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兄長忙完之后,就會抱著他去和舅母一起吃飯,舅母會做胖乎乎的玉露團,上面印著大紅色的梅花圖案。 吃完飯,也就犯懶,枕著踏雪的肚皮縮成一團,在落雪的寧靜中進入夢鄉。 于是月戎半是死皮賴臉,半是玩笑打滾地哄著安瑤什么時候也給他堆一個雪人,要放在安瑤的雪人的旁邊。 安瑤被鬧得不行,答應了。 月戎從前不喜歡雪,他的母親死在一場大雪里,他眼睜睜地看著親愛的母親漸漸沒有呼吸,單于一點也不關心——因為他就是兇手。 后來,他時常因為莫須有的事情被單于關進柴房,柴房破破爛爛的,在風雪天里,屋頂都會被掀起來,他衣衫襤褸,縮在草堆旁,汲取一點溫暖,凍得身上一塊青一塊紫。 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會死在大雪里。 山洞中,安瑤慢慢講小時候的故事,他只是抱著他,聽見一聲一聲的心跳,忽而感覺到一種飽脹的愛意,愛意暖遍全身,帶他永遠逃離出幼時永遠走不出去的那場大雪。 然后他們在山洞中接吻,月戎壞心思地將安瑤舔遍全身。 血還在慢慢地流,月戎卻一點也不怕,他輕輕拍著安瑤的背,一如幼時娘親輕拍他的背哄她睡覺一樣:“怎么辦,有點想吻你。” 安瑤低頭,兩人的距離更加近了。 月戎緩慢地喘氣:“安安……” 他的小將軍,低頭吻住了他。 雪又下起來,洋洋灑灑的,花瓣在天空中飛舞,美得驚人。 吻也是像雪花一般輕輕的,這是安瑤第一次主動吻他,可是月戎還沒來得及高興,便感受到,安瑤握住他的手,然后把那根沒有刺得不深的箭,狠狠刺進血rou里。 他似乎聽見了金屬撕裂血rou的聲音。 好刺耳。 好痛。 怎么會這么痛。 怎么辦,可是安瑤在吻他。 生命的最后一刻,月戎抱住安瑤,他不會親吻,自己可以教他,輕輕地舔唇瓣,然后勾住舌尖,血腥氣漫上來,安瑤一定會很嫌棄。 可是怎么辦呢,他要死了,下輩子,安瑤再來懲罰他好不好。 于是他反握住安瑤的手,以一種極其兇狠的力度,猛地刺進去。 原來,今日就是一個局,一個針對他月戎的局。 “我的雪人,你還沒有堆呢……”有血從他的嘴里流出來,他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抹掉,不讓血沾染上安瑤的衣袍,如果擦干凈了,安安一高興。 他就會給自己堆那個雪人了。 自己的雪人,會堆在安瑤雪人的旁邊,然后手牽著手,再也不分開。 安瑤就這么靜靜地抱著,等到溫度越來越冷,他伸手,抹去月戎眼下將要凝固的眼淚,站起來,眼底是冰冷,和一絲憐憫,輕嘆。 草原的孤狼,終究是沒從那場大雪里跑出來。 月戎是月族世子,單指這一個身份,就不能讓他活下來。 如今西北統一近在咫尺,月戎這把刀,也就倒了該要折斷的時候。 韓澈騎馬靜靜地等在遠處,大雪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在想什么呢? 可能是,羨慕,羨慕月戎死前,還能得到一個擁抱。 直到安瑤站起來,他才驅馬走近。 安瑤用手帕把手上的血擦干凈,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看向月戎的尸體:“月世子戰死漭山峽谷,將遺體移入英魂冢內,好生安葬。” 韓澈只是看著眼前的將軍:“是。” -------------------- 親手死在尖尖手上,也算是一個極好的歸宿了,便宜你了姓月的 第45章 結局 許筠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廢棄的院子里找到安瑤。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燙金花紋的袍子,身披銀色大氅,蹲在那里堆雪人,大氅的狐毛一顫一顫。 院子一片雪白,空蕩蕩的,顯得人也孤寂。 許筠知道昨天的事情,說實話,他對月戎的死早有預料,甚至懷有惡毒的心思,但是看見安瑤一個人堆雪人,就又覺得,那人活著也行,廢了雙腿雙腳,養著逗安瑤開心,未嘗不可。 或許安瑤是在給月戎堆雪人。 一個死人,真是好運。 他走過去蹲在安瑤身邊,替小侯爺將松開的衣帶系好,過去牽過那雙凍紅的手:“我幫您吧。” 安瑤的手被他攏在手心里,溫熱將凍僵的手解凍:“又不著急,我自己來。” “阿瑤在想昨天的事情嗎?” 微愣,安瑤移開視線:“是也不是,就是覺得,戰爭真殘酷。” 如果有選擇的話,希望不會有戰爭,他也不當這個大將軍。 原來不是為了月戎,許筠淡笑:“阿瑤已經做到最好了,你可是英明神武的大將軍,總有一天,阿瑤會徹底消滅戰爭。” 安瑤哼笑,抽回回溫的手,繼續堆雪人。 雪人已經有了雛形,他雙手將散落的雪拍嚴實一些,許筠拿來胡蘿卜和煤炭,給雪人安上眼睛和鼻子。 堆完之后,安瑤將腰帶取下來圍在雪人的脖子上,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是很純真的笑意。 許筠想:阿瑤或許是想到了沒有他的童年。 還沒結束,安瑤將鏟子遞給許筠:“你不是要幫忙嗎?再做一個吧。” 做一個陪著紅圍巾雪人的玩伴,會是他嗎?許筠心情很好,在安瑤的幫助下把另一個雪人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