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
落水事件因牽扯到瑞王妃,拓跋昭不好太過偏私,因而責令上官柔禁足一個月,閉門思過,也算給瑞王一個交代。 韓英寧思來想去,決定抓住這個時機跟拓跋昭緩和關系。 前幾日拓跋昭對皇后的態度實在讓她憂心,若不主動出擊,恐怕這凝暉殿早晚會是她的冷宮。 她曾聽王府的嬤嬤說皇上和王爺小時候每每到了盛夏,必要日日進一碗荷葉羹來消暑,這荷葉羹是皇上仙去的母妃和太妃的獨創,當初和太妃就是憑著一手的好湯水得了先帝的青睞,從御前侍候的小宮女一躍成為后宮第一寵妃,三年接連誕下兩個皇子,一時間風光無限,就連當時身居中宮的太后也要給幾分薄面。 回想前人的往事,也算給了她一絲寬慰。 當初的和太妃寵冠六宮,像極了今日的上官柔,只不過和太妃心地良善,為人處事留有余地,不似上官柔那般張揚放肆。 不過,最是無情帝王家,再美的容顏都有老去的一天,即便和太妃再得盛寵,怎可與流水一樣進宮的如花美眷相比? 當有一日帝王的寵愛不在,曾被和太妃掩去風光的后妃們蠢蠢欲動,非要除之而后快。 而后刻著先皇生辰的玩偶便自和太妃居所搜出,先皇震怒,本想白綾賜死,誰知和太妃此時被診出身懷有孕,再加上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拼死為其求情,先皇才答應從輕發落。 最終,和太妃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發到冷宮一般的凝暉殿,那時宮中人人避之如瘟疫,誰都不想跟和太妃有一絲牽扯。連同其所出的三皇子和六皇子也百受冷遇,算來,那時的拓跋昭也才只有六歲,小小年紀便嘗遍人間冷暖,難怪他養成了忍而不發的性子。 和太妃是烈性的女子,既然曾經的恩愛皆付之一炬,那也不必虛與委蛇,她不發一言,卸了華服不聲不響的搬出了燦若中宮的鳳霞殿。 心灰意冷加之郁結于心,導致和太妃腹中的孩子懷了沒幾個月便早產,說來也巧,當時后宮懷有身孕的除了和太妃,便是正得圣寵的柳婕妤,先皇聽聞其有孕,龍心大悅,命令整個太醫院都要好生照料柳婕妤的身子,因而身在凝暉殿的和太妃自是沒人理睬,早產當日,身旁竟無一人看守,最終大人孩子都沒能保住,可憐顯赫一時的和太妃最終在冷宮一般的凝暉殿獨自死去,直到死去都沒能再見先帝一面,想想真有點唏噓。 后來不知太后用了什么法子說動先帝,將拓跋昭養在身邊,六皇子拓跋淵則送去了惠妃宮中,惠妃生性溫和,飽讀詩書,父親是當朝有名的大儒,也算是個好去處。 韓英寧看著手中的荷葉羹嘆了口氣,這位太妃如若再多撐幾口氣等到新君即位該有多好,大皇子造反被杖殺,二皇子軟弱不成器,先帝僅剩的兩個皇子都是她所出,不管誰做皇帝,她都是當之無愧的太后。 想想真是命運弄人,令人惋惜。 韓英寧坐在銅鏡前,細細的畫著眉,碧桃看著鏡中絕色的容顏贊道 娘娘,您真美。 韓英寧眨了眨秋水般的眸子,戲謔的問道 與貴妃相比呢? 碧桃面色不忿 貴妃怎配與您相比?放在平常人家,您是妻,她是妾,怎可平起平坐。 韓英寧收斂神情 碧桃,這話且不可再講,若被皇上聽見,恐怕整個凝暉殿都要給你陪葬。 碧桃吐了吐舌頭,心中暗悔,貴妃是當今圣上心中至寶,豈是她一個奴才隨意置喙的。 韓英寧趁機又問了問后宮的形勢,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依據碧桃所講,后宮除了貴妃上官柔,就屬婉貴嬪最受寵,承寵的次數最多,不然也不會懷上龍種。也難怪婉貴嬪會成為上官柔的頭號眼中釘,放眼后宮,數她倆斗得最兇。 婉貴嬪的父親張照是先皇時期的老臣,先皇北伐,她爹出力不少,后來大皇子造反,多虧了她爹和上官家力挽狂瀾,才能平定內亂,因此婉貴嬪得寵,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實在猜不出,婉貴嬪喪子,拓跋昭是如何平息其母家的怒火的,抑或者他面上隱忍不發實則故意激起兩家的矛盾以削弱彼此的勢力? 韓英寧搖搖頭,她不了解拓跋昭,實情怎樣,她真的拿不準。 除了婉貴嬪,拓跋昭留宿最多的便是柔妃處,這位柔妃是拓跋淵養母惠太妃的侄女,柔妃人如其名,性子和善,從不樹敵,加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紅顏知己的最佳人選,雖然拓跋昭寵愛柔妃大概率是感念惠妃對瑞王的養育之恩,但有個能說體己話的佳人在身邊,試問個男人能拒絕? 韓英寧冷哼一聲。 想想拓跋昭這個皇帝當得也實在憋屈,寵誰愛誰都少不了一分算計,身為君王,時時都要清醒克制,不能隨心而動,果然皇帝不是誰都能當得的。 說話間韓英寧已經梳妝完畢,而后換了件清新淡雅的外衣,便同碧桃一起去了廚房,后宮的形勢她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現在的首要任務便是主動出擊,緩和與拓跋昭間的關系。 外面酷暑炎炎,已是盛夏,韓英寧悶在小廚房里,身上全是汗,她對著廚娘的叮囑試了幾十次終于做出了一碗涼爽解暑的荷葉羹,不知是否冥冥中自有天定,讓她jiejie一入宮就住進了已故太妃的舊居,太妃雖仙逝,但好歹也是拓跋昭長大的地方,只要好好謀劃一番,不愁他不就范,她不求榮寵一生,只盼能誕下個孩子,這樣將來也就有了指望。 不過她還是對自己太過自信,送羹第一天就吃了閉門羹,辛一一臉歉意的看著,口氣卻是強硬不容置疑 娘娘,陛下現下正心煩,吩咐了誰來都不見。 韓英寧臉上掛了淡淡笑意,溫和的道 那麻煩辛公公把這個拿給皇上,盛夏酷暑,還請皇上多注意龍體。 辛一躬著身稱是,待韓英寧走遠,他才直起身子,望著皇后遠走的背影,心下奇怪:這皇后娘娘平素里見了皇上總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有時皇上想跟她多親近,卻硬生生被她嚴肅的樣子止住,那日瑞王妃落水,皇后娘娘像吃了炸藥桶一樣,話里藏針,當著若干奴才的面落皇上的臉面,今日又改了性子主動接近,這娘娘玩的是哪出啊? 縱使人精如他,也被韓英寧弄得摸不著頭腦。 辛一掂了掂手中的食盒,坦白講,他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何況對方還是皇后,皇上的發妻,即便再不得皇上的喜愛,只要相爺一日為宰相,韓英見的位子就穩若泰山。 再說,朝堂上風云變幻,換做后宮也是一樣的,誰能拍著胸脯保證貴妃能得一輩子寵呢? 算來算去,都不算賠本。 他又掂了掂手中的食盒,這才轉頭往殿內走去。 拓跋昭望著面前瑩白的荷葉羹,眼中情緒不明,薄唇緊抿,久久沒有說話。 待辛一看清桌上的吃食,心中駭浪翻滾,撲通一聲跪下,頭埋得低低的,書房內伺候的奴才不明所以,也跟著跪了一地。 拓跋昭目光炯炯,望著面前的玉碗失神。 御花園的荷葉郁郁蔥蔥生得極好,許多年前母妃還在時,一到盛夏他和瑞王便纏著母妃為他們做這荷葉羹,有時父皇忙完政務會特意趕到鳳霞殿陪他們用晚膳,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他和弟弟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母妃含笑的望著他們,父皇也卸去一臉的威嚴,那時的他,不是萬人之上的君王,只是他們的慈父。 可是后來,一場莫須有的巫蠱事件葬送了母妃的生命,也斷送了他們的父子之情,他和弟弟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修長的手指捏住湯匙往嘴里送了一口,一時間荷葉混著蓮子的清香充斥口中,心中的煩悶漸漸平復。 是熟悉的味道。 自從母妃去世,有多少年他和弟弟沒嘗過這荷葉羹了,時隔多年再嘗到這熟悉的味道,心中難免有了一絲傷感,想到仍未歸京的瑞王,不禁問道 瑞王妃現下如何了? 辛一依舊跪著,伏著身道 現下御醫守在王府,日日施針,王妃腦后的淤血已經驅散了不少,相信不日將會醒來。 聞言,拓跋昭眉頭舒展,心中頓時松了口氣,只要瑞王妃沒事,他和瑞王間的關系就還有轉機,手上的動作不停,轉眼間荷葉羹已經見底。 抬起眼皮看了眼戰戰兢兢的辛一,于是口吻難得溫和的道 起吧,你親自著人挑些補品送去瑞王府。 說完將空碗一擱,復又繼續埋頭于如山的奏折中。 打那天起,韓英寧便日日帶著一碗荷葉羹去御書房請安,風雨無阻。 她知道拓跋昭必是吃了那碗羹,不然他身邊的大太監對她的態度不會轉變的這么快。 辛一笑盈盈的對等在外面的韓英寧道 娘娘,今天日頭這么大,您怎么親自來了呢,若您鳳體有恙,奴才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賠不起。 韓英寧極力壓抑著胸口連翻上涌的不適,虛弱的笑道 辛公公說笑了,皇上是本宮的夫君,為夫君洗手作羹湯是本宮的分內事。 辛一躬著身子剛要接過飯盒,只見韓英寧孱弱的身子打了幾下晃便向前張去。 御書房門前瞬時亂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