問：是你的愛人嗎？

    Jesse的眼神有些怔忡，似是想起了某些失落的片刻：曾經是。

    夏暖想象著這其中的苦澀，抿了抿咖啡安慰說：感情從來不是一帆風順。不可強求。她頓了頓，又輕聲說：其實我說這些也是從書上看到的，我自己還是單身狗呢，可沒什么經驗傳授給你。

    Jesse笑著說：你為什么不談戀愛？

    夏暖打趣：老女人誰還會喜歡啊？我倒是想找個男朋友。

    Jesse是個平易近人的男士，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天文地理，娛樂八卦夏暖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在Jesse身上感受到久違的親切感，讓她平靜，讓她溫暖，更讓她愿意毫無保留地相信。離開前，Jesse認真地對她說：賭約只是個玩笑，但如果你愿意嘗試，你可以給我電話。

    死馬當活馬醫，精神衰弱的夏暖已經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她不想再猶豫。Jesse見到夏暖憔悴的面容時也說道：噩夢有時候真的會毀了一個人。示意她平躺下，Jesse又說了一句：無論是夢里還是現實。

    夏暖說：那么我在幻境里要做什么？

    Jesse道：想談幾場戀愛嗎？

    夏暖展顏：這就是你所謂的溫馨的小故事？

    Jesse笑笑：是啊，還有什么比愛情更打動人心呢？

    夏暖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聽著抒情的音樂以及Jesse在耳邊念得一些類似日記的文字。漸漸地，她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