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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發

    

染發



    教室窗戶前那顆柿子樹開花了。

    春眠剪短了頭發,很清爽的發型,理發師問她還有沒有其他要求的時候。

    她愣一愣,眼睛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撲騰撲騰的,突然彎成一道湖泊,點點頭。

    我要染成綠色。

    啊!

    小哥手里還拿著剪刀,飄逸的劉海隨著一句氣聲往上翻了翻,緊身褲裹著的腿也往后退了幾步。

    想不開啊?

    這句話有點玩笑意味,小哥說著就往發廊里面走,推了個小車出來。

    春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搖搖頭。

    綠色是有生命力的顏色。

    讀書人吧?

    春眠聽他這么說,一時間回答不上來。

    大學生?

    她點點頭。

    你們這些大學生一個個腦子里面,花里胡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說著就拿出試劑來,弄得像個學術研究一樣。

    要那種綠色?

    春眠思索了一陣,發廊的門是透明玻璃狀的,上面還用紅色字體貼著幾個大字,夢娘洗剪吹。

    透著那點字與字的間隙,樹枝上泛著綠光的葉片在白日里顯得格外耀眼。

    她指著那點綠意,我要這個顏色。

    有點為難人哈。

    春眠把手往回縮,看了他一眼,語氣弱了下來。

    那你行不?

    我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動作有些大,在裝染發膏的罐子里打轉,攪來攪去。

    春眠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覺得好笑,這邊對方上手,往她頭上抹東西。

    先給你漂一下,等會上色好看。

    嗯。

    我跟你說,染發最傷了,要好好保養的,你這頭發質量多好啊,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回去了。

    春眠聽他有些可惜的口吻,沉默著沒有說話。

    不過,一頭綠毛也挺拉風的,你們學校估計沒有人這么前衛,你有膽量。

    聽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大半天,春眠覺得頭皮有些微微的刺痛,差不多幾個小時了才結束。

    理發小哥給她吹干頭,鏡子里面那個顏色就是春眠想要的顏色,有些難得的驚喜。

    捂著嘴笑了出來。

    對方見她這個樣子,也樂。

    怎么,是不是沒想到?

    春眠結完賬,走出門,整個人都輕松很多。

    春天來的很快,也很短暫,今年沒有聽到貓叫春的聲音反倒是路邊的樹色提醒了季節的轉換。

    陽光很足,日色臨頭,春眠往房檐下躲,理發小哥說她這頭發要盡量少曬太陽。

    一路上慢騰騰的踱著步,回到宿舍。

    周言和林曉柔忙著去談戀愛了,只有瑤聲躺在床上看漫畫,那種黑白格一冊一冊的。

    每到月頭都會搬一大摞回宿舍,堆在書桌上,看一本就少一本。

    見到春眠回來,瑤聲嘴巴張得老大,差點沒合上。

    好半天回過神來,夸了句好看。

    怎么想著去染發了?趕時髦啊最近?

    突然就想染了。

    春眠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著看,最近天氣轉暖,她穿了件軟糯糯的白色薄衫下身上復古藍的牛仔褲,襯得整個人纖細不已,薄背上兩塊凸起的蝴蝶骨也影影綽綽的蹁躚著,像只隨時要飛走的蝴蝶。

    頭頂的綠是淺淡的,青草的綠,看著像是回到了夏季陽光下那點生命力最茂盛最勃發的時刻。

    小臉在光影下沒有什么表情,看著一個個文字在紙張上躍動,恍惚了好長一段時間。

    周言回來的時候看著她,新奇了半天,嘴里嚷嚷著自己也要去染個頭。

    日子過得很快。

    醫學院新出的那支樂隊,鬧得聲勢浩大。演唱會音樂節輪番上陣,有不少聲音說他們是頂了荊棘的班。

    胖子交了個女朋友,最近老實本分的上著課,補學分,有一次找春眠給了她一本相冊,看著有些別扭。

    丁哥留給你的。

    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只是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憋不住了,嘴里繃出句對不起,生硬不起來帶了些難言的懊惱。

    春眠只是笑,沒別的回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接過相冊,回宿舍去看,里面全是她的照片,還有幾張丁霎的。

    他平常有事沒事喜歡搗鼓相機,里面有好多膠片洗出來的照片,側臉,正臉,生氣,笑的開懷,各種表情。

    有一張是春眠手里拿著個蘋果啃,留了一個咬印在上面,沖著鏡頭笑。

    她一張一張的翻著看,說不出什么感覺,像做了一個特別漫長的夢,一眨眼什么都結束了,除了悵然若失好像也沒什么多余的情緒。

    該悲傷難過的日子一捱過,突然都無所謂起來。

    春眠想去看新樂隊的演出,瑤聲陪她一起。

    潮濕自從荊棘解散后,春眠很少去潮濕了,李文東總讓她常來,說起來也像客套話。

    她也學會了客套,笑著點點頭,嘴里說著好,然后一次也沒再去。

    奔月的演出去看的人也不少,春眠靠著角落站,臺上的光打的絢爛,中心站的人長了張好看的臉,有點油頭粉面的感覺。

    做著夸張又過分的表情,那種嘶吼震得人頭腦發暈。

    戾氣很重。

    春眠看著看著就想起最近火的不行的一個男團,到處都貼著他們的海報,狂熱的粉絲也遍布四方。

    她覺得這個人不應該來唱搖滾,或許去當偶像會更適合。

    好像反叛已經被誤解了。

    所以在沒有風格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在用最直觀的東西來裝點門面,自以為是的沾沾自喜。

    春眠聽完一首歌之后就覺得沒勁了,想走。

    顯然臺上的人也沒有想要多唱的意思,春眠看見主唱放下了話筒,拋開了舞臺,吧臺坐著的幾個女生或許更合他心意。

    所以搖滾被輕易拋棄,吉他成為了最好的醫美,當人一走下臺的時候嘴臉也丑惡起來。

    春眠笑的有些諷刺。

    突然覺得李文東不行了,來演出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一點都不合適。

    手里那杯他給的橙汁沒喝完,放在桌子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么,走了出去。

    瑤聲也很低落,比起春眠她更明顯。

    要是我是荊棘,看見借著我尸體踩上去的樂隊是這個樣子的,可能會吐血。

    春眠笑出了聲,她一笑,瑤聲有些錯愕,反應過來才跟著又笑了幾聲。

    晚上的月亮很圓,十六號,農歷。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古人誠不欺我。

    春眠想,突然覺得手里少了點什么,琢磨半天要是有杯酒可能會好受很多。

    她指著月亮,沖瑤聲說。

    我他媽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跟月亮有關的東西了。

    春眠變了。

    那是瑤聲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周言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么心情。

    心酸又心疼還有些好笑。

    總之就是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