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打架
第十二章 打架
父母好像覺得,他們可以放任自己不受控的情緒在家里肆意發泄,隨意地傷害孩子,有無法割舍的血緣關系擺在那里,孩子總是會原諒他們。 一次又一次。 但是抱歉啊,徐芷青恰好遺傳了父母的壞脾氣和小心眼。 那一巴掌,讓徐芷青永遠的恨上了爸爸。 小時候mama強迫她當眾穿秋褲,也讓徐芷青永遠的恨上了mama。 徐芷青原也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事情的感受會變淡。 但并沒有,壓死駱駝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日積月累的各種傷害,導致她一旦想起父母,就會控制不住地流眼淚。 即使她,已經遺忘了原因。 十五歲的徐芷青,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離開家的,想自殺的念頭,每天都在腦海里閃現過無數次,在那天晚上,達到了頂峰。 出門的時候毫無準備,大冬天的,徐芷青穿著棉質拖鞋,雖然穿了襪子,依舊抵抗不住強烈的寒意,更倒霉的是,她沒穿棉襖,上半身僅著一件米色毛衣。 在夜晚呼嘯的風聲里,不過走了幾步路,徐芷青就已經凍到不行,身體徹底麻木了,一如她的心。 棉質拖鞋不跟腳,在地上發出噠噠的摩擦聲,外面沒什么人,一路上都很安靜,直到路過了某個巷口。 遠遠的就聽見里面傳來了激烈的動靜,肢體的碰撞聲,不入流的臟話,昭示著此處正在進行一場骯臟的圍毆。 若是平時的徐芷青,也許會害怕地下意識避開此處,然而此時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盲目的往前走,自然就路過了那個巷口。 漫不經心的一個側目,徐芷青恰好對上被壓在角落里的女孩兒的視線。 女孩兒發絲凌亂,衣服更是被撕爛了好幾處,羽絨服的鵝毛掉落在地,在光線昏暗的巷子里,染上了骯臟的顏色。 圍著女孩兒的是一群‘妖魔鬼怪’,大冬天的不知道為什么想不開,穿著暴露,露出一雙雙白花花的大長腿,她們統一化著劣質且濃艷的煙熏妝,領頭的那個指間夾著煙,一副自以為很酷的拽樣。 她們所有人的眼神里分明寫著‘老娘天下第一美’‘老娘最有個性’‘你他.媽算老幾’,還有對女孩兒這種普通人的鄙夷。 獨自站著抽煙的,可能是大姐大的角色,她叼著煙吞云吐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乜斜著眼睛,隔了點距離,欣賞女孩兒被她的手下圍毆。 女孩兒并沒有默默承受,她們打得越激烈,她反抗得越激烈,有幾個動手的人被她撓得掛了彩,頓時怒不可遏,拳腳跟點了火一樣,比方才更激烈地落在女孩兒的身上。 領頭的大姐大叼著煙冷笑,“小丫頭片子還挺不服,你們的手腳是棉花做的嗎?下手那么輕,給我打得更狠一點!” 不用她說,其他人就已經下手越來越狠,女孩兒身材嬌小,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她雙拳難敵四手,卻沒有一刻停止過反抗。 大姐大煩躁地將手中的煙蒂隨手丟掉,撥開混亂的人群,一把薅住女孩兒的頭發,把她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鉆心的疼痛從頭皮直直傳到心底,女孩兒“嘶”了一聲,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眼睛里蓄上生理性淚水,她咬牙瞪著眼前人,雙眸里全是憤恨。 大姐大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臉,語氣陰毒纏綿,“沒想到啊,你骨頭比我想象中硬得多,不過沒關系,我決定換個法子折磨你。” 大姐大松了她的頭發,退到一旁,像個黑.社.會大佬一樣,給她的姐妹們下達指令,“把她的衣服給老子扒干凈了?!边呎f邊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有人上前扒女孩兒的衣服,也有人嗤笑著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打開攝像機對準女孩兒拍攝。 一群妖魔鬼怪的盛宴。 徐芷青看到那些人的第一眼,就被辣到了眼睛,忍不住閉了閉眼,原本想走,再睜眼時,目光卻膠著在女孩兒身上,挪不動腿了。 被圍毆的女孩兒,即使很狼狽,臉上有傷,依舊可以看出來,她長得很可愛,就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小meimei。 徐芷青此時心情很不好,去自殺的路上還碰到了糟心事,讓她進一步看到這個世界的陰暗面,真是惡心透了,她的情緒簡直在一瞬間宕到了谷底。 在這種情況下,徐芷青有很多其他的處理方式,比如報警,比如喊人,還有聰明的裝作和警察叔叔聊天,嚇跑她們。 她選擇了最蠢的一種,因為她滿身戾氣無處發泄,正想找人打架。 徐芷青就那么橫沖直撞的沖了進去,她打架沒經驗,勝在不要命。 一伙人被突然冒出來的女孩兒的氣勢嚇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徐芷青畢竟不是打架的人,不過幾秒,她們很快反應了過來,一伙人很快就把她壓制住了。 徐芷青身上受的傷比她打回去的要多得多。 身上流了很多血,她卻詭異的笑了,在黑夜里莫名滲人。 徐芷青打架的空隙里,撿了角落里銹跡斑斑的鐵棍握在手里,嘴角掛著冷笑,盯著悠哉站在一旁的大姐大,一步步逼近。 大姐大畢竟混了幾年,有社會經驗,會看人,一眼就瞧出來眼前這人是個不要命的,道上的人都清楚,最好不要惹不要命的人,否則場面就收不住了。 大姐大鄙夷的看了徐芷青和坐在地上動不了的女孩兒一眼,開口說:“今晚已經盡興了,別跟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瘋婆子計較,我們撤?!?/br> 其他人哪里甘心,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么一個瘋婆子,把她們好幾個姐妹都給打了,她們就這么輕易地放過她了?這口氣她們可咽不下去。 有一個不聽命令的,嘴里罵著臟話,不管不顧地沖向徐芷青。 徐芷青毫不猶豫地舉起鐵棍,對準來人的腦袋掄去,這一下她用了全部的力道,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被當頭一棍的女孩兒表情還掛著一股狠勁兒,眼神卻已經呆滯,她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聲摔倒在地,從她腦后流出來的鮮血,很快彌漫開來,洇濕了一大片水泥地。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的大腦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她們哪見過這種場面,全員被嚇唬得不輕,只有徐芷青一臉平靜,她轉著手里的鐵棍,換了個更順手的姿勢握在手上。 然后,她扯開嘴角笑了,“下一個誰來?” 她嘴角綻放的笑容陰惻惻,配合著夜晚昏黃的路燈,有種鬼片的既視感。 所有人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著她,徐芷青腳步微動,試圖接近她們,一伙人嚇得撒丫子全跑了。 不過轉瞬間,一個人影都沒留下。 徐芷青把手里的鐵棍隨手丟掉,鐵棍在地上咕嚕滾了幾圈,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不屑地“嘁”了一聲,“沒意思,怎么沒人跟我玩兒命?” “謝謝你。”女孩兒扶著墻勉強站立,雙腿打著顫。 徐芷青看也沒看她一眼,邁步離開。 女孩兒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猶豫了一下,邁步追了上去。 她追著徐芷青問:“你不管地上那人了?” 徐芷青不耐煩地說:“讓她自生自滅。” 黎梔就沒見過這么狠一人,“你就不怕她死了,你是要坐牢的?!?/br> “坐牢?”徐芷青嗤笑一聲,“我死都不怕,還怕坐牢?” 她不怕死這點,黎梔看出來了,但是她不能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坐牢啊。 黎梔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撥了120,說明情況后報了地址,假裝自己只是個與事件無關的路人。 打完電話后還是不安心,畢竟恩人那一下是真的猛,她怕把人打得當場死亡了,救護車來了也回天乏術。 黎梔收了手機,再抬頭時,恩人已經不見了,她還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呢,不過,恩人看起來有點眼熟,難道她也是璃鄂高中的學生? 黎梔越想越覺得熟悉,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不過沒關系,等開學后,她再去找人打聽一下。 - 徐芷青腳尖拖在地上摩擦著走,身體非常的疲憊,四肢無力,身上到處都是傷,哪里都痛。 身體與精神達到了高度一致的統一,她竟變態的在這痛意里感受到了從所未有的快.感。 徐芷青踉踉蹌蹌地走到高橋邊,橋下的江水死寂,無波無紋,低頭往下看,一片深沉的黑。 四周沒有人。 好安靜啊。 徐芷青靜靜望著平靜的江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她很不滿,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下照。 嗯,這次看清了,確實是讓她安心的黑色。 背后傳來自行車輪子軋過馬路的聲音,聲音停了,徐芷青察覺到有人在背后盯著她看。 有人過來了,有人過來了,有人過來了,有人過來了,有人過來了,有人過來了,有人過來了。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徐芷青腳一歪,幾乎是急切地往下跳,仿佛背后有什么恐怖的東西正在馬不停歇地追著她。 深深的墜入后,“咚”的一聲悶響,徐芷青很快被冰冷的江水緊緊包裹。 好冷啊。 徐芷青沒有掙扎,放任自己往下沉,這時候她竟覺得有點兒好笑,別人說在水里不掙扎,人就會浮起來,但是她不掙扎,還是在一直不停地下墜。 冰涼的江水稀釋了她身上的血水,往她的每個傷口里鉆,身上的傷口太多了,好痛啊。 她一定是太痛了,不然怎么產生了幻覺,在黑魆魆的江水里,看到了程煜夜。 他繃著臉朝她游過來,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如此復雜的神情。 最明顯的是害怕,十分恐懼的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哦,真不喜歡從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一點兒都不適合他。 徐芷青緩緩地閉上眼。 很快,一切都會結束,她將進入永不覺醒的長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