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有了夕貴妃的勸誡, 接下來幾日, 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太弟也總算安分了下來, 雖還是會日日都來承乾殿坐一會,但也沒像之前那般胡鬧了,這讓李忠賢和小六子都松了一口氣, 同時在心里對這位夕貴妃更是看重了幾分。 如此過了幾日, 直到三月末,承乾殿才送出趙瑾醒了的消息, 最激動地就莫過于昭和宮的趙三思了, 一聽聞這消息,什么都顧不上了,風儀盡失地拔腿就往承乾殿跑, 跟只兔子似的,讓在后頭追的小太監累的氣喘吁吁。 等她過去的時候, 承乾殿外已經跪滿了人,皇后和夕貴妃都在,但都被李忠賢攔在了殿外, 倒是見著趙三思來了,立馬就上來引著人往里走。 趙三思走了兩步, 才發現顧夕照, 見她也跪在地上, 莫名就有些不快,頓了頓,清咳了一聲, 頭一次拿出了她作為儲君的威嚴,朝一旁的李忠賢吩咐道:“皇兄如今不見大家,讓人這么跪著也不是一回事,公公讓她們都先各自散了吧。” “是。”李忠賢躬身應了,回頭就朝地上的眾人轉述了趙三思的話。 慫巴巴的皇太弟難得做次主,再者這么跪著,委屈的也是自己的膝蓋,顧夕照自然是樂意配合的,當即就要站起來朝趙三思欠身行禮,跪在為首的皇后卻紋絲不動,譏諷道:“本宮心憂皇上,在此等候可是礙了皇太弟的眼?” 說罷,皇后又偏頭掃了右下首的顧夕照一眼,自己又用帕子掩著唇咳了幾聲,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樣,“本宮可是為了皇上心急如焚,可不像某些人,生怕委屈了自個兒,跪在此處是我等真心為皇上祈福,皇太弟可是覺得不該?” 這個“某些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的人都知道皇后這是又在借機與夕貴妃打擂了,她話這般說,原本跟著顧夕照準備起身的妃嬪猶豫了一下,又悄無聲息地跪了下去。 如此下來,已經起身的顧夕照在這一眾花紅柳綠中就格外顯眼了。 顧夕照來這深宮五年,這個寵妃也不過是個名頭,目的就是借助這個幌子從后宮的妃嬪間探聽到朝中大臣之間的聯系和打算,當年先帝駕崩地突然,秦家仗著是國丈,就生出了想把匆忙繼位,根基尚不穩的趙瑾當傀儡的意思,明里暗里勾結朝臣官員,她的到來就是幫助趙瑾坐穩這皇位。 不管是趙瑾明面上的寵愛,還是各宮后妃暗里的討好,顧夕照從來沒在乎過,宮人都知這位夕貴妃仗著皇上的寵愛,是個我行我素的性子,做事也從不按常理出牌。 是以,皇后這不痛不癢的冷嘲暗諷,對顧夕照來說,眼一垂就過了。但在小太子看來,就覺得自家最貌美心善的貴妃受了欺負,心疼地不得了。 “皇后若是真心疼皇兄,就該把自己值錢些,今日你要因跪在這里又是一病不起了,皇兄還得為你cao心。還是皇后有心做這惺惺之態,皇兄身子稍稍好一些,就同那些不入流的人一樣,來這爭寵來了?” 瑤妃出身不高,平素訓起宮人來,說話就沒有那些大家閨秀那般講究,什么難聽就指什么來,她自己教出來的小皇子自然不是個什么會委婉的,平日慫慫的不多說,但眼下自己最敬重的貴妃受了委屈,瞬間就怒發沖冠為貴妃,發起威來,嘴也是個毒的。 皇后怎么也沒想到堂堂儲君罵起人來,竟然同后宮的那些嬤嬤一樣,粗魯又直接,她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不用作態,這下是當真是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趙三思抿了下唇,半分同情都沒有,冷漠地看著候在一邊的宮女,“還愣著做什么?還不把皇后帶回宮中好生照顧伺候,真等在這暈過去了,等著我皇兄親自再來照顧不成?” “是。”伺候皇后的宮女忙戰戰兢兢地應了,兩個貼身伺候的趕緊去將皇后攙扶了起來。 當著后宮眾人,眼前的小東西給了她如此大的難堪和羞辱,皇后哪里甘心,拿著帕子捂著心口不愿走。 “娘娘……”宮女暗暗使了力,拖著長腔道:“您身子弱,就聽殿下的吧。”比起認不清形勢的皇后,她們卻是對如今宮中局勢看得分明,眼前的皇太弟怕是得罪不起的。 皇后雖有六宮之主之名,但趙瑾當初打著為她靜養的名頭,將皇后宮遷移到了東北一處偏僻的聽竹宮,長寧宮如今是閑置的。雖然在吃穿用度上,皆是按照皇后的份例安排的,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是在漸漸冷了皇后,尤其是趙瑾還親自吩咐過宮人,皇后身子骨弱,后宮的閑雜事不許去擾了皇后,分明就是在徹底架空皇后手中的權利。 親眼看著宮人把皇后扶走了,趙三思衣袖下的手有些緊張地攥了一下,余光掃到還有一地女人跪在那里,想起剛剛這些墻頭草,合著皇后給夕貴妃難堪了,她亦沒有好臉色,“皇后身子骨差不能久跪,但瞧各位這面色倒是康健,既然方才不聽本宮安排,你們又都愛跪著,今兒便好生跪著。” 說罷,也不等眾人答話,她就又提步朝趙瑾的寢宮而去,李忠賢在后頭愣了片刻,才趕緊跟上,饒是他在宮中閱人無數,也沒想到這慫巴巴的皇太弟內里還是住了只會撓人的貍花貓了。 會撓人的就好,雖然貍花貓也還是不夠威猛,但好歹也有點老虎的樣子了,假以時日,也當能是只老虎的,李忠賢如是樂觀地想著,瞬間對慫巴巴的趙三思高看了幾眼。 目送著趙三思進了寢宮,在外頭站著的顧夕照這才垂了垂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低頭笑了一下。 身旁的珠兒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就此多問,“娘娘,那咱們如今是?” “咱們當然是聽皇太弟的話。”顧夕照斂了笑,又回頭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妃嬪們,挑著眉梢道:“各位meimei可要好生跪著,本宮就先告退了。” 說罷,就率著長樂宮的宮人走了,直到出了承乾宮,珠兒才感慨了一句,“今日殿下倒是同以往不一樣了,到底是儲君,這股威嚴的氣勢還是有的。” 顧夕照睨了她一眼,沒有搭腔,面上卻帶了些笑,那小傻子哪里有威嚴了,分明是與皇后氣場不和,才壯了膽子,兇回去了之后還不是又慫了,她可沒錯過趙三思可是同手同腳地走進趙瑾寢宮的了。 與此同時,發威之后就軟了的趙三思一進寢宮看到自家皇兄,激動地眼淚吧唧直掉,簡直像見著救命稻草了似的,“皇兄,你可算醒了,你一定要快些好起來,丞相和太傅都嫌棄我,我也嫌棄我自己,每日都心驚膽戰地等著皇兄醒來……” 李忠賢:“……”他剛剛想得太多了。 趙瑾昏睡了小半月,日日靠參湯續的命,今日醒了,精神并不大好,趙三思一進來就噼里啪啦地跟他哭訴,吵得他腦殼吭吭地發暈,緩了半晌的神,才將她方才的話聽了個囫圇。 自古天家無親情,在趙瑾的印象中,他從沒同父皇母妃這般撒嬌過,也沒有人這般跟他親近過,眼下看著朝自己哭哭啼啼的弟弟,雖覺得吵得慌,但心里卻有種奇異的滿足感,耐著性子聽她哭訴完了,這才招手讓她再走近些,蒼白的臉上帶了幾分笑。 “丞相和太傅都是嘴硬心軟的人,咳咳……”李忠賢扶著他坐起身來了,喝了一口安神茶潤喉,然后才繼續道:“你天資聰穎,只是起步晚了些,熬過了這個時期,就好了,你不要著急。” 趙三思抹了抹眼淚,如實道:“如今皇兄醒了,我不著急了。” 趙瑾聞言,神色又沉了下來,沉默了片刻,才抬手示意李忠賢帶著宮人先出去。 趙三思不明所以,看著空曠的殿中只有他們兩人,她莫名有些慌,“皇兄……” “那日你自稱三思,朕派人查過了,當日父皇并沒給你賜名,這名字是你母妃取的?”趙瑾打斷了她,“玉碟上也是這個名兒,你先跟皇兄說說,你母妃可跟你說過這個名字的由來?” 當年瑤妃一時沖動,干出了以公主代皇子的欺君之事,造就了自己女兒這一生尷尬的處境,后來犯悔了,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也為了告誡趙三思往后要謹言慎行,這才給她取了這么一個名字。 當然,這樣的實話定是不能說的,但她素來又不會撒謊,暗忖了片刻,才腦子靈光一閃想到了這些日子新學的知識,“三思而后行,母妃說身為皇室子弟,凡事都要謹言慎行,這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三思而后行……”趙瑾細細咀嚼著這句話,眼神又落在了趙三思的臉上,須臾才道:“朕單名一個瑾字,取的也是謹言慎行的意思。如此看來,在取名字上,你母妃與父皇倒是不言而合。朕還原想著你這名字太隨意了些,想請欽天監在玉碟上給你上個新名兒,倒是不必了。” 趙瑾說著,又咳了起來,掃到趙三思那緊張兮兮的一張臉,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三思,皇兄的病,著實沒法子了,今日把你叫過來……” “皇兄瞎說,皇兄醒了,就好了。”趙三思敏感地覺察到趙瑾要說什么,不等他說完,就急急搶了話頭,眼淚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這么一個不爭不搶又貼心的皇弟,若是早些在身邊帶著,日子定是會多些樂趣,可惜了。趙瑾干枯的手替他揩了揩淚,“三思,生死有命,強求不得。朕也知道,把這擔子這般匆忙托給你,著實為難你了。” 趙三思搖頭,不接他后面的話,“貴妃說,皇兄是明君,明君都名垂千古,皇兄的病定是會好的。” 趙瑾狠了狠心,“朕的身體朕知道,如今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勢,回天乏術了。三思,你是朕的皇弟,這大昭的江山只能托付給你。朕今日叫你來,就是同你說這些話,朕已經讓沈逸去擬詔書了。” 趙三思咬著唇,“我不當皇帝。” “你怎么……”趙瑾又氣又無奈,見她倔著一張小臉,仿佛又看到了當年不得不受命的自己,語氣也慢慢緩了下來,“你為什么不想當皇帝?” “我不是當皇帝的料。”趙三思特別有自知之明,而且還十分胸無大志,“那些奏折我看都看不懂,我也不想替這里那里的百姓cao心,也cao心不來……聽說當了皇帝,還要早朝,卯時就要起床……” “……”這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趙瑾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勸她,顯然這個皇弟是根本聽不懂“為君者,當心懷天下”這樣的大道理的,他擰著眉頭想了半日,才循循善誘道:“當皇帝雖有這些辛苦,但也有很多好處,你若坐上這皇位了,往后整個大昭都是你的,吃的是最好的,穿的是最好的,你說的話,就是圣旨,沒人敢質疑。” 趙三思垂眸,神色間似有松動,猶豫了片刻,“那我能每日都吃醬豬蹄嗎?”她還惦記著那日吃了一半的豬蹄了,這些日子雖然吃得好,但都沒有人給她送豬蹄。 趙瑾眼皮跳了跳,“能。” 他這是造了什么孽,不管是前朝,還是他的先祖們,誰兄弟之間不是為了皇位之爭,鬧得個你死我亡,他們倒好,他還要像誘拐小孩子似的,用吃得來誘拐。 趙三思垂頭,想起那一摞摞的長篇大論的奏折,還是覺得有些不劃算,“皇兄肯定會好的。” 趙瑾:“……當了皇帝,你還能把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都收進宮來,當你的妃子。” 聞言,趙三思神色一怔,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來,“皇兄若是……貴妃她們怎么辦?” “嗯?”趙瑾一愣,沒想到她突然會這么問,一時也沒往其他方向想,“按照規矩,妃位以下的人,若是沒有子嗣,帝王可以下令讓其陪葬,也可讓她們去宮外的佛堂。至于高階份位的妃嬪,就留在宮中安度晚年。” 趙三思才不關心那些人,她就想知道貴妃往后怎么辦。聽趙瑾這么說了,她悄咪咪松了口氣,她往后定會好好孝敬貴妃的,像皇兄一樣寵著貴妃,把后宮交給她管……不對,皇兄不能死,當皇帝好累…… 趙瑾沒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說起后宮這些女人的處境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尤其是顧夕照,當年他利用對她的恩情拐著她進了宮,如今是該給她自由了,“自高祖起,雖沒下令,但都默許地階妃嬪去佛堂了,不過朕寵了夕貴妃五年,實在是放心不下,朕若……會下令讓貴妃陪葬,但貴妃是……” 陪葬……讓貴妃陪葬!!! 趙三思腦子被這兩個字刺激地炸了,根本就聽不到趙瑾后頭的話了,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顫顫巍巍道:“方才皇兄說,我若成為這大昭的國君了,便是這大昭的主人,還能把所有的美人都收進宮來,當自己的妃子。” 她太激動了,趙瑾被她嚇了一跳,剩下的那句“但貴妃是假死,到時還請皇弟安排人悄無聲息地將人送出宮去。”卡在喉嚨里,怎么都出不來了。 半晌,他才看著她那雙緊張的桃花眼吶吶點頭:“是。” “我誰都不要。”趙三思說著,“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皇弟就想要貴妃,皇兄若是答應臣弟,我、我便答應皇兄的要求。” 趙瑾眨了眨眼,被趙三思這石破天驚的話驚得恍不過神來,他怎么都沒想到事情會在這里峰回路轉,又繞進了死胡同里。 良久,趙瑾才艱澀開口道:“你喜歡貴妃?” 趙三思懵懂中,約莫明白趙瑾這個喜歡另有其意,但她又想不明白其意是什么,滿腦子都是皇兄要讓貌美心善的貴妃陪葬的那句話,慌亂下 ,她只得咬牙點頭。 趙瑾閉了閉眼,想起她們兩人第一次相見的場景來,誠然,若是那位夕貴妃愿意留在宮中,趙瑾并不介意將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寵妃讓給自己的弟弟,畢竟前朝,兒子繼承老子妃嬪的事兒都出過,且這位夕貴妃城府心機都有,若愿意輔助自己的弟弟,他倒覺得是一條妙計。 然而,他已經自私將人困了五年了,以陪葬之名逃離這偌大皇宮的事都是對方自己提出的,顯然她對這深宮的名利并不留戀,依她那強勢的性子,一旦讓人知曉他最終又利用她,指不定會不管不顧地鬧個天翻地覆。 許久之后,趙瑾才吁了一口濁氣,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趙三思,“朕對貴妃的感情甚篤,今日皇弟卻用此來要挾朕……” “臣弟不是要挾皇兄。”趙三思趕緊搖頭,“只是……只是貴妃聰慧能干,又貌美心善,我……我也是喜歡的……” 趙瑾板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朕可以答應你。但是,朕絕不可能親自下詔,讓貴妃給你當妃子。朝臣百姓的悠悠眾口,要如何堵住,就要你自己去想辦法了。” 趙三思誠惶誠恐,“這、這是自然。”見趙瑾不說話了,她又想起他的那句“朕對貴妃的感情甚篤”的話來,又小心翼翼地許諾道:“我……我定不會讓人欺負貴妃,讓貴妃受了委屈的。” 趙瑾瞧著她這不中用的模樣,鼻頭一聳,哼了一聲,“你能留住人再說。”那等心機城府能力都有的女子,不欺負人就好了。 趙三思抿了下唇,憂心忡忡地以為趙瑾這話的意思是那位夕貴妃對自家皇兄的感情也甚篤,到時怕因為皇兄崩了想不開尋死,這么一想,她就莫名有些不開心,“我……我會想辦法的。” 趙瑾嗤了她一聲,今日的事兒談好了,他也懶得和這個傻弟弟在這里浪費時間,又叮囑勸誡她往后要好生努力的話后,就讓她先退下了,他還有大把的遺言要給丞相和太傅交代,還得重新考慮夕貴妃的事。 直到被送出了承乾宮,趙三思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殿中和她皇兄說了些什么話,心里頓時五味雜陳起來,一面為自己惆悵,她竟然就這般稀里糊涂地和她皇兄約定好了,往后當真要當那累死人的皇帝了。 不過,想到自己因此救了貌美心善的夕貴妃一命,倒也覺得這苦值得的,尤其是往后還能正大光明的把貴妃留在自己身邊,她心里還可恥地有點開心。 至于另一位當事人,對此事毫不知情,傍晚時分才被趙瑾傳召去承乾宮,去的途中還在想著,要是趙瑾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的話,她就找個什么大病一場的由頭先撂挑子了。主要是昭和宮那個皇太弟越發地依賴她,她自個兒也瞧著這樣下去不行,這次次撒嬌就往她心坎上撒,讓她成日放心不下,為人日憂夜愁,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還是趕緊跑路比較好。 然而到了承乾宮,一看到趙瑾那張死人臉,不是她咒人,而是眼前的帝王怕真是不行了,昔日英明神武的帝王如今這樣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她看著也不免生出了幾分人生無常的感慨,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殿內的氣氛異常沉悶,隔了好片刻,床上的趙瑾才睜開了眼,撐著身子想坐起來,顧夕照十分有眼力見地扶了他一把。 “阿照,你來了。”下午太醫又來瞧過了,如今藥石無用,只能靠參湯吊著命,趙瑾倒也看得開,見顧夕照沉著臉,反而笑了一下,“朕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這是遲早的事么,你怎么還沒做好準備似的?” 顧夕照沒有回話,將一旁的參茶端給了他。 她不答腔,趙瑾也斂了笑,“阿照,這五年的深宮生活,你可是倦了?” 顧夕照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岔開了話題,“二皇子起步晚了,資質到底差了些,這幾日,她沒少同我抱怨,這儲君當的累,日日等著你醒了。你要真把位子給了她,只怕她受不住,又撂挑子不干了,你可放心?” 趙瑾垂下眸,上午趙三思走了后,他問了李忠賢不少在他昏迷時發生的事,趙三思那日躲在床底下的事自然也是傳到了他耳里,眼下他聽著人一開口,關心的就是自家皇弟的事,心思就十分微妙了。 “夕貴妃覺得皇弟怎么樣?” 這話問得莫名,顧夕照歪頭打量了他一眼,“皇上可要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性子是好的,可惜不是個當帝王的料。”顧夕照說著,又無意識地輕嘆了一聲,“若是蔡雋等人不生二心,你辛辛苦苦創下的這盛世大約也能撐下去,若是……她的性子太軟了,做這位子也真是難為她了。” “阿照對朕這個弟弟倒是十分體諒。” 趙瑾這話說得隨意,顧夕照卻無端聽出了一股意味深長來,她心里有些惱,但面上卻笑了笑,裝的十分輕描淡寫:“自打二皇子一露面,便是我在照顧,這性子自然比你看得透些的。” 趙瑾不置可否,看了她一眼,在心底盤旋了半日的話最終決定還是沒有問出口,而是道:“出宮之后,阿照準備去哪里?” “從此天高任鳥飛,自然是去想去的地方。”說起出宮后的打算,顧夕照神情向往起來,“師傅教的一身好本事在這深宮埋沒了,說不定還能去往邊關,跟著哥哥馳騁沙場。” 顧夕照是昌平侯顧崢的嫡女,因出生體弱養不活,便聽信道士的話,寄養在云松道觀,直到十四歲時,才知曉自己的身世,回了顧家認祖,她哥哥就是鎮遠將軍顧飛揚。 顧家一門忠烈,最是清傲,因為家中有個寵妃,為了避免別人污蔑結黨營私,直接舉家前往西北邊塞,駐守邊關。算起來,顧夕照足有三年沒有見過父兄了,只是她從小跟著云松道長,對家人的感情并不深。 “你不提起你兄長,我都快要忘了你還是顧家人。”談起過往的人事,趙瑾不由又認真看了顧夕照一眼,眼前的女子一雙柳葉眼流盼嫵媚,秀挺的瓊鼻,膚若凝脂,比記憶里那個出言挑釁自己的小丫頭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在這深宮嬌養著,舉手投足間也更優雅大方了。 “不提起來,我自個兒也忘了。”顧夕照苦惱地蹙了蹙眉,“我父兄雖然一身傲骨,自打我成了你這跋扈的夕貴妃,他們便不同我往來了,不過,若是知曉你死了還要拉著我陪葬,嘖……” 趙瑾心思一動,“所以夕貴妃要不要就在這深宮安度晚年?聽李忠賢說,皇弟十分聽你的話,想來往后也定不會虧待……” “別別別,我可不想把這大好青春年華浪費在這高墻紅瓦里。”不等他說完,顧夕照就打斷了他,“你放心好了,出宮了之后,我定是會先去同他們打個招呼的。” 趙瑾垂眸,微微有些失望,倒也沒有多言,好歹兩人也有過兩年的同門師兄妹的情誼,他對她的性子再了解不過,若不是心甘情愿地留下,誰也留不住她。 “既然你做好了決定,朕也無須多言。”沉吟了片刻,趙瑾嘆了口氣,又起身從龍榻里面的暗格取出了令牌交給她:“朕也知把皇位交給皇弟太倉促了些,雖做好了萬全的安排,但還是有很多難以預料的意外。這是號令三千暗衛的,還請你轉交給你兄長,等到他日,皇弟能當大任了,再轉交給她,算是我這個兄長最后留給她的一道保命符了,即便將來丞相等人生了異心,至少能保全她的性命。” 顧夕照盯著那刻著麒麟的檀木令看了片刻,猶豫著伸手接了,“你就不怕我哥哥也生異心?” “若是如此,那大昭也許是氣數真的盡了。” 顧夕照攥了下手中的檀木令,腦海里倏然就想到了趙三思那張看著自己的小臉,幾乎是情不自禁的,“這檀木令,我將來親手交給她。” 趙瑾一愣,隨即笑了,“那再好不過了。你知道的,整個大昭,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顧夕照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沖動了,但話已經說出口了,也不好收回去了,“對了,出宮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只是到時可能要委屈皇上了,真正給你陪葬的人是給你戴綠帽子的慶貴人咧。” 趙瑾一噎,“你是誠心給朕添堵?” 顧夕照挑了挑眉,“天色不早了,皇上還是早些歇息,臣妾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輕輕盈盈地欠身行禮,也不等趙瑾回答,就徑直往殿外走,走到門口,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看著趙瑾,“皇后與皇太弟像是不合,皇上還是趁早解決了這個后患。” “左不過是個無用之人,這倒不礙事。她在宮中活一日,秦家就感激一日,皇弟繼位,經不起風波。” 顧夕照垂眸,轉念一想,倒也認可他的話,下巴微微一點,又往外走了。皇后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如今中了這慢毒,太醫院的人都查不出是毒,只當是不知名的病,且日日都要皇家才有的尊貴藥材續著命,秦家自然是感恩的。 趙瑾的病,知情的人都知是回天乏術了,蔡雋和沈逸早已暗地里在準備新地登機的事,催促著尚衣局加緊趕制趙三思的龍袍。 四月初三的卯時一刻,趙三思突然從睡夢中睜開了眼,也不像往日一樣,花容叫醒了之后,還要呆呆傻傻地醒神,一睜眼就掀開被子下了床,急急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花容在外面聽到動靜,敲門進來了,趕緊過來伺候她穿衣,“丞相說殿下今兒休半日,您怎么比往日還醒的早了?” “我方才做了個夢,夢到我皇兄不好了,我要去承乾殿看看他。”趙三思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夢境太真實了,讓她悲從中來,不可抑制。 “不怕,殿下做夢了。”花容瞧她神色不寧,又朝一旁的小宮女使眼色,讓她去端杯安神茶過來,“殿下定是太擔心皇上了。” 趙三思搖了搖頭,越想越著急,穿好衣服后,也顧不得漱口,就帶著人急急往承乾殿而去。 然而還不等她跑到承乾宮,一聲高過一聲的“皇上駕崩了”的哀嚎聲就從承乾宮的方向傳了過來。 “殿下……”趙三思身子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還好身邊的小太監扶的及時。 隔了一小會,趙三思才抹了抹眼淚,甩開扶著她的小太監,又不要命似的往承乾宮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媽耶,夸一下我。 昨天情人節忘記祝福大家了。 這一章補上,大家留言,人人發紅包,額外抽三個發520紅包。 我愛你們,希望你們也繼續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