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夜。 楊軍駐地,從遠處看去,只有幾個值夜的侍衛在帳間巡邏,炬火燃得不旺,無精打采的。 也是,以為是乘勝追擊,誰知追了十天依舊沒什么進展。 安瑤一行人躲在草上中,安靜觀察動向,靜靜等待對面同伴的暗號。 安瑤擦拭著自己的長槍,從槍尖反射出來的月光映在他的臉上,打下一層寒涼,更顯得他的五官分明而驚艷。 這是戰場的風沙雕琢出來一朵鋒利,冷艷,飲血的冰花。 夜風瑟瑟。 戰士們摩拳擦掌,眼中火光閃爍,這也天被像孫子一樣追殺的仇,今夜必定一起討個干凈! 夜里一聲狼嚎打破寂靜。 安瑤將長槍扔給許筠,接過手下遞來的一支燃燒著的火箭,箭搭弦上,他閉上一只眼,瞄準底下的軍帳。 那簇火焰在他漂亮的眼瞳里熊熊燃燒,壯麗如破曉前的火燒云。 楊軍中有巡邏的土兵,聽見這聲狼嚎抬頭四面觀察,忽然,耳側一涼,有什么東西破空而來,"嗖"得一聲扎進身旁的軍帳里。 他還沒搞清楚什么事,身旁"呼"得一聲燒起大火,頓時,數十支火箭破空而來,本用作庇護所的大小營帳變成了要他們性命的火海。 臨死前的他終于明白了什么,拼盡全力叫出一生最后一句話:“敵襲——" 然而,大難臨頭的楊軍都在趁混亂逃跑,他的叫聲被淹沒在一片慘叫和大火燒燒的聲音中。 安瑤站起來接過長槍,用牙咬起束袖帶干脆利落地裹緊。 那個京城富貴窩里長大的小侯爺正以驚人的速度飛速成長。 夜幕蒼穹之下,火光披上他的紅衣,安瑤高聲一喝: "殺!" 那是火光,血光,與兵器的冷光;那是廝殺聲,馬鳴聲,與鐵rou相搏的哀樂。 日光升起,徒留滿地余燼。 端平節節敗退,由竟州平方城退回瑤城,安瑤假借戰敗,引端平手下的主力楊軍追殺,調虎離山,給韓澈帶領的主力軍時間。 他們得趕在五月中旬與韓澈的軍隊在瑤城會合。 從西川到瑤城,安瑤帶上三營的戰士吸引大部分火力,越過草原,危鷹山,從西行北上。 許筠走在安瑤的馬邊。 他們停下來,站在峭壁向上看去:重崖疊峰,云霧繚繞,清冷的雪的氣味充斥整個胸腔,好似被巨人的斧頭從山頂一劈二下,高聳凌云,遠看去近乎垂直。 安呼出一口氣,水汽像一朵小巧的云,回頭,當初從西川一路跟隨他走出來的戰士們,還保留大半,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越過危鷹山,離瑤城便不遠了。 準備越過這座上山,他們在山腳下歇息,扎營,煮上一鍋熱湯,喝下去似乎能驅散大半寒冷。 許筠揉著他的手指,那點涼意浸進他心里,那雙灰色的眼睛專注地盯著安瑤的手指,最終還是不受控制地低頭,銜住他的指尖,僅僅只是含著,用自己的體溫溫暖這抹寒意。 安瑤喝著湯,對這位仆人過界的行為并沒有什么反應——事實上這并不是第一次了,許筠松開后,安瑤順勢撓撓他的下巴。 許筠乖順地偏頭,蹭一蹭他的掌心,低聲“汪”。 安瑤眼里多了幾分笑意。 這很容易讓他想起踏雪,想起長公主府,也算是遠在異鄉的唯一慰藉。 身穿甲胄的士兵大步走過來,行禮道:“將軍,探子的消息消息,說是楊軍從泉城繞去了薩木耳。” -------------------- 咬著裹袖帶纏好,想象一下,尊的很帥啊,嗚嗚嗚我要當裹袖帶 第19章 伏誅 "薩木耳……”安瑤喝完湯,許筠接過碗離開。 士兵的余光輕輕掠過許筠,對這位將軍的親衛略顯好奇,他從不和他們交流,甚至不同行,沒有一刻是沒有跟在將軍身邊的,沉默寡言得像一道影子。 "我知道了,讓將士們抓緊時間休息,一早動身,得加快速度。" 安瑤站起來,抽出腰間別的彎刀,寒光反射在黑玉般的瞳孔中:“拖得久了,恐生變故。” 七日后,狂風大作,黑云壓城,是為天時;地處洼地,高處落石樹木,易隱藏奇襲,是為地利;精兵強將,前后夾擊,是為人和。 在距離瑤城不足五里的密林,安瑤正在進行戰前最后一次布署。 他們披星戴月行進一個多月,踏遍高山峽谷,為的就是這一天。 安瑤翻身上馬,長槍被擦得雪亮,烈烈狂風揚起長發,眉目如劍,劍指山河。 正是烏云滾滾,電閃雪鳴,一場大雨即將降下,一場硬仗即將打響。 極致的靜與激烈的動中,安瑤閉上眼,呼吸著風起云涌間的草木氣味,從胸腔中清喝而出: “神英軍,軍魂何在!” 剎那間,長槍碰撞地面,百人步代齊踏,如同從地脈深處怒吼出的龍吟,大地在顫抖,雷鳴被覆蓋,熱血在沸騰,千人怒吼:“軍魂永在!” 正在和韓澈軍頑固對抗的敵軍,忽然聽見背后如雨點般密極的馬蹄聲和幾乎震天動地的巨石滾動聲。 “殺!” 轉頭看去。 像是天降騎兵,他們從山坡上傾瀉而下,在巨石間靈活穿梭,那一瞬間的氣勢,鐵錘一般狠狠敲擊在他們的胸口。 這是第一步:擊潰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