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一夜無夢，趙蕊這一覺睡的很沉，七點半的鬧鐘準時把她叫醒。趙蕊從床上下來，宿舍里靜悄悄的，李文莎已經出門了。

    心里像是破了一個很大的洞，空落落的。

    趙蕊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要做什么。

    她把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裝進首飾盒放到柜子里鎖好，這么貴重的物品，還是找個機會還給許乾吧。

    洗漱完，趙蕊往書包里裝了幾本書，準備去圖書館，馬上要到期末了，這次沒有人幫她復習了。

    背著書包走到樓下，趙蕊抬起頭突然看到了停在宿舍大門外的車，她再熟悉不過，跟昨晚許乾送她回來時停的位置分毫不差，里面隱約還坐著一個人。

    趙蕊愕然，許乾昨晚……沒有走嗎？

    不不不，不可能，趙蕊搖頭，她一點都不希望這個猜測是真的，昨晚她把話說的那么絕，許乾就應該驕傲地頭也不回地走掉才對。

    可憐巴巴地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一晚這種事，許乾怎么可能會做。

    趙蕊從車尾繞到駕駛位那一側去敲車窗，等了一會兒，車窗才緩緩降下來，許乾仰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黑壓壓的睫毛搭在下眼瞼上，他聲音微啞地不耐煩道：“什么事？”

    看到他眼下青色的黑眼圈，趙蕊的鼻頭忽然一酸，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線在那一刻節節潰敗，她的手伸進車窗想要幫他撫平皺著的眉頭，卻停頓在他的眉眼上方終究沒有落下去。

    許乾倏地睜開眼睛，眸色濃黑，一片清明。

    趙蕊嚇了一跳，急忙收回手，在半空中被許乾攔住。

    “放開我！”趙蕊慌亂地往后面躲，然而許乾的手像一把鐵鉗怎么都掙不開。

    “不放，放開你你就跑了。”

    “別人看到了！”趙蕊甩著胳膊左顧右盼，生怕有人經過。

    “看到就看到，我牽我女朋友的手又不犯法?！痹S乾耍無賴道。

    趙蕊愣?。骸叭绻覜]記錯，我們已經分手了?！?/br>
    “我不同意，”許乾手指握的更緊，仔細看他的眼里還有紅血絲：“我想了一晚上，蕊蕊，你說的分手理由無法讓我放手，而且你也沒有說你是因為不喜歡我了才想要跟我分開，我只接受這一個分手原因?！?/br>
    “好，既然你要聽，我就說給你聽?！壁w蕊不再掙扎，靜靜地站著，臉色蒼白，一字一頓道：“許乾，我不喜歡你了?！?/br>
    “說謊?！痹S乾語氣篤定，可他的臉色還是變得陰沉下來。

    趙蕊再一用力竟然掙脫開了他的手，她的眼睛如同荒井，一絲光都照不進來，想笑一下，可惜用盡全力也扯不動嘴角，趙蕊便放棄了。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會在對方心里留下一道明晃晃的傷痕，覆水難收。

    “放棄吧，許乾，我們沒有可能了?！?/br>
    趙蕊轉身離開，他沒有跟上來。

    在圖書館待了一天，趙蕊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她傍晚回到宿舍的時候，許乾的車已經不在了。

    一切都結束了吧。

    痛苦中竟夾雜著一絲解脫，她終于可以不用再說傷害許乾的話了。

    然而趙蕊還是低估了許乾的固執。

    周黎末接連給趙蕊發來了好幾條消息，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氣急敗壞。

    “周黎末：你做了什么？”

    “周黎末：我讓你和許乾分手，你怎么反而纏他纏的他更緊了？”

    “周黎末：許乾他現在打定主意不愿意出國了，我真是小看你了趙蕊，還真是不會叫的狗咬人啊！”

    趙蕊看著手機上的字，氣的渾身發抖，她已經退到無路可退了，為什么還是不放過她？她手指顫抖的快要拿不住手指，快速地打下兩行字。

    “趙蕊：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我已經按你說的和他分手了。”

    “趙蕊：如果你再胡攪蠻纏，大不了我和你魚死網破?！?/br>
    “周黎末：呵呵，魚死網破？你敢嗎？”

    “周黎末：[圖片]”

    “周黎末：要不要我現在就發給許乾？”

    一盆涼水潑下來，瞬間澆滅了趙蕊guntang的斗志。

    “趙蕊：我會想辦法，讓許乾離開的?！?/br>
    趙蕊點開那張圖片，看著看著就笑了。

    溫雁玉過去說了無數次她要毀了她一輩子，趙蕊總是不信，可如今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告訴她，你到底是邁不過那道坎的。

    一滴水落了下來，砸在手機上，濺出一朵水花，然后越來越急，越來越多。

    更害怕失去對方的人，明明是她啊，為什么要讓她來做那個殘忍的人呢？

    趙蕊狠狠地咬住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這疼卻不及心里的萬分之一。

    但是哪怕再痛，痛到活不下去，想要一死了之，她也不想許乾知道自己那些屈辱骯臟的過去，人言可畏，她太早太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詞的可怕之處，比分開更讓趙蕊難以接受的，是她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為許乾人生中的污點，既然結局已定，又何必讓他知道了糟心呢。

    或許一開始就是她錯了，她如此卑劣，像一灘爛泥，卻妄圖摘下高懸于天上的月亮。

    *

    在多年以后的一次搬家中，搬家公司的員工下樓的時候沒踩穩，懷里抱著的箱子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落了一地，一個封面已經泛黃的筆記本剛好掉在許乾的腳邊。

    許乾認出來這是趙蕊上學時常用的一個手提箱，他彎下腰把筆記本撿起來，鬼使神差地隨手翻開了一頁，便看到這樣一段話：

    「許乾，你知道缺愛的人有多容易心動嗎？

    你幫我擋掉砸下來的牛奶時，你牽起我的手時，你溫柔地拍拍我的頭時……那么多瞬間，多到我數都數不清。

    真好啊，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我遇見了你，做人不能太貪心，能遇到你，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清秀又稚氣的字體，藍色墨水上還有被水跡暈染的痕跡，訴說著一個小女孩青澀的心事。

    那天夜里，趙蕊在床上十分悲催地遭受了許乾翻來覆去沒完沒了慘無人道的蹂躪。

    恍惚在夢中，趙蕊聽到了一句“蕊蕊，我愛你?！?/br>
    趙蕊一巴掌把耳邊人的臉揮開嘟囔道：“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話也不嫌害臊?！?/br>
    許乾：“……”

    ……………………

    老許：你真的好不注重細節，毀了我好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