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
往事(一)
蔣邵南從藍星辭職了,在優染離開后半年,他沒去蔣氏總部,而是先去了東南亞,在印度選址建廠,招聘員工,組織生產,再次忙得像個陀螺,每天的工作都像打仗。做實業就是這樣,所有任務都很具體,具體到他要下到每一個車間,盯著新工人在熟練工的帶領下,把負雜的零部件組成一支支手機。 和優家鬧僵后,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為不在受制于人,尋找新的合作伙伴只是手段之一,他們必須要盡快建立起自己的產業鏈。 戰爭與戰爭中間,是晚上那幾個小時,或許因為神經的高度緊張,他總是一個又一個地做夢,從這些夢里,和這段日子偶爾想起的記憶碎片,蔣邵南已經能大致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大一那年的暑假,原本印象中十分模糊的巴黎時期,逐漸豐滿具體,過度真實而令人驚詫。 很難想象,他把這一切都忘了。 夢里總是出現一間不大的單人公寓,還有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為什么會有這個女孩,他一開始沒想起來,只記得那一年自己在巴黎一家銀行實習,為了方便,姑媽把自己的閑置的房子借給他。 女孩睡在沙發,他睡在臥室,他起得早,常常看見她在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睡相實在不好,有時一半身子要掉在地板上。 開始時她每一句話都說得小心翼翼,生怕他把她趕走。蔣邵南認為自己當時的角色像是一個救濟者,雖然他從不認為自己有那樣的好心。 我會做家務,以工抵租行嗎?我可以給你做飯。 他不做聲,她繼續說。 我可以給你洗衣服,我衣服洗得很好! 事實上她洗得并不好。 蔣邵南每天實習要穿的白襯衫,被她染成了粉色。 他很少生氣,帶來的幾件襯衫都陸續染了顏色,這次的粉紅他真忍不了了。把她從小書房里拎過來,拿起半干的衣擺給她看,我都沒有粉色的衣服,能請教你是怎么做到的嗎? 她撓撓頭,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說了句什么。她說的是,不好意思,我內衣褪色。 他沒聽清,讓她再說一遍。 我內衣是紅色的! 他猜他的臉當時是綠的。 蔣邵南強忍住想揍她一頓的想法,壓制住怒氣,好男不跟女斗,而且她看起比自己還小。 深呼一口氣,內衣不可以跟襯衫一起洗,內衣要單獨洗,這是常識。 她抬起頭淚汪汪的眼睛,抹了把臉我內褲也掉成粉色的了。 蔣邵南回屋,砰的一聲關上門。 夢到這里,他想起來了,女孩本來是他的租客,他跟中介說好了只把客廳租給男性背包客,沒想到遇到一個死纏爛打的姑娘。她的錢只夠兩個星期的房租,可憐兮兮地說能不能再讓她住一段時間,以工抵債。 女孩總是穿一條白裙子,一開始他以為她喜歡,后來才之后,她其實沒有幾件衣服,嗯,他的租客是個窮鬼,不僅是窮鬼,大概還是個偷渡客。 優染哭得越來越大聲,心涼了半截,她想完蛋了,這下肯定會被趕出去,好不容易找到個冤大頭,被她搞砸。 大夏天,她抱著膝蓋,裹著寬大的長袖睡衣想辦法,不知熱得還是急得,額頭冒了一圈汗。那睡衣是她房東買的,說不如果不換睡衣,就不把沙發租給她。 迷迷糊糊入睡,第二天醒來時,瞥見茶幾上放了張紙條,字很好看,好看到她盯著字看了很久才注意內容。 上面寫著洗衣注意事項:深色和淺色衣服分開洗;內衣內褲分開洗;你的和我的也分開洗。下面還有家里各電器的使用規范,落款是蔣邵南。 原來他的名字是這樣寫的。 優染是蔣邵南一不小心惹上的麻煩。他一不小心招惹上個麻煩,然后他看著這個麻煩一天天變得不像麻煩。之所以說不是麻煩,大概因為她長得還行,排除性格有些古怪的話,算是賞心悅目,有一個賞心悅目的室友不算是壞事。 他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為什么出現在這里,家人朋友都去哪里了,甚至他不知道她多大,他只能猜,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她強行黏上他的時候,給過他一套說辭,他不信。 那一天,他回來地很早,看見她趴在書房的小桌上畫畫。 畫的是他,他一眼就認出來,很不自在地轉過頭,花了幾秒鐘抑制住突然加速的心跳,陌生的愉悅感,讓他忍不住嘴角上揚。 你會畫畫? 她點了點頭,不以為意地樣子,也不解釋為什么畫他。 他懷疑女孩是拿他練手,隨便畫的,說不清那種失落的感覺是怎么回事,但他記得第二天下班時就去買了畫具帶回來。 女孩看到那些筆紙時眼睛一亮,很承他的情,趁他不在把幾個房間都認真打掃了一遍。 她畫的每一幅畫都是他,看書時的樣子,打字時的樣子,樓下晨跑剛結束時的樣子。 他看到那些畫著他的臉的紙張整整齊齊地摞在一塊兒,有點煩。 后來他買了榻榻米,把原先不寬的沙發換掉了。 過了幾天,蔣邵南又有了許多來自成年人的覺悟。畢竟對方是女孩,他知道她睡在客廳里其實是會拘謹的,他用一個晚上,把書房騰了出來,大書柜被他整個送到了舊貨市場,姑媽不會介意的,她應該已經忘記這些書了,蔣邵南安慰自己。 獎學金被他花得七七八八,要買的東西還是越來越多,勉強變成兩室一廳的房子,怎么看都太小了。 那一個月過得很快,又特別的漫長。 一個很晴朗的周末,女孩在陽臺修理晾衣服的繩索,昨晚掛衣服時掉下來了,她踩在凳子上,顫顫巍巍的將繩子打結那一端往墻上翹起的釘子上掛。白色的短衫跟著女孩的動作往上跑,露出一截細白的腰,陽光下像是一團刺眼的雪。 你下來吧,我來弄。 優染沒看到有人走過來,嚇了一跳,椅子跟著晃悠幾下,有溫熱的手掌短暫地扶了她的腰一下,像觸電一樣,很快被收回。 她裝作沒事,把繩子往下一扔,很靈巧地跳下來。 蔣邵南站在椅子上,高大的身影遮住半個太陽,他妥帖地把繩子掛好,又用錘子把鐵釘往里敲了敲,指尖捻著金屬掛鉤,不是那種觸感,不是那種滑膩緊致的感覺。 一回頭,見女孩靠在花架前,一手遮著太陽光,時間像靜止了。他聽見她在問,盯著我看我做什么? 她嘻嘻地笑,笑得像個狡猾的小狐貍。 他突然就有點生氣,從椅子上下來,把錘子往花架已收,懶得理她。 邵南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你要是愛上了我,我是不是就可以不交房租了? 喋喋不休,怎么就變得這么貧了,他看向她,她還在那里笑,眼睛那么亮,看著氣人得很。 但不知怎么搞的,他低頭吻了她。 她沒躲。 時間變得很緩慢,他回過神來想要離開時,女孩手攥住他肩膀的衣服,在他的驚訝中,含上他的上嘴唇。氣息很熱,熱得讓人發慌,他不得不渾身緊繃得地抱住她。 那之后他們經常接吻,不是故意的,挨著近的時候,嘴唇會莫名其妙的碰到一起,女孩的嘴唇很軟,很甜,那種感覺很像上癮。 他沒想過更進一步,但他意識到了,她在勾引他。 他沒談過戀愛,但他不是傻子,他有感覺。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不記得到底是誰先親的誰,誰先摸的對方。 他很癡迷,女孩白嫩的rufang,纖細的腰枝,他抱著她時野獸一樣動作、低吼聲,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進入到她身體的那一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殖器被溫暖緊致地包裹著,他有了自己的女孩,這世上有一個人是屬于你的,多奇妙。 活了快18年,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生命里有一種這樣的快樂。 蔣邵南想自己怎么會忘記巴黎的這一切呢,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那樣興奮過,她的模樣,她身體的形狀曾那么清晰地刻進過靈魂。 優染不會做飯,只會做簡單的三明治,她拿著蔣邵南給的卡,去超市買那種只需要簡單加熱的食物。他偶爾會在自己地電腦上看到她搜索菜譜的界面。 蔣邵南想的事情很多,他要開學了,琢磨著是讓優染跟著自己去英國念書,還是讓她先回國,把她交給家里人照顧,爸媽會怎么想,他不知道。一時又覺得女孩年紀還小,應該像他一樣先上學。 蔣邵南給蔣父打了電話,要求增加生活費,他爸隔著電話在太平洋那頭調侃,你不是說獎學金夠了嗎?我說老大,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蔣邵南沒應·,他一手攥著電話,一手從超市冷凍柜里,挑了盒冰淇淋,草莓口味的。昨晚看電視時,她盯著廣告里這個牌子的冰淇淋,說一定很好吃。 爸,我還有事,先不聊了。 下了公車往公寓走的那條路,長了很多漂亮的灌木,他很喜歡這條小路,生機盎然,能聞到人愉快的芳香。 只是這一天沒那么快樂。 蔣邵南后來想,如果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那他短暫的人生應該也是幸福的。 -- 三次元發生一些事,經歷了失戀,換工作,很長一段時間沒興趣更文,昨天登陸時看了很多留言,對不起讓你們等了這么久,十分汗顏,鞠躬!下一章仍然是回憶章節,愛你們,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