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瑤今日著了紅衣,腰間的金色佩帶,雕著鏤空牡丹祥云紋樣,紫金芙蓉冠將三千青絲束起,跨坐于馬上,鮮衣怒馬,貴氣天成。 他摸了摸腰間:“許筠?” “在。” “我的腰刀忘拿了,在帳里,你去給我拿來。” “可是……” 安瑤嘆氣:“快點。” 許筠靜靜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子:“是,那侯爺記得多帶幾個人跟著。” 安瑤點點頭,他是連陽光都要格外偏愛的人,廣闊的草地與蔥郁古樹,散漫的白云與無際的藍天,此時此刻都成為背景,似花,似火,似太陽,似云霞。 聽見那些人挑釁的聲音,他轉頭,下巴抬起,勾唇,眉眼盡是傲然:“奉陪到底!” “駕!” 矯健的紅色身影在密林里穿梭,抽箭搭弦,臂與眼神平直,鹿輕盈地繞過草藤荊棘,快速穿梭,一箭不中,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里,戰意燃燒,亮得驚人。 他的速度太快,身邊漸漸安靜下來。 古樹盤桓,遮天蔽日,烏云遮頂,一場大雨又要來臨,這夏日的天氣就是變幻莫測。 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鹿的后腿,疲累的鹿伏在草叢里喘氣,低低地哀嚎。 安瑤收起弓,驅馬走過去,淅淅瀝瀝的雨落下,打在茂密的葉子上,穿林打葉,雨聲陣陣。 空氣中不知為何彌漫著一股壓力,安瑤敏銳地聽到一些聲響,警覺起來,沒有下馬,才發現自己已經脫離大部隊,深入林子了。 藏在暗處的人察覺到他已經發現,就所幸不再躲。 鋒利的箭由密林中四面八方射來,安瑤右腿發力踩住馬背用力一蹬,整個人懸空而起,向后翻轉,避開奔著他本人來的箭頭,手腕轉動,那綁著紅線的弓在空中劃弧,箭被劈里啪啦地擋住扔向一邊,動作不過短短一瞬。 落馬的一瞬間,他就感受到暗處的殺手,三箭齊發,根根入rou,寂靜的密林中,哀嚎聲響。 雨愈下愈大,雨珠親吻少年的臉龐而又墜落,漂亮的眼睛壓下來,青澀的五官便染上肅殺與壓迫,雨點落在紅衣布料上,似染上一朵一朵的血花:“出來。” 轟鳴的雷聲在密林上炸開,金屬碰撞與拳腳相撞的悶響,被雨聲雷聲掩蓋,血混進雨水沾染上愈發青翠的草地。 小侯爺以一擋十,竟不落下風,那柄從殺手手里搶來的劍,寒光似乎能破開烏壓壓的濃云,紅衣執劍穿行于黑衣殺手之間,劍如游龍,騰云駕霧與烏云閃電下,只等一刻便可撕裂蒼穹。 但他畢竟不是神,安瑤在雨中穿行,生死一線之際,他還有心情自嘲:也不知哪家的人如此看得起他,這殺手訓練有素,還一波接著一波,這是非要我的命不可啊。 紅衣已經濕透了,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雨水。 不知跑了多久,又殺了多少人,朦朧的眼前,好像奔來一個身影。 接著,是一聲刺破混沌的馬鳴。 意識模糊中,似乎有一個人小小心翼翼地將他背起,熱意透過冷濕的衣衫傳過來。 也許他得救了。 雨聲清脆,由遠及近,像是從夢境穿回現實。 安瑤睜眼,是映著火光的石壁,這是一個山洞,火堆熊熊燃燒,很暖和。 他坐起來,發現自己只著一層中衣,外袍晾在旁邊樹枝搭成的架子上。 “你醒了?” 回頭,是龔言啊。 “你救了我?” 龔言披著外袍,里衣也松松垮垮的,露出結實的肌rou,和身體斑駁的刀疤,他坐在小侯爺的旁邊,看看火,搖頭:“是小侯爺救了自己。” 他以前以為安瑤是金屋里一朵嬌貴的花,今日目睹,才驚覺這名動上京的悅寧侯,是何等風采,何等鋒芒。 他是春寒料峭時山巔的雪,是惡鬼廝殺中劍尖的花。 美得驚心動魄。 卻也令人肝腸寸斷,恨不得那一刀一刀的紅是加倍割在自己身上。 安瑤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打量一番,發現傷口都被包扎得很好:“我們在哪,過去多久了。” “應當在岐山深處,殺手太多,我抱著你從陡崖滾下來,于是找到這個山洞,已經是凌晨,天快亮了。” “失蹤這么久,陛下那邊應當早就開始找你了,動靜一大那些殺手便不敢繼續追殺,我們現在等著人來救便可,若是遲遲不來,等雨停了,我們一起出去找路。” 安瑤點頭,人松懈下來就犯懶,激烈拼殺帶來的疲累和酸痛蔓延到骨頭里,他湊過去:“給我靠靠,好累。” 他靠著那人寬厚的肩膀,有些安心。 龔言喉結滾動,整個人僵住,眼神觸及到那塊露在中衣之外的肌膚,像是被燙到一樣移開目光,把人攬過來。 他又想起替安瑤換衣包扎時看見的春光,深深閉眼,沉默著吐氣,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心情,低頭想去看看安瑤。 便撞進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里,帶著狡黠,分明是純的,又十分勾人,若你看上一眼起了別的心思,便要唾棄自己。 “想什么呢。” 龔言的臉徹底紅了,聲音也啞得不像話,手臂收緊,又不肯次次在小侯爺面前出丑,便手臂用力一提,將安瑤抱到腿上,面對面。 “哎,你……” 暖色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