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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接近傍晚,宴宴好不容易把宴歸哄睡著,趴在里屋的窗戶上看著外面。

    云霞被遠山支使著往外飄,在最邊遠的天際堆積在一起,橘色赤紅的扎染擴散開來,整片天都是裊廓的,像是油畫般。

    宴宴思緒在游蕩,飄來飄去,繁雜不已。她的眸子里滿是困惑。

    門關了將近一天,殷離也沒說用什么法子進來,按照他的個性,宴宴覺得有些意外。

    估計著他應該走了,宴宴試探性走到大門處,支著耳朵尋思著,想要聽到點聲音。

    大抵是一無所獲,她小心翼翼的拉過橫隔門縫出的桿,xiele點風進來,被外力推得大開。

    宴宴看見殷離一個人手里拎著東西,蹲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目光癡癡的死盯著門。

    畫面有些心酸。

    見她把門打開,那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

    宴宴面無表情的盯著他,握著門閥的手緊了緊。

    “你到底要干什么?”

    殷離被問住了,步子頓在原地。

    他大步著上前,宴宴被嚇到連忙想要關門,那雙手已經伸進了門縫,人被突然關合的門砸出一陣悶哼。

    下一秒手里的東西已經跌落在屋子的地面上。

    宴宴看著他鼓著青筋的手臂,上面一道折痕泛著紅,青紫在其間交錯,顯眼的很。

    一時間有些無措。

    瞪著眼睛看著他,殷離眼底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緒。

    “我就給你送點東西。”

    他的聲音沙啞,像悶在暗鼓中,單薄不已。外面確實有些冷,殷離著了件單衣,看著有些不同往日的羸弱。

    宴宴低下頭,腳尖抵著他剛剛放進來的東西,心里不是滋味。

    “你把東西拿回去吧,殷離你沒必要做這些,孩子是我的跟你沒有關系,你就當不知道不用管我們。另外你做這些事情也沒有什么意義,從離開那個地方開始就意味著我不想和你再有一點點的牽連了,別惡心我好嗎?算我求你了,我不想一見到你腦袋里面就不斷的放著那些畫面,對我來說只要看見你就是一種折磨。”

    宴宴有些不知所措,哽咽著,帶著哭腔的聲音細細微微的顫抖,隱忍到了極致,扣著門閥的指尖鉆心的痛。

    殷離低下了頭,不再看她。

    他身型應該是高大的,筆挺的,此刻卻像是蜷縮起來了,像是被壓制得嚴嚴實實,躲在龜殼里的軟rou。

    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宴宴,嘴微張著,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也想不通他能說什么。瞬間抽去了大半的人氣。

    宴宴沒有想要探究這些的欲望,用力合上門。

    他就站在那扇門前,有些頹唐的佝僂著腰,低著頭藏在陰影中的眼睛一片赤紅。

    殷離的掌心是被指甲扣破的血痕,小臂上泛出的青痕厚重可怖。

    他皺著眉思索著什么。

    宴宴說惡心他,不想看見他,殷離抓著頭發陷入一種近乎絕望的境地。

    就像是回到小時候,時不時被母親那雙寫滿責怪和謾罵的凝望著的片隅一樣。

    讓他如坐針氈,芒刺在背。

    無措又茫然。

    為什么愛無法降臨,而恨永遠存在。

    他像一個裝滿了悲鳴的容器,里面盛了滿滿當當的質問。

    殷離游魂一般,往前走,漫無目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樹影婆娑,在風中晃晃蕩蕩。殷離想要和孤魂野鬼為伍也入不得群,一個人的邊界旗幟過于鮮明,淡漠警惕的氣場讓人無法靠近。

    ……

    宴宴在家里休息了幾天,小宴歸很乖像是天生就能感知到mama一個人不容易似的,不愛哭也不鬧騰。奶凍般的小臉上總是平平靜靜的,偶爾見著宴宴朝她張開懷抱便會笑得特別開心。

    宴歸還小,起初看不出什么模子,好像所有小孩剛剛脫離母體的那段時間都是看不清模樣的,頂著皺巴巴的小臉蛋,苦哈哈的發出陣陣哭聲。

    現在到有點宴宴的模樣了,精致的眉眼配上笑的時候最明顯。宴宴每次心里軟得不像話,想把全世界給她似的。

    在家里待了有段時間,殷離也沒再出現。

    這天眺昭打了個電話給她,宴宴又開始去他的面包店工作。宴歸很乖,被眺昭抱在懷里的時候也不哭不鬧,睜著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盯著他,伸出rou乎乎的小手要去捏他的臉。

    眺昭這個人平時懶懶散散的,唯一認真勁兒全用在那些小蛋糕上面了。宴宴聽他說,自己好像是美術生,把這門技術全用在了蛋糕上。

    也見過他在蛋糕上作畫,那雙手像是有魔力一樣,沒一會兒便是一副姣好的畫卷。

    龍圖騰,海浪礁石,星空……

    現在帶著宴歸,眺昭也不窩在后面醉心于蛋糕事業了,每天都逗小孩玩。

    店里在她不在的時候雇了另外一個店員,不過宴宴回蛋糕店這幾天都沒見過那人的模樣,他總是穿著厚重的布偶外套。站在玻璃門外招呼客人進來,或是發傳單。

    每次臨近放學點,就一堆小孩圍著他繞,玩游戲似的,那人像是有無限的耐心,和小孩玩成一團。

    偶爾忙活完了就坐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也不往里走,也不知道在張望著什么。

    宴宴總覺得這人有些奇怪,卻也沒想要深究,她一門心思全放在宴歸身上,唯一分神的就是偶爾來光臨的小學生和顧客。

    那天清河縣下了一場經久未歇的大雨,泥漿裹著水泥地迸濺處渾濁的浪花,拍打在玻璃門上。

    場面有些心驚,對面賣米線的大哥扯著嗓子喊,說是靠近水庫的地方,年初建好的壩子決堤了。

    路滑得很,水有膝蓋那么高。

    那個奇怪的店員不知道從哪里拿到把紅色的大傘,遞給她。

    宴宴搖搖頭想要拒絕說自己等一會再走,他也不說話,頂著厚重的布偶服就跑進了雨中,再也見不到那個身影。

    她看著手里的傘沉默了半晌,抱著宴歸就往雨里走,地面的堆積的雨水覆過小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一路都是水泥地,就算磕磕絆絆的,也好歹回了家。宴宴抱著宴歸進屋的時候,趴肩膀的女兒樂呵著笑出了聲。

    她偏著頭看,宴歸不知道在對誰笑,沖后面招招手,一臉高興的模樣。

    宴宴回過頭什么也沒看到,進了屋里,在廁所洗去腿上沾染的泥漿。

    外面的雨下得越發大了,打在窗欞和瓦礫上,厚重沉悶。整個屋子都風雨飄搖一般,宴宴嘆了口氣,逗弄著懷里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