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御書房。 拓跋昭正專心致志的批著折子,小太監匆匆忙忙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方才凝暉殿來稟,皇后娘娘落水了。 拓跋昭筆下的行云流水不停,黑眸掀起又落下,口氣淡淡 既落了水就去請太醫,跟朕來說有何用? 冷徹的語氣叫小太監身子抖了抖,他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氣繼續道 瑞王妃為救娘娘也落了水,腦袋不小心磕在湖邊的巖石上,聽在場的太監說流了好多血,現下怕是不行了。 總管太監辛一聽了,焦急的問道 可宣了太醫? 小太監抬起頭小心的看了眼面色不虞的拓跋昭,硬著頭皮開口 貴妃攔著不讓宣太醫,瑞王府的仆從急的與貴妃身邊的太監打了起來。。 拓跋昭聞言,氣得將手中的朱筆扔了出去,他與瑞王一母同胞,兄弟情深,幾年前宮中事變,瑞王不顧己身,替他擋了一刀,當時他默默發誓,往后只要是瑞王想要的,即便難于登天,他也要幫他取來。 后來瑞王求娶韓相長女,他不愿,瑞王便苦苦跪在乾清宮前一日一夜,茶飯不進,最后寧愿暈死在宮門口也不愿離去。 他念及瑞王舊傷在身于是松口,但只允側妃之位,他還記得他這個一向清雅淡然的弟弟第一次用忤逆的口吻提及了為他擋刀之事,并以此相脅求娶韓英見。 他雖暴怒,但還是允了,彼時中宮之位空閑已久,他本屬意上官柔,奈何韓相一派從中作梗,聯合百官群諫,要他以史為鑒,不可過于寵信外戚,這個老匹夫,自打新君即位,不管他說什么,做什么,他都要反對,只因自己不是嫡子,自己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便選了韓相之女,一日同嫁二女,且一女為皇后,一女為王妃,想必任誰都會膨脹吧,他只需靜等其得意忘形,然后再借他人之手鏟除異己。 就連瑞王的婚事他也做了手腳,把韓英見換成了韓英寧,他要用實際行動警告瑞王:我是君,你是臣,帝王的權威不是你可以挑戰的。再說不過是個女人,難不成他嫡親的弟弟會因此與他翻臉? 出乎意料,瑞王并沒有進宮理論,只是默默接受了他安排的一切,不過打成親那日起,他便不再上朝,就連宮門也再沒踏進一步。 縱使宣他入宮,拓跋淵也是稱病拒絕,一時間,他與拓跋淵的兄弟之情岌岌可危,拓跋昭時常想,難道是他做錯了? 再說韓英見有什么好?行事一板一眼,毫無情趣,就連二人床事也如同死魚一般躺在那里任他動作。 無趣至極。 瑞王出門游歷前特意進宮請旨,說皇后王妃二人姐妹情深,要她姐妹長久分開他實在難以安心,于是求他特允韓英寧能經常進宮陪皇后。 他以為拓跋淵的氣終于消了,他們兄弟二人又能像往常那般相處,不料,拓跋淵鄭重的跪了下來,緩緩開口 皇上,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必無和緩的余地,臣弟。。只求皇上能待娘娘好些,也算圓了臣弟此生夙愿。 話落,鄭重的向他叩了首,而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煩悶,運籌帷幄的君王第一次在他弟弟身上有了挫敗感。 韓英見,韓英見,韓英見。 他就真的那么喜歡韓英見? 小太監還跪著,陛下不開口,他是萬不敢起身的。老太監憂心忡忡的看著拓跋昭,心中思忖萬千,但不敢隨意開口。 殿內靜極了,只余三人呼吸。 終于,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傳朕旨意,宣太醫,飛鴿傳書,讓瑞王回來。 心中輕嘆一聲,如果韓英寧撐不過這口氣,那他們的兄弟之情也許會緣盡于此。 凝暉殿。 韓英寧坐在床邊緊緊握著jiejie韓英見的手,方才太醫看過后說jiejie后腦遭了重創以致淤血堆積,命是保住了,但何時醒來,卻不好說。 她如水的眸中閃過一絲懊悔,都怪自己太過心急,被貴妃激了幾句便理智全失,借貴妃的手推了jiejie,本打算借著落水的由子將jiejie強送到宮外,到時她即便再氣,也不會冒著欺君之名將她告發。 誰知,她千算萬算竟沒料到jiejie落水時頭會磕在湖邊巖石上,若不是身邊的小太監眼疾手快,恐怕此時她已與jiejie天人永隔。 正在思索間,碧桃在門外輕聲道 娘娘,皇上往凝暉殿來了。 韓英寧心中狂跳,視線在jiejie蒼白的面色上逡巡幾圈,最后強裝著鎮定道 進來,伺候本宮梳妝。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如此,她便替jiejie留在這吃人的后宮,拓跋淵在外游歷,兩人平素極少見面,感情淡漠,想必他也不會為著這件小事忽然回京。 鑾金鏡前,玉手執起象牙梳,緩緩梳起一頭如瀑的青絲,昏黃的銅鏡中映著她如花的嬌艷。 碧桃拿著胭脂為她上妝,韓英寧搖了搖頭,望著鏡中的韶華美顏道 細細鋪層粉即可,妝上得太好,恐怕陛下會責怪本宮只顧爭寵,毫不顧及姐妹之情。 碧桃嚇了一跳,忙放下胭脂,后怕道 娘娘說的對,陛下與瑞王手足情深,一向見不得家宅陰私。 韓英寧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冷笑,皇上是只顧前朝,不顧后宮,上個月婉貴嬪痛失腹中之子,是個早已成形的男嬰,婉貴嬪哭的數度昏厥,皇上不還是不置一言,甚至溫言寬慰都沒有,縱使后宮眾人皆知是貴妃的手筆那又如何,不還是得對貴妃俯首是從。 想想拓跋昭真是狠心,婉貴嬪懷的可是他的親骨rou,為了上官柔,他竟看都不看一眼,不僅如此,還夜夜獨寵貴妃,月初上官柔生辰,行云流水一般的賞賜照樣流進翊坤宮,京城里上好的戲班子進宮吹吹打打足足一整天,也不知痛失愛子的婉貴嬪聽到是何滋味。 她捏白了指節,心中暗想:上官柔,如今我韓英寧來了,就算自損八百,也不會讓你好過,總有一天,我也要你嘗嘗深宮落寞的滋味。 窗外太監扯著嗓子尖叫皇上駕到 韓英寧慌忙站起,理了理儀容才由碧桃攙著走出里室。她低垂著眼眸,待明黃色的袍子晃到眼底,才盈盈一拜 臣妾給皇上請安。 起吧。淡漠疏離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拓跋昭置于上座,狹長的眸子緊盯著站在下方的女子,傾城的容顏慘白著,眉間帶著一絲輕愁,瘦削的肩膀輕抖著,他心中郁結更甚,好歹他們也是夫妻,她卻這般怕他? 想發作,耳邊卻又想起瑞王臨行前的重托,這才強壓下心中的不悅道 瑞王妃怎么樣了? 不問還好,一問韓英寧的肩膀抖得更厲害,她拿出絲絹拭著淚,哽咽道 方才太醫來過,說meimei的情況很不好,怕是醒來無望。 她抬起盈盈的水眸,撲通一聲跪在地下,乞求道 求皇上開恩,準許meimei回府養傷。 拓跋昭劍眉擰起,轉頭問辛公公 可去通知了瑞王? 辛一屈身回道 稟皇上,信已經發出去了。 拓跋昭點頭 既如此,便安排瑞王妃出宮吧。 韓英寧低頭稱是,眼底早已掀起巨浪,他居然召回了瑞王,方才壓下去的慌亂此時又浮現在心頭,不過往日她與瑞王極少見面,縱使jiejie醒了恐怕他也瞧不出破綻,如是想著,心里才平靜下去。 拓跋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聲音不似方才那般威嚴 今天的事,想來也不是貴妃本意,朕會安排太醫好好照料瑞王妃,皇后就不要苛責她了吧。 雖是商量的口吻,語氣卻不容置疑。 韓英寧心中不忿至極,卻絲毫不敢忤逆,只得皺著眉頭故作思索 臣妾與柔meimei姐妹情深,自然不會與她計較,只是臣妾胞妹在家得父兄溺愛,出閣后又得瑞王寵愛,故而養出了一身的壞脾氣,今日二人發生沖突,各有不對,但英寧至今未醒,臣妾只怕王爺游歷歸來會怪臣妾這個大嫂照料不當,傷了他心尖上的人。 拓跋昭原本想借皇后之口放過貴妃,誰知一向木訥的皇后竟巧舌如簧,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讓他想駁也無從張口。 況且皇后的話點醒了他,他若真的想挽救自己與拓跋淵的兄弟之情,此事萬不能隨意揭過去,畢竟韓英寧能在后宮常宿,是拓跋淵特意求他允諾的,如今他的貴妃傷了王妃,拓跋淵怎可任由他糊弄。 拓跋昭長指抬起韓英寧的下巴,狹長的眼眸里氤氳著些許薄怒,韓英寧并不怕他,睜著清冷的眼眸與他對視。 周圍的奴才見帝后間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生怕連累到自己,于是都盡可能的埋低了頭,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極力放輕。 良久,拓跋昭諷刺開口 朕怎么不知道朕的皇后竟是如此的牙尖嘴利。 韓英寧彎了彎嘴角,溫聲回道 臣妾也是為皇上著想,上個月婉貴嬪的事已讓貴妃成為眾矢之的,如今斷不能因為瑞王妃再讓meimei深陷愁苦。 許是為了提醒拓跋昭韓英見的身份,她將瑞王妃三個字咬的格外的重。 果然,拓跋昭聽了她的話,收回了手,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眾奴才緊跟著他,魚貫而出,很快,凝暉殿又恢復了平靜。 韓英寧望著拓跋昭遠去的背影暗忖:真是冷漠如斯的男人,從頭至尾沒有過問皇后一句。若不是依著他與瑞王的情分,想必就是今天韓英見死了,他眉都不會皺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