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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量

    

較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嚷嚷聲。驪珠抬眼一看,才發現屋內一片昏暗,已經到晚上了。

    “大人,您不能進去。”她聽到一個匈奴兵在說話,似乎是在阻止想進入房間的某個人。

    那人不悅道:“為什么?這不是廂房嗎?”

    驪珠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聽見過。

    “這是將軍的命令,未經他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望大人不要為難我們。”兩個匈奴兵面露難色,擋在門前。

    “將軍此時又不在,我不過是進去拿一樣掉落在里面的東西,很快就出來。我不說,你們不說,誰會知道?”

    “屬下不敢。”

    “你們可知我是誰,還敢攔著?”

    兩個小兵對望一眼,都低下頭恭敬地回答:“小的們雖然身份低微,但眼睛還是明亮的,自然認得大人。只是將軍特意吩咐過,若是您要進去,必定攔著,否則我們二人頸上人頭不保。”

    那人似乎沒轍了,嘆了口氣:“冥頑不化。”

    “大人慢走。”眼見男子走遠,兩個士兵終于松口氣。

    驪珠搖搖手臂想站起來,不料腳下一麻,又跌坐回去。原來是因為坐太久,身子幾乎沒有知覺了。

    她望向窗外,月光透過窗欞,成了照亮房間的唯一光源。

    驀地,半開的窗戶突然被推開,接著一雙手撐上來,修長身影輕巧一躍,輕而易舉落在屋內。

    背著月光,驪珠看不清對方容貌,但肯定是個男的。

    她張嘴剛想大喊,那人好似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一陣風似的快步走至跟前,在她來不及喊出半個字前捂住了她的嘴。

    他低聲道:“別亂叫,我不會傷害你。”

    昏暗的光線中,驪珠瞪大雙眸,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點點頭。

    見她乖乖閉上嘴,他松了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是你。”驪珠詫異地看著白天在荊府里給自己領路的人。

    他鎮定地介紹自己:   “我叫權非。”

    她皺皺眉,看向大開著的窗戶:“你怎么能如此自由出入?”

    既然是呼延澂下的命令,這人竟還敢偷偷摸摸地潛進房里,他到底是什么人?

    權非一臉無謂,不以為然道:“這世上沒有我到不了、進不去的地方。”

    驪珠道:“你不是說來這房里拿東西嗎?拿了就趕緊走吧。”

    她現在心緒亂成一團,誰都不想見。

    “東西?”權非一怔,低聲笑笑,“如果不那樣說,我怎么好進來?”

    抬頭瞧著他,驪珠冷聲道:“沒事的話,你還是盡快離開好,隨時會有人進來,到時就不好解釋了。”

    他被匈奴兵攔著,也不能強闖進來,顯而易見是不愿讓人知道來過這里。

    “你是楚國公主?”權非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驪珠手一頓,沒有回答。

    “千軍萬馬壓入洛陽城,你這樣弱小的女子是怎么從幾萬鐵騎下逃出來的?”權非自言自語般說道,“且不說你一個養尊處優,錦衣玉食慣了的公主,怎么忍得了奔波艱苦,一路躲過士兵,到了并州。”

    “我是公主沒錯,卻沒有那么嬌氣。”不滿他的結論,她言語也不算客氣。

    他笑道:“那倒讓人心生敬佩。”

    眼前這個小公主雖然沒有那么大氣豪邁,但有一種恬淡如菊的氣質。

    動動腿,感覺能活動了,驪珠站起來走到門邊看向他道:“夜深了,想必大人半夜三更到房里也不是為了和我閑聊。孤男寡女,讓人看見對你我名聲都不好。沒有其他事,就請早些離去,否則我只好請外面的兩位來幫忙了。”

    她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在下逐客令。

    權非愣了下,半是尷尬地笑兩聲,起身躍上窗口,回頭道,“你這送客送得還真是不客氣!”

    衣衫微微飄動,眨眼間消失在皎皎夜色下。

    驪珠合上兩扇窗門,回到床上躺下。她閉眼,心中微動,權非瞞著呼延澂來她房間,意欲何為?

    之后連續幾天,她都被關在房間里不得外出,除了一日三膳有仆人端來,再沒有見過其他人。

    剛開始第一天,她碰也沒碰那些飯菜,以示反抗。

    然而滴米未沾、滴水未進兩天后,她逐漸綿軟無力,加之又是寒冬臘月,這房里沒有什么取暖的東西,以至于身體越來越弱。

    第三天,她不得不進食東西,將端來的飯菜吃了個一干二凈。

    她想,就算是死不能死得毫無意義,即使真的餓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人同情可憐。

    呼延澂現在囚禁自己,并沒有急于下毒手,那她何不順著他,假意迎合?或許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饑餓感暫時舒緩,驪珠靠在桌旁,思考該如何取得呼延澂的信任。

    而此時,呼延澂正站在房外,看著婢女從房中端出的幾個空碗碟子問:“都吃光了?”

    “是,姑娘今天把所有飯菜都吃了。”

    “下去吧。”

    婢女應了聲,垂首離去。

    立在緊閉的房門前,抬起的手頓了頓,最終落下。

    還以為她能烈成什么樣子,也不過如此。在匈奴有種叫“熬鷹”訓練獵鷹的方式,跟訓人是一樣的道理。

    鷹這種動物,心志比天高。除了擊垮意志,rou體的疼痛不會讓它低頭。只有感受到死亡將近,它才會屈服,乖乖聽話。

    薄唇牽起一絲哂笑,呼延澂問:“權非來過嗎?”

    “遵將軍吩咐,我們死守在此,沒有放大人進去。”

    “那就好,”他突然記起某件事,對侍從道:“殷熾和徐后已經押送過去了?”

    侍從會意道:“按您的安排,完好無損地押到牢里了。”

    呼延澂頷首,話鋒一轉:“木蘇麗的病怎樣,有沒有醫治的藥方?”

    “小姐的病還是老樣子,找了很多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最近天氣陰寒,卑職差人拿了幾個火盆子過去放在屋里,應該暖和許多,不至于凍著小姐。”

    一聽木蘇麗病如往常,呼延澂不由皺眉。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有將軍照顧必定平安有福……”侍從恭維幾句,又轉而問道,“不知您打算如何處置楚國公主?”

    他對呼延澂只將驪珠關起來,而沒有像其他皇族人那樣押進大牢感到奇怪。

    呼延澂聲音冷淡:“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少管閑事,我向來最討厭多嘴多舌的人。”

    語氣充斥森森寒意,侍從只覺得一股迫人的氣勢如巨石般鋪壓下來,忙不迭打了自己幾個嘴巴子,連連道:“是是是,卑職以后不敢了。”

    二人跨出荊府大門,一隊匈奴兵迎面行來。

    為首的中年男人體格雄渾,炭黑濃眉,眼睛大而銳利,滿臉絡腮胡子更增添了粗獷勇猛之態。

    他自然也看到了呼延澂,疾走幾步,嘿嗤一笑,露出一排牙齒:“原來子進兄早就到了,我來遲了!”

    呼延澂停下,睨著一臉爽笑的人,眉頭微緊。這人竟直呼他的字,弄得好像跟自己蘭友瓜戚般,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