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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關河霜天在線閱讀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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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言辭逼人,絲毫沒有忌諱,趙構聽得心內(nèi)震怒,不過他素來心機頗深,當下面不改色,雙手緊緊握住龍椅兩側扶手,深吸一口氣之后緩緩道:玲瓏公主,大宋精兵良將數(shù)以百萬,輔以長江天塹,早已備好應敵之策,朕根本沒有絲毫擔心之處。不過,方才公主講來大宋雪中送炭,施以援手,雖有夜郎自大之嫌,不過朕念你遠道而來的一番心意,姑且一聽。

    玲瓏公主緩緩起身,揚聲道:玲瓏可讓蒙古就此休兵停戰(zhàn),永不南侵。

    話還未說完,趙構已然冷笑道:朕還以為公主有何妙計,原來不過一僻居荒島的夜郎小國,居然大言不慚可以讓蒙古就此休兵停戰(zhàn),永不南侵,你當朕是三歲小孩嗎?

    玲瓏公主不以為忤,淡然道:玲瓏有一物,欲展示于陛下,陛下御覽之后自然相信玲瓏所言不虛。

    趙構早已意興闌珊,若非看這玲瓏公主生得千嬌百媚,絕世無雙,心里著實喜歡,否則恐怕早已將其逐出金鑾殿,當下懶洋洋的抬手道:既然如此,公主且獻上,待朕一覽。

    玲瓏公主微微一笑,轉身對身后青衣侍女道:紅藕,你且一試,只是務必小心,莫要傷了人。

    突然之間,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眼光全都瞬間投放到了那叫做紅藕的侍女身上。

    之前可能是因為玲瓏公主太過耀眼,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丫頭,現(xiàn)在眾人注目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紅藕也是生得眉目如畫,嬌俏可人,雖然略顯青澀稚嫩,可也展露出世所罕見的絕美姿容。

    只見紅藕興沖沖的掀開手上輕紗,露出一根黑黝黝的長棍,原來她手上一直握著這根長棍緊緊抱在懷里,只是用輕紗遮住,旁人未曾注意罷了。

    紅藕雙手握住黑色棍子,退后兩步,抬頭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這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她小小年紀,天性溫婉內(nèi)斂,本來就是怯生生的性子,此時陡然成了全場焦點,眼看無數(shù)目光射來,心里頓時有些怯場,霎那間心跳的厲害,暈紅著臉蛋四下掃視了一圈,然后對著大殿外的一頭巨大石獅子瞄了瞄,扭頭低聲道:姑娘,我要開始了。

    玲瓏公主點點頭,舉起纖手捂住耳朵。

    朝堂上眾人不明所以,趙構也是一頭霧水,剛要發(fā)問,就聽得一陣霹靂巨響,紅藕所持的那根毫不起眼的黑棍竟然發(fā)射出一連串火星,所指之處的石獅子恍若崩塌一般,稀里嘩啦垮了一大片,最后轟然墜落在地上,化為一堆齏粉,騰起一大團濃厚的灰塵四處飄散。

    面對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也許是太過驚駭,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瞬間呆若木雞,僵立當場。

    紅藕則是一臉興奮,看了看已經(jīng)成為一堆齏粉的石獅子,好似意猶未盡一般,舉起左手粉拳用力揮了幾下,而后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收起黑棍,朝玲瓏公主身邊走去站好。

    此時金鑾殿上所有人頓時反應過來,一邊往兩側躲避,一邊紛紛大喊,護駕,護駕。

    朝堂上瞬間亂成一片,殿外御林軍也潮水一般沖了進來,刀槍齊出,團團將玲瓏公主二人圍住。

    此時趙構早已嚇得躲到龍椅后趴著,姚鄖龜縮在他的身邊,探頭見御林軍已經(jīng)將玲瓏公主二人團團包圍,這才稍稍心安,趕緊扶著趙構站起身來回坐到龍椅之上。

    趙構驚魂未定,手指紅藕,半晌才說出話來,你,你,你所持是何妖物?

    玲瓏公主身陷重重包圍之中,面對劍拔弩張的御林軍仍然鎮(zhèn)定自若,絲毫沒有驚慌的樣子,還是保持著穩(wěn)重端莊的華貴姿態(tài),輕聲道:陛下,此乃我姑射國的統(tǒng)配兵器,名為突火槍。

    突火槍?

    看到玲瓏公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稍微安定下來,聞言全都悄悄議論起來。

    玲瓏公主并不理會,繼續(xù)道:姑射裝備有此等兵器,區(qū)區(qū)蒙古,若要與姑射對壘,完全是螳臂擋車,雞蛋碰石頭,姑射擁有摧枯拉朽的優(yōu)勢,所以,玲瓏才有把握說讓蒙古停戰(zhàn)休兵,永不南侵。

    趙構已經(jīng)逐漸定下心來,頻頻點頭,目露貪婪之色道:憑借如此神器,怪不得剛才公主自信滿滿。不知公主可否將此突火槍割愛相贈,朕自當十倍奉還,錢帛財物,奇珍異寶,只要我大宋有的,朕絕不吝嗇。   他震驚之余,貪婪之心大起,不過語氣已然客氣了許多。

    突火槍乃姑射神器,絕不外傳。   玲瓏公主歉然道。

    趙構不由大失所望,又問道:既然公主不愿意將突火槍交給大宋,莫非是打算自行出兵逼退蒙古?

    玲瓏公主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姑射愿出兵助大宋御敵,只是陛下必須詔告天下,虛位放權,以后大宋所有朝政大事,皆由玲瓏掌控。

    此言一出,造成的震撼遠超剛才突火槍發(fā)射,朝堂之上立刻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

    古往今來,謀朝篡位的事不勝枚舉,或是烽煙四起的起兵反叛,或是血雨腥風的宮闈政變,但是如同今日這樣在朝堂上侃侃而談,好似閑聊家常一般,輕輕松松的說出口來,絕對是聞所未聞。一眾文武百官之中,寧死也要效忠大宋的大有人在,不過此時都驚駭過度,根本忘記了出言呵斥。

    放,放肆。

    趙構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當場,隨后反應過來,勃然大怒,拍案呵斥道:你,你竟敢忤逆篡位。

    玲瓏并未打算謀朝篡位,

    玲瓏公主毫不畏懼的插言道:大宋還是大宋,陛下還是陛下,唯一的區(qū)別就是,陛下不再掌管朝政。

    趙構暴怒之極,憤然起身,對著玲瓏公主大吼道:朕即是大宋,朕即是國家,縱然你姑射國有神兵利器,但是我大宋有忠臣勇將無數(shù),兵馬百萬,河山萬里,朕的先祖一手打下這江山,白骨何止千萬,若爾等要謀奪朕的江山社稷,朕也無懼于和姑射開戰(zhàn),你拿千萬人頭來換。

    大殿上頓時死一般的沉寂。

    玲瓏公主淡淡的望著氣急敗壞的趙構,嘆了一口氣,久久才冒出一句話,陛下如若執(zhí)迷不悟,姑射就此罷手,不日蒙古大軍兵臨城下,恐怕到時候陛下不但皇位保不住,連大宋江山也要拱手讓人了。

    大膽賤婢。

    趙構再也忍不住心內(nèi)的滔天怒火,也顧不得那突火槍的威力,手指連連指向玲瓏公主,怒吼道:給朕拿下,立斬無赦。

    本已團團包圍玲瓏公主二人的御林軍暴喝一聲,就欲沖上前去將二女砍成一堆rou醬。

    此時紅藕跨步上前,擋在玲瓏公主身前,舉起突火槍朝大殿屋頂就是噼里啪啦一通掃射,就聽得一陣陣轟隆巨響,一大片瓦礫傾瀉而下,下面的文武官員及御林軍紛紛逃竄躲避。

    紅藕清脆的聲音此時響起,誰敢上前一步,尸骨無存。

    面對著黑洞洞的突火槍,所有御林軍個個心驚膽寒,暗忖要是打在自己身上,真正的是瞬間變成一堆rou泥了,就算己方人多勢眾,不過是多些槍下亡魂而已,根本毫無勝算。

    正在畏縮之際,玲瓏公主朗聲道:陛下,若執(zhí)意要刀兵相見,在突火槍下,這大殿之上無人能幸存。只要玲瓏一聲令下,就算陛下招來數(shù)萬精兵,面對突火槍不過是以卵擊石,彈指間便灰飛煙滅,為陛下計,為大宋計,還請三思。

    趙構怔怔望著灰塵彌漫的金鑾殿上散落一地的一大堆破瓦爛磚,嘴角不斷地抽搐,終于抬手道:統(tǒng)統(tǒng)退下。

    圣諭一出,所有御林軍都偷偷出了一口長氣,趕快悄悄的散開,紛紛退出大殿。

    趙構心內(nèi)閃電般的快速盤算起來,眼前這突火槍確實威力非凡,看樣子成百上千的御林軍沖上去也是白白送死,就算搭上拱衛(wèi)京師的十萬禁軍,不計損失奪下一支突火槍,若引來姑射大軍,大宋也是鐵定一觸即潰,江山難保,還不要說長江以北虎視眈眈的蒙古也會趁機南下,到時候身死國滅毫無懸念。現(xiàn)在看玲瓏公主并沒有吞并大宋的意思,否則也不會大費周章,親自冒險跑來臨安多費唇舌,直接發(fā)兵即可輕輕松松滅亡大宋。

    趙構左思右想之下,仍然覺得先與姑射虛與委蛇,拖延一番才是最好的辦法,于是定下心來,沉聲道:玲瓏公主,你說那蒙古人將停戰(zhàn)休兵,永不南侵,朕需要得到可靠證據(jù),才能考慮你所說的代價。

    玲瓏公主似乎胸有成竹,早料到如此結局,微微展顏一笑,這是自然。玲瓏已指派使臣前往襄陽,此時應該已經(jīng)見到蒙古可汗忽必烈,姑射的使臣會當面要求忽必烈停戰(zhàn)休兵。

    姚鄖忍不住插話道:那忽必烈狂傲無比,豈可因為你的要求就罷戰(zhàn)休兵?

    他會的。

    玲瓏公主抬手摸了摸紅藕懷里抱著的突火槍,緩緩答道:因為,我的使臣帶了兩名虎賁衛(wèi)前去,他們也攜帶了突火槍。忽必烈如果聰明,他自然懂得該如何去做,而我們都知道,他的確是一個聰明人。

    趙構死死盯著那紅藕緊緊抱在懷里的天縱神器突火槍,恐懼感最終壓抑住心內(nèi)那股奔騰的憤恨怒火,沉吟片刻,終于道:玲瓏公主,你且暫回,容朕些許時間,若那忽必烈果真停戰(zhàn)休兵,朕再予答復。

    玲瓏公主鳳眉一揚,點頭應允道:如此甚好。那么玲瓏告辭,五日之后,玲瓏將再回臨安,希望到時候陛下不會讓玲瓏失望而歸。   言罷,也不看兩旁呆若木雞的文武百官一眼,轉身抬步,昂然離殿而去,身邊那一臉可愛的紅藕竟然沖趙構扮了個鬼臉,而后緊緊的跟了上去。

    群臣伸長脖子目送玲瓏公主遠去,接著便個個鴉雀無聲,垂頭等待趙構圣諭。今日這金鑾殿上風雨變幻,著實讓眾人如同經(jīng)歷一場跌宕起伏的幻夢一般,先是玲瓏公主的絕世風華傾倒眾人,接著突火槍猶如仙兵神器一般的威力震撼全場,而最后的高潮部分竟然是玲瓏公主當廷逼宮,與謀逆無異。眼看趙構束手無策,心內(nèi)肯定是又恨又怕,因此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來多嘴多舌,萬一觸了龍顏,那就是立時的殺身之禍。

    趙構雖然惱怒異常,心內(nèi)翻江倒海一般,但是看著大殿上一干唯唯諾諾的大臣,知道就這么干耗下去于自己的威嚴大為不利,當下努力平抑心情,緩緩道:今日朝堂之事,關乎社稷存亡,任何人等,不得外傳,若有絲毫泄露,定嚴懲不貸!賈相,三衙以及六部尚書留下,其余人等退朝侯命吧。

    群臣個個冷汗直冒,惴惴不安,巴不得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趕緊山呼萬歲,而后有序退出金鑾殿,不消片刻,只留下了趙構指名的幾位大臣。

    趙構微微后躺,對諸臣道:諸卿都是大宋的重臣,當為江山社稷分憂解難,剛才玲瓏公主仗著突火槍的威力公然忤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朝廷面臨現(xiàn)在如此艱難局面,蒙古,姑射兩強環(huán)伺,虎視眈眈,諸卿有何良策?

    諸臣中兵部尚書楊守業(yè)性情最為暴躁,趕緊上前一步,啟奏陛下,臣有一策。

    見趙構微微點頭,便繼續(xù)道:臣以為,那突火槍天縱神器,厲害無比,若我大宋得到此武器,何愁蒙古不退兵,更無需受那玲瓏公主要挾。那玲瓏公主幾乎沒有隨扈侍衛(wèi),所乘馬車也難以快速疾馳,只要讓捧日軍出精騎三千,便可悄悄追上玲瓏公主一行,而后易服改裝,在錢塘江口處扮作土匪劫道,出其不意來個偷襲,料想他們區(qū)區(qū)幾人,雙拳難敵四手,就算突火槍再厲害,大軍一擁而上,她能殺得了幾個?最后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候我們活捉玲瓏公主,拿到突火槍,挾玲瓏公主以令姑射,何愁姑射不俯首稱臣?

    賈似道趕緊搖頭道:萬萬不可,楊兵部此策乃下下策。萬一失手,玲瓏公主盛怒之下必定與大宋開戰(zhàn)

    丞相多慮了!

    楊守業(yè)搖頭道:此戰(zhàn)勝率頗高,就算萬一失手,三千精騎都是穿著便服,我們大可推諉不知,一口咬定是盜匪所為,玲瓏公主豈能輕易怪到大宋頭上?

    姚鄖忍不住連連點頭,低聲道:陛下,此計甚妙,若是成了便是奇功一件,若是不成,也可將責任推得一干二凈,臣下以為可以一試!

    趙構略一沉吟,便對侍衛(wèi)馬軍司都指揮使王源道:此計甚好,只是來不及傳旨十六衛(wèi)諸將領兵,王卿,傳朕口諭,你即刻去捧日軍大營,親率三千精騎出擊!

    王源微一猶豫,恭恭敬敬的躬身道:按大宋律例,上四軍兵馬調(diào)動需要虎符及詔書,請陛下賜詔。

    趙構一愣,不悅道:軍情緊急,哪里容得下耽誤,況且有朕的口諭,又不是全軍出擊,區(qū)區(qū)三千精騎,王卿拿虎符去調(diào)兵即可。

    對于眼下的局面,王源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趙構既想要冒險偷襲玲瓏公主,又怕事敗被發(fā)現(xiàn),導致兩國兵戎相見,因此才有這讓捧日軍扮作盜匪去偷襲的事。若是成功得手當然是奇功一件,若是事敗,為了避免兩國開戰(zhàn),這三千偷襲的捧日軍便是肯定要被當作棄子處理掉。自己僅憑口諭便領兵出擊,到時候空口無憑,百口莫辯,所有的罪責都得自己抗著,一道剿匪平亂的圣旨便可讓自己直接跌入十八層地獄。

    王源心里快速的評估了一下,暗忖自己領兵偷襲成功的可能性根本就沒有,早晚是個死字,不如現(xiàn)在硬著頭皮賭一把,于是一咬牙,堅持道:陛下,調(diào)遣禁軍乃是國之大事,萬萬不可權宜行事,以免日后滋生事端,請陛下頒詔。

    他已下定決心,僅憑口諭就領兵出擊便是自尋死路,只要拿到詔書,就算偷襲失敗,自己也是奉旨行事,這黑鍋怎么甩也甩不到自己的頭上,一條性命便是保住了。于是干脆橫下一條心,死活不肯領口諭而去,非要依律拿到詔書,皇帝總不可能為了這合情合理的要求怪罪于自己。

    你....

    趙構心里也是明鏡一般,看王源非要自己下詔,滿腹怒火也發(fā)不出來,那詔書怎么能頒呢?一旦頒詔,萬一偷襲事敗,自己便再無推脫之詞,這黑鍋就再也甩不出去了。

    而提出喬裝偷襲的楊守業(yè)這時終于也發(fā)現(xiàn)自己捅了馬蜂窩,早已識趣的縮在一旁一言不發(fā),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一旁的賈似道眼看氣氛不對,搞緊上前一步道:微臣以為此事應當從長計議。我們目前對這姑射國一無所知,除了這從天而降的玲瓏公主,姑射國究竟由誰在掌控軍隊?姑射大軍有多少兵馬?   一旦玲瓏公主為大宋所擒,姑射國誰人會占據(jù)皇位?   到時候會不會因為玲瓏公主在大宋手里而投鼠忌器?   或者恨不能借刀殺人以絕后患,直接出兵逼我們殺掉公主讓其奪得皇位?   這些都是未知之數(shù),貿(mào)然行事萬萬不可。

    既然賈似道遞上了臺階,被王源頂?shù)眠M退兩難的趙構趕緊點了點頭,丞相言之有理,出兵之事再議吧。

    王源心里一塊大石終于落地,趕緊后退兩步回到自己的位置。

    賈似道繼續(xù)奏道:微臣以為,這玲瓏公主敢只身來見陛下,應該料定我們會出動大軍捉人,必定早有對策,而且看她目前并無意與大宋開戰(zhàn),若我們此時莽撞行事,豈非逼雙方立刻兵戎相見?   退一步講,就算我們拿下玲瓏公主,仍不能保證姑射國會俯首稱臣,萬一他們發(fā)兵要人或者不顧公主死活,就憑那一只繳獲的突火槍,我們也是難以招架啊?   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虛與委蛇,拖延時日,借機想辦法摸清這姑射國的底細,然后再徐圖對策,這才是上上之選。

    工部尚書劉文靜連連點頭,丞相所言極是。臣也以為,目前敵強我弱,不宜輕舉妄動,我們應該趁此時機,假裝與姑射國交好,趁他們沒有防備之時,不惜一切手段拿到這突火槍的制造之法。那姑射國孤懸海外,人口疆域應該根本無法和大宋相提并論,他們都能造出突火槍,以我大宋數(shù)千萬人口之規(guī)模,冶煉工坊不下數(shù)百處,只要有了突火槍的制造之法,大規(guī)模制造更是輕而易舉,到時候不要說蒙古,就算姑射國,統(tǒng)統(tǒng)也要臣服于大宋之下。

    此言一出,幾個大臣紛紛點頭贊成,連那楊守業(yè)也是心服口服,不再多言。

    此時唯有戶部尚書何競亭一言不發(fā),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一副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趙構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有些微慍,這何競亭在朝為官數(shù)十年,主持戶部也有十余年了,資格比其他幾位尚書重臣都要老,其經(jīng)手主管的戶部這么多年來一直運作良好,算得上朝臣表率,前些年的時候也是積極諫言,絕不是那種一言不發(fā)的悶豆子,可惜去年年尾府中發(fā)生祝融慘劇,大半府邸付之一炬不說,其妻妾子女無一幸免,唯有他自己僥幸逃過一劫,被人從火堆里救了出來,不過全身大面積燒傷,尤其是面部更是直接毀容,連帶嗓子都差點失聲,說話好似漏風一般。

    逢此人倫慘劇之后,也許是自卑容貌駭人,或者是傷心家破人亡,何競亭性格大變,日益沉默寡言,群臣也都體諒一二,此時趙構縱算不喜他抽身事外的態(tài)度,也不好直接斥責,免得讓人背后議論自己不體恤下臣,于是緩緩道:何卿,你有何良策啊?

    這下直接被陛下點名,何競亭就算再怎么孤僻,也是不得不趕緊躬身作答,由于聲音嘶啞,怕趙構聽不清楚,何競亭不得不放慢語速,微臣不才,也無甚良策,只是有一事頗為不解。想那突火槍乃天縱神器,一旦擁有,便可掃蕩天下,于敵固然是摧枯拉朽的碾壓之勢,可一個不妥當,于姑射自己也是致命威脅,其一,玲瓏公主若讓手下持槍在身畔以便監(jiān)控,要是有一人有心突然作亂,臨陣倒戈,就算有千軍萬馬護衛(wèi),玲瓏公主也是必死無疑,其二,若是讓突火槍遠離玲瓏公主視距之外,那這等神兵利器時時就有被人拿來作亂的可能,玲瓏公主必定寢食難安,如此難局,臣相信姑射國必定早已知曉。此外,由于尋常刀劍弓弩遠非匹敵,十支突火槍與千支突火槍都可席卷天下,并無太大差別,而十支突火槍想那玲瓏公主還可牢牢控制,確保都在絕對忠誠的將士手上,千支萬支則是根本不可能掌控,隨時都有野心家拿來作亂謀反,到時候根本無法鎮(zhèn)壓,突火槍也就算不上神兵利器了。微臣剛才看那玲瓏公主絕非愚蠢之人,為杜絕后患,決計不會大量制造突火槍裝備軍隊,而且為防止機密外泄,銷毀制造之法乃是不二之選。因此,微臣斗膽揣測,姑射國根本沒有多少突火槍,如若開戰(zhàn),姑射并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玲瓏公主才冒險親自上陣,打算利用突火槍的驚世威力震懾大宋,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此一番話說的在場大臣個個點頭,趙構心內(nèi)也是贊許,暗忖如果大宋得到此等神器,自己絕對不放心交給任何人,非得要時時刻刻貼身攜帶才心安,其余的統(tǒng)統(tǒng)銷毀。想那玲瓏公主侍女那樣嬌小的人兒都可cao控,自己親自拿來領兵沙場,馳騁天下,豈不成就萬世霸業(yè)?

    想到此時,趙構不由有些心馳神往,貪婪之心益盛,大手一揮傳旨道:擬旨,傳樞密院及三衙,令郭丙安及鄧則倫兩位行軍大總管,速調(diào)太湖水軍大營及建康禁軍大營兵馬回臨安勤王,務必在五日內(nèi)于城外部署妥當,以防姑射生變。

    楊守業(yè)一愣,趕緊奏道:陛下,臨安自有捧日,天武,神衛(wèi),龍衛(wèi)四只上四軍合計十萬精兵拱衛(wèi),安穩(wěn)無虞,建康禁軍大營乃是長江天險的最后一道屏障,若貿(mào)然撤回,微臣恐怕蒙古會借機.....

    趙構搖頭道:在突火槍的威脅之下,蒙古必定已然停戰(zhàn),斷不會在此時與姑射翻臉,況且其他禁軍大營遠離臨安,無法在這幾日就回撤臨安,放心,朕自有謀劃。

    楊守業(yè)看他說的堅決,便不敢再辯。

    趙構繼續(xù)道:諸卿退朝之后,回衙門布置下去,舉全國之力,窮盡一切手段,務必將這姑射的來歷查個水落石出。

    姚鄖見趙構微有倦意,便趕緊道:諸位,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吏部尚書鄭懷遠躬身道:臣有一事啟奏陛下。明日今科科舉文試開考,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只差考題未定,恭請陛下指定一題。

    趙構以手托腮,略一沉吟,便道:秦始皇焚書坑儒,雖成就天下一統(tǒng)的萬世偉業(yè),卻也留下千古罵名,就以焚書坑儒為題。

    理為先秦之前對斷案官員的稱呼,秦漢設廷尉,北齊改為大理寺,專門審理刑獄重案,歷代因之,大宋沿用此制,其主官稱卿,下設少卿、丞及其他員役。

    大理寺衙門位于臨安城東,屬于刑部管轄,雖然等級及規(guī)模均不如六部衙門的恢弘,但是由于其重要性,也是在臨安城東占據(jù)了顯要的位置,現(xiàn)任大理寺卿許建安,乃多年前由大內(nèi)總管姚鄖力薦而赴任,在審理岳飛父子三人謀反案件中,夙夜匪懈,一手處理了庭審,判決,抄家,滅族的所有重要環(huán)節(jié),判罰嚴厲,震撼臨安官場,得到鐵血判官的綽號,深得趙構器重。

    牧仲陵早早起來,叮囑呂柔奴幾句之后便匆匆趕赴大理寺衙門赴任,畢竟第一天履新,還是害怕行差踏錯,惹出麻煩。

    到了衙門表明身份之后,自有早已等候在外的衙役領了進門,左拐右拐,很快便到了大堂旁邊的官房停下,大聲喊道:稟寺卿,候任大理寺少卿牧仲陵求見。

    里面?zhèn)鱽硪宦暎屗M來。

    聲音沉穩(wěn)有力,字正腔圓,隱隱一種官威夾雜其中,顯見說話之人必定是許建安本人。

    衙役低聲道:牧少卿,大理寺卿就在里面,小的陪您進去吧。

    牧仲陵點點頭,有勞了。

    衙役上前幾步,輕輕推開房門,和牧仲陵走了進去。

    只見屋內(nèi)陳設奢華,當中一張長案,上面堆著高高的卷宗,背后一把寬大的太師椅,一人端坐其上,大約五十余歲,頗為清瘦,面容不怒自威,著三品官服,正是大理寺卿許建安。

    牧仲陵躬身道:下官原襄陽禁軍都虞侯牧仲陵,參見寺卿。   言罷遞上自己的官憑文書。

    許建安驗看了一下,隨手放于桌上,一改方才冷肅的臉色,微微泛出絲絲笑意,點頭道:無需多禮。本官一早便得到吏部文書,知道都虞候將要來此履任大理寺少卿一職,先前還擔心又是派來一位年老體弱的軍頭,直到看到都虞候本人,本官心里終于松了一口大氣。實話和你講,這大理寺少卿一職自從前任病退之后,可是空缺了很長一段時間,現(xiàn)下你看看,公務堆積如山啊。本官就盼著你來分擔分擔了。

    許建安一臉和顏悅色,好像對著相識已久的朋友故舊一樣自然親切,笑呵呵的指著案上的卷宗,本官癡長些許歲數(shù),就托大叫你一聲仲陵吧,大理寺,大不易,仲陵,往后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許建安毫無官架,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令牧仲陵對他頗有好感,順著他的話恭聲道:寺卿言重了。仲陵不才,愿竭盡全力,只是仲陵之前一直于軍中效力,對大理寺公務確實不甚了了,還望寺卿平日多多指教。

    仲陵,不用擔心,有需要的時候,本官自會指點一二,

    許建安呵呵笑著,你正當壯年,學起來很快,本官也安排了一些經(jīng)驗老到的衙役在你手下辦事,自可讓你輕松上手,完全無需多慮。

    牧仲陵自然是千恩萬謝,許建安好像心情大好,聊性頗佳,隨口又問起牧仲陵初來臨安如何安頓之類的家常瑣事,幫著出了些主意,最后叮囑道:仲陵,你初來臨安,需要安頓的瑣事繁雜,今明兩日就無需在衙門待太多時間,本官準你假,抓緊時間去把自己的私事盡快處理好,后天開始就要按例在衙門辦公,不得擅離職守了。

    牧仲陵暗忖自己和呂柔奴也無太多銀兩常住驛館,的確需要時間來找地方安頓下來,而且也要抽空去西大街把陳員外的口訊轉告他兒子,當下欣然領命。

    許建安伸了伸懶腰,笑道:公務逼人啊,仲陵,本官實在沒有更多時間和你詳談,下次得暇再暢談吧,   頓了一頓,指著案側一名三十余歲的瘦小捕快道:便讓這劉金生與你安排一切事宜,如還有疑問,即刻來問。

    牧仲陵躬身答謝,便和劉金生退了出去。

    劉金生一臉阿諛,一邊領著牧仲陵往左邊長廊走去,一邊笑容可掬道:少卿,我先帶您去看看您的官房。

    牧仲陵點頭稱謝,道:有勞了。

    劉金生連連搖手,諂媚的笑臉上好像活生生綻放了一朵花似的,不敢不敢,少卿千萬不要如此客氣,小人恐不敢當,小人劉金生,以后少卿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大理寺占地不大,前前后后幾進都是官舍,并沒有其他設施,二人繞著長廊穿庭過院,也不大一會兒,劉金生已領著牧仲陵到了大理寺大堂左邊一所官舍,進去之后,只見三名捕快早已排成一行守在屋內(nèi),見到牧仲陵,齊齊躬身道:小人劉銀生,張春富,彭大貴見過少卿。

    一旁的劉金生也趕緊加入,四人站成一排齊聲道:少卿,小的四人以后都劃歸少卿屬下差遣,但憑吩咐,小的們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四人個個說得洪亮大聲,就差拍著胸膛賭咒發(fā)誓了。

    不必多禮。本官初來乍到,以后還需要四位多多扶持。

    四人起身,異口同聲道:謝少卿。

    牧仲陵看了看劉銀生,便覺得他和劉金生長得頗像,正要問,劉金生搶著道:少卿,劉銀生乃是小人的二弟,蒙前任少卿恩準,讓他跟著在下進衙門當了差。

    牧仲陵點頭道:怪不得看著這么像。   而后走到房中書案之后坐下,我初來乍到,你們四人且把這大理寺少卿之責先簡單說與我聽聽。

    劉金生躬身道:回少卿,大理寺乃大宋最高刑罰斷案之所,專門負責處理各州府衙門上報的各類棘手案件,還有,臨安城內(nèi)的大案要案也統(tǒng)歸大理寺管轄。大理寺少卿,就是大理寺卿的副手,所有日常案子,少卿無需親力親為,俱由各位寺丞負責查證斷案,出了結果之后少卿查驗審批即可,只是特別嚴重的大案或者其他重案才交由許寺卿及您在大堂審理。

    牧仲陵默默記在心里,本官知道了。還有,這大理寺,只有我一位少卿嗎?

    劉金生脫口而出道:大理寺一共兩位少卿,還有一位是李致遠李少卿。只是他甚少來衙門,所以少卿可能很少看得到他。

    很少來衙門?

    牧仲陵奇怪不已,問道:他身為大理寺少卿,理當來此公干,怎么會很少來衙門?

    劉金生自知說漏了嘴,不由囁囁諾諾,不愿回答,旁邊張春富狠狠瞪了他一眼,接口道:少卿見諒,其實這些事情劉金生根本不清楚,他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請少卿不要放在心上。

    牧仲陵知道他們不愿得罪人,也就不再多問,道:你們誰人熟讀大宋律法?我還缺少司書一人,日后開堂審案必須要有熟悉律法之人在一旁協(xié)助于我。

    四人齊齊搖頭,彭大貴道:少卿如果需要司書,大理寺有多名司書可供調(diào)用,當然,少卿也可自行招募屬意之人。

    自行招募?

    牧仲陵突然想到呂柔奴,她自幼熟讀詩書,包括大宋律法也是背得滾瓜爛熟,反正自己也不放心她每日一人獨處,正好將她帶在身邊,不但護得她的周全,也可讓她發(fā)揮所長,當下心里有了主意,點點頭道:好的,如果還有其他事宜,現(xiàn)在有時間,你們細細與我道來。

    四人趕緊事無巨細,將大理寺一切事宜仔仔細細講給了牧仲陵聽,看他都了解之后,最后張春富恭恭敬敬的道:少卿,小的最后還有幾句肺腑之言,只是有點唐突,不知當講不當講?

    牧仲陵想著自己初來,一來人生地不熟,二來對公務也才剛剛了解一點點而已,當然想知道越多越好,催促道:但說無妨,本官初來,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很可能觸犯禁忌而不自知,以后諸多事情都還要靠你們,但凡有話,直說就是,本官絕不生氣。

    張春富微微整理了一下嗓子,低聲道:少卿,實話來講,在大理寺當差,好比懸崖騎怒馬,滄海泛破舟,稍有不慎,便會落個人頭落地的下場,少卿不可不防啊。

    牧仲陵心內(nèi)一凜,張春富已經(jīng)繼續(xù)說道:大理寺乃大宋審案判刑之重地,所有重案要案都會經(jīng)手,牽涉非常之廣,可謂朝廷官場之風暴眼。然而,大理寺卿僅僅官居三品,表面上看應該是朝廷大員了,其實根本算不上朝廷重臣,這京城之內(nèi),王侯將相,多不勝舉,二品以上大員,比比皆是,豈是三品官員能夠惹得起的?   因此,大理寺斷案判刑都要小心謹慎,處處提防,千萬不要觸碰到任何高官顯貴的手腳,否則吃罪不起,輕則丟官去職,重則人頭不保。

    牧仲陵大吃一驚,細細思忖之后道:牽扯如此之大,掣肘如此之多,如此一來,這大理寺還能正大光明斷案嗎?

    劉金生在一旁插嘴道:不瞞少卿,這前任的少卿就是在審理一起案子時不小心牽扯到了樞密院的一位高官,受了驚嚇,驚恐之余趕緊掛印辭官,回鄉(xiāng)避禍去了。然后因為這官職風險太大,無人愿意來補缺,所以一直拖延到現(xiàn)在。

    牧仲陵默默聽著,沒有答話,劉金生接著道:不過少卿也無需擔心。小的在大理寺當差也有十來年了,大大小小的案子見過無數(shù),多多少少能夠知道這官場趨利避禍的法子,少卿只需記住一句至理名言,絕對逢兇化吉,仕途光明。

    至理名言?

    牧仲陵出生行伍,哪里懂得起這些官場之上的彎彎繞繞,狐疑問了一句,什么至理名言?

    依法辦案。   劉金生四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牧仲陵一愣,這有什么特別的?大宋律法不就是拿來這么用的嗎?

    少卿,劉金生無奈地搖頭,不是大宋律法,是依上官的想法辦案。

    看牧仲陵一臉驚愕,劉金生繼續(xù)道:少卿,你初來臨安,可能還不適應,慢慢就習慣了。總之,小人的肺腑之言都是為你好,請少卿千萬小心一二。

    牧仲陵雖然心里不以為然,但是看他說得懇切,也不好再說什么,點頭應允道:本官日后自當小心謹慎,你們也多多注意,隨時提醒于我。

    張春富這時突然插言道:少卿,今日臨安發(fā)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朝野震動,小的大膽揣測,肯定會在臨安掀起天大的風波,過幾日很可能會把大理寺牽涉進去,少卿千萬小心應對,絕不可行差踏錯。

    什么事情如此嚴重?難道是關于玲瓏公主的?

    牧仲陵看他一臉嚴肅,說得慎重,想起昨夜在皇宮偷聽到的談話,下意識的便問了一句。

    對,對,對。

    四個人同聲點頭,壓低聲音,你一言我一語便將早朝時的大事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

    雖然趙構嚴令禁止朝臣將玲瓏公主于金鑾殿逼宮的消息外泄,但是突火槍弄出那么大的動靜,卻是怎么也不可能瞞住的。那些換崗的御林軍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對突火槍的摧枯拉朽的威力還是看得一清二楚,早已私底下把石獅子被打成齏粉一事四處傳播開來,聽得牧仲陵也是震驚無比,連呼不敢置信。

    不過傳言終究很容易變成流言,四人說著說著便已把重點從突火槍放到了玲瓏公主的絕世風華上,一時唾沫四濺,牧仲陵聽得難以入耳,便插話道:

    現(xiàn)時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這就要走,這兩日大多時間也不在衙門,如果有事,留待我后日來處置。

    四人齊齊應是,見牧仲陵要離開,劉金生四人執(zhí)意要恭送出衙門,牧仲陵不好推辭,只好任由四人簇擁著往外走。

    五人剛一走出大理寺大門,街邊突然竄出一道人影徑直沖過來跪倒在牧仲陵面前,泣聲大喊道:冤枉啊。求官爺給小人做主啊。

    牧仲陵猝不及防之下被嚇了一大跳,定睛仔細一看,身前竟然是一位五大三粗的漢子,大約三十左右,一身結實,孔武有力,此刻卻如小雞啄米般跪在地上不住磕頭,一邊大聲喊冤。

    你快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怎么可以隨意就給別人下跪?   牧仲陵急忙將他拉起,好心勸道:如果你有冤情,直接去衙門擊鼓鳴冤即可,像這樣攔住我有什么用啊?

    那漢子雖然已經(jīng)起身,卻仍然不住作揖,嘴里仍然高聲喊冤,官爺,小的知道您是大理寺新任少卿,特地在此恭候官爺,攔駕喊冤,小人有天大的冤枉啊。

    話還沒有說完,劉金生劉銀生兩兄弟已經(jīng)跳了過來,一邊一個抓住喊冤漢子的肩膀,推搡著罵道:你個該死的黃貿(mào),又來衙門惹事生非,還不快滾。

    這兩兄弟身材矮小瘦弱,那叫做黃貿(mào)的漢子足足高出二人一頭有余,二人要高舉雙手才可以抓住他的肩膀,看著到好似兩人被黃貿(mào)提著一般,頗為滑稽。只是黃貿(mào)一臉苦瓜樣,動也不敢動,掙扎一下都不敢,只是連連求饒。

    牧仲陵制止住劉氏兄弟,和顏悅色地對黃貿(mào)道:你有何冤屈?可有狀紙?

    黃貿(mào)趕緊從懷里拿出一張狀紙,雙手舉起躬遞到牧仲陵手里。

    牧仲陵接過來展開一看,滿目的腥紅一片,白底紅字,隱隱散發(fā)著絲絲血腥味,整篇狀紙顯然是鮮血寫成,不由心里一凜,仔細一看,大意是寫當朝工部尚書劉文靜的衙內(nèi)劉子都伙同兵部尚書楊守業(yè)之子楊繼宗,帶著一干幫閑,輪jian了他的娘子,請求官府為他作主。

    牧仲陵小心折好狀紙,遞還給黃貿(mào),正色道:你要狀告當朝工部尚書劉文靜的衙內(nèi)劉子都和兵部尚書楊守業(yè)之子楊繼宗?茲事體大,你可有證據(jù)?

    黃貿(mào)悲聲道:官爺明鑒,小人一介平民,怎敢誣告衙內(nèi)?我家娘子平時每日都在北街綢緞莊幫忙賣布貼補家用,三月前那劉子都和楊繼宗帶著一幫手下幫閑正好路過,見我家娘子頗有姿色,勾引挑逗不成,就勃然大怒,獸欲大發(fā),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居然就在綢緞莊內(nèi)將我娘子強行jianyin,百般凌辱,待我娘子遍體鱗傷昏迷不醒后方才罷休,之后扔下二十兩銀子就揚長而去。那日整個街市為之轟動,圍觀者人山人海,眾多街坊鄰居都是證人啊。

    牧仲陵聽了不由怒斥道: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此惡行,簡直禽獸不如。你當時沒有報官嗎?怎么會拖延到今日才來大理寺鳴冤?

    黃貿(mào)悲聲道:官爺,小的怎么可能不報官呢?只是當時小的告到了巡檢司衙門,他們以官卑職小為由推脫不管,小的無奈之下只能到大理寺?lián)艄镍Q冤,到了堂審之時,那劉子都等人居然說我娘子是勾欄暗娼,故意勾引他們招嫖,而且事后還索要了二十兩嫖資。當時的官爺就判小的誣告,說我故意把嫖妓說成強jian,意圖敲詐,我家娘子當街攬客,白晝宣yin,傷風敗俗,不但劉子都等人無罪,還重打了我二十大板。

    嫖娼?敲詐?

    牧仲陵聽得難以置信,此等荒唐聞所未聞,居然有人強jian之后扔點錢就算是嫖妓了,苦主去告狀反而被當做敲詐重責。

    誰給你判的這個案子?難道那些街坊鄰居都不給你作證?

    旁邊彭大貴趕緊上前悄聲附耳對牧仲陵道:少卿,判案的是許寺卿。

    牧仲陵聞言,頓時想起剛才張春富對自己所說的話,不由氣涌心頭,忖道:想不到這大理寺外表堂皇,內(nèi)里居然如此齷齪不堪,如果不能為民伸冤請命,還有何面目繼續(xù)留在此地,不如歸田隱居算了。   當下下定決心,對黃貿(mào)道:本官今日俗務纏身,你且回去,后日再來大理寺?lián)艄镍Q冤,不管此案能否再審,本官必給你一個交代。

    劉金生四人大驚失色,紛紛低聲勸他三思,牧仲陵理也不理,眼看黃貿(mào)驚喜交集,眼泛淚花,就要跪下磕頭謝恩,趕緊一把扶住,黃貿(mào),你乃七尺男兒,不要動輒下跪,自貶自賤,為民請命也是本官職責所在,你無需多言,暫且回去吧。

    眼看著千恩萬謝的黃貿(mào)走遠,張春富急得直跺腳,扼腕嘆息道:這個黃貿(mào),已經(jīng)在大理寺門口喊冤數(shù)月,血書都寫了十幾封了也無人搭理,少卿今日真是被他坑了。

    牧仲陵奇道:此人身負冤屈,不惜自殘身體寫血書數(shù)十封伸冤,其情堪憐,而本官職責所在,為他做點事情如何就被他坑了?

    劉金生四人同時訝然,劉銀生低聲問道:少卿以為黃貿(mào)是用自己的鮮血來寫的血書狀紙?

    牧仲陵一愣,劉銀生有些鄙夷的接著道:自從那日出事之后,這黃貿(mào)天天罵他娘子下賤,惹出這種禍事給自己丟臉,在寫狀紙之前,必定毒打她的娘子,這血書狀紙都是用他娘子的鮮血所寫。

    牧仲陵頓時傻在當場,半天也喘不過氣來,想起剛才自己對黃貿(mào)所說的話,恨不得把他抓回來一腳踩到土里去。

    四人見牧仲陵臉色不對,也就不敢多說,互相悄悄使了個眼色,便告退回衙門里去了。

    牧仲陵只得平復心情,加之心里牽掛呂柔奴,一路上快步急行,一會兒工夫便回到了驛站,進入后院推門而入,才發(fā)現(xiàn)呂柔奴早已起床,手托香腮,一臉憂愁,正坐在桌旁發(fā)呆。

    見牧仲陵回來,呂柔奴終于擠出一絲笑容,趕緊斟了一杯茶遞給他,柔聲道:師父,你回來啦,一切還順利嗎?

    牧仲陵接過茶杯,順手放在桌上,拉著她的纖手道:嗯,一切都好。那大理寺卿對我也挺好的,你不要擔心我了。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放輕松點,昨晚我已經(jīng)和你講過,等我們安定下來,風聲過去,我一定帶你去找你爹娘。

    呂柔奴微微點頭,眉頭稍微舒展開來,低聲道:嗯,爹娘的安危暫時無虞,現(xiàn)在你的事情要緊。你剛到大理寺履新,很多事情都不懂,千萬要謹慎些才好,莫要行差踏錯,落下把柄。

    牧仲陵伸手輕擰了一下呂柔奴的瑤鼻,笑道: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不會亂來的。   停了一下,又隨口問道:柔奴,之前制置使曾告訴我,你對大宋律法滾瓜爛熟,倒背如流,現(xiàn)在應該還沒忘記吧?

    聽他提起自己過目不忘的拿手絕活,呂柔奴心情立刻好了許多,酥胸一挺,得意地道:那是當然,要不要我背給你聽?

    那倒不用了。我久在軍營,對軍規(guī)倒還清楚,但于大宋律法確實一竅不通,現(xiàn)在我履新大理寺少卿,審案判刑都需要一名熟知大宋律法的司書時時提醒我,既然你有此稟賦,明日你就隨我去衙門應卯,補了這司書的缺,你看可好?

    呂柔奴平素在襄陽時便不喜歡待在閨房做什么女紅針線,每日都是要么吹簫弄樂,要么騎馬射箭,玩得像個野丫頭一樣,呂文煥夫婦二人擔憂她性子玩得太野,成年后失了閨閣教養(yǎng),便拿著詩詞歌賦,諸子百家等等讓她頌讀,想耗掉她玩耍的時間,哪知呂柔奴不但在音律方面天資聰慧,還有過目不忘的讀書天賦,來者不拒,統(tǒng)統(tǒng)讀得爛熟,最后呂文煥實在找不出書了,就拿大宋律法給她讀,一樣是很快便學得精通,惹得呂文煥哀嘆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惜科舉不設女科,否則那狀元之位肯定是給女兒輕輕松松拿到手的。

    呂柔奴今天在房內(nèi)待了半日正悶得心慌,聞言不由大喜,扯著牧仲陵的衣袖道,真的?可不許騙人的。

    牧仲陵見她如此開心,趕緊擺出一副官架子,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這小丫頭,本官何時騙過你?

    呂柔奴喜滋滋的捶了他一下,笑著說道:太好了。這樣一來,我便不需要一個人孤零零守在房里,可以每日隨你去查兇緝案了。

    話音剛落,她突然一皺眉頭道:那豈非我也要穿一身衙役皂服,難看死了,還是不要算了。

    牧仲陵忍住笑道:你只是小小一個司書,又不是衙門差役,更不需要捕人緝盜,那里有什么衙役皂服?你愛穿什么就穿什么,只要你的頂頭上司,   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尖,就是我,只要我不反對,你怎樣都可以。

    呂柔奴不由眉開眼笑,問道:好啦,頂頭上司,那我每月大約有多少俸祿?

    牧仲陵想了一下,我是五品官,大約每月三十兩,你嘛,大概十兩左右,節(jié)省一點,養(yǎng)家糊口應該夠了。

    呂柔奴一抿嘴,氣乎乎地道:這么少啊。這里房費每晚都要一兩銀子,這點俸祿看來吃飯住店都不夠,我還弄丟了爹娘給我的兩千多兩,看來這筆錢根本就不可能補上了。

    牧仲陵笑著安慰道:你放心,過兩日事情全部處理好了,我們就找房子搬出去住,這樣就花不了這么多錢了。平常人家,一月十兩銀子節(jié)約著用也夠養(yǎng)家了,何況我還有三十兩呢。到時候你每月有四十兩銀子拿來養(yǎng)家,還怕不夠啊?

    呂柔奴聽他一口一個養(yǎng)家,不由羞得俏臉緋紅,心里卻極是受用,羞澀道:師父,我們用不了兩個房間,等一下你去賬房退掉一個,這樣也可節(jié)約一點啊。

    牧仲陵見她紅暈遍布的俏臉都要埋到鼓騰騰的酥胸里去了,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便欲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呂柔奴趕緊起身避開,笑盈盈的伸手拉住牧仲陵的衣袖就往外面扯,我快要餓死了,快陪我吃飯去,順便給我講講你今天去大理寺的事。

    驛站內(nèi)此時賓客滿堂,人聲鼎沸,大多是明日將要赴考的考生,牧仲陵四處看了看,找到一個空桌剛剛落座,身后傳來招呼聲,兄臺,若不嫌棄,可否讓在下拼桌?

    牧仲陵扭頭一看,正是昨日那個高談闊論的周肖平。

    呂柔奴微微撅嘴,附耳悄聲道:師父,我有些討厭這個人,我們不要讓他坐過來,讓他再等等其他位置好了。

    牧仲陵微微一怔,道:這樣不大好吧,這客棧又不是我們的。而且看樣子一時半會沒有其他位子空出來啊。

    呂柔奴無奈之下微微頜首,噘著紅唇算是勉強同意了。

    牧仲陵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算是安慰了她一下,轉身道: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與人方便也就是與己方便,請坐就是。

    周肖平也不客氣,拱手謝坐,在下周肖平,荊湖人氏。

    見牧仲陵與周肖平寒暄客套個沒完,呂柔奴也不大想摻言,正好小二來了,便胡亂點了幾個菜,不多時,飯菜便已上桌。

    師父,吃飯吧,不然飯菜涼了。

    牧仲陵剛要動筷子,周肖平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牧兄在大理寺任職,可有聽說明日開科取士早已內(nèi)定三甲的傳聞?

    不可能吧?

    牧仲陵大吃一驚,科舉舞弊可是重罪,一旦事敗便是死路一條,所以極少有人敢以身犯險,縱然有人想拼死搏一把,必定也是縝密計劃,不可能事前便已泄露出去,這周肖平不過一普普通通考生,如何得知此等絕密消息的?

    牧仲陵震驚之余都忘了問這周肖平與自己素昧平生,如何知道自己剛剛履新大理寺的,只是下意識的駁斥道:科舉乃國之大事,不但考題為陛下親選,而且前三十名考卷都會呈交陛下御覽,由陛下欽點三甲,怎么可能有內(nèi)定之事?此事事關一干人等的身家性命,你可不要輕信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