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狄霄早有預(yù)料，聽見她的答案也不意外。

    他還要出去準(zhǔn)備東西，簡單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欲走。

    趕在狄霄離開前，明窈終于找了個機會：“我想讓青杏去照顧弟弟一段時間。”她也摸不準(zhǔn)狄霄的態(tài)度，說來有些怯怯的。

    狄霄腳步一頓，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半晌，他說：“你安排就好。”

    她安排？

    明窈仍舊拿不準(zhǔn)主意，單看狄霄的意思，要說不同意，他也沒拒絕，要說同意了，似乎也沒那么愿意。

    她坐在床上思慮片刻，決定還是把決定權(quán)交給狄宇。

    狄霄出去沒多久，念桃就進來了，她伺候明窈穿戴好衣衫，又給她挽了個簡約大方又不失細(xì)致的發(fā)髻，幾條彩鞭垂在耳側(cè)，發(fā)稍的銀鈴鐺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憽?/br>
    出門前，明窈又把狄霄給她做的那件夾襖穿上。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外面已經(jīng)有穿棉衣的了，只是都是陳年舊衣，前些天做出的新棉衣還沒見著。

    明窈不缺吃穿，也就沒有其他人那般珍惜，只這件狄霄給她準(zhǔn)備的夾襖，隔兩天就會被她拿來穿上一穿。

    她和念桃往巫醫(yī)的氈帳走去，這次可算遇上狄宇有空的時候。

    巫醫(yī)和醫(yī)官出去給人看診了，有了上回傷藥的奇效，醫(yī)官越發(fā)被人們信任，一點頭疼腦熱，也愿意叫她診治。

    進了氈帳才發(fā)現(xiàn)，狄宇正靠著圓桌站立，反是青杏坐在了床上。

    看見明窈進來，青杏起身，快速抹了抹眼角的淚，她的動作很快，卻還是被明窈和念桃看進了眼里。

    兩人心頭不約而同地一緊。

    狄宇的表情不算好，尤其是單獨面對明窈時，便是已經(jīng)承認(rèn)了這個嫂嫂，仍有些小孩子的別扭。

    “這是怎么了？”明窈率先開口問。

    她往前走了兩步，正好看見桌上已經(jīng)空了的湯盆，她記著那是裝滿鴨湯的，現(xiàn)在只剩下了骨頭，且周圍沒有其余食物的殘渣，想來狄宇是喝了鴨rou湯的。

    她問了話，卻沒人回答。

    狄宇板著臉，頗有朝他哥哥發(fā)展的趨勢，青杏倒是想說話，可看公主沒有看她，只能先忍著。

    半天過去，明窈只好換了個問題：“弟弟可喜歡這鴨rou湯？你受著傷，合該吃些好的補補營養(yǎng)，青杏也會燉湯，讓她給你做可好？”

    “不……”狄宇眉頭一緊，張口就要拒絕，卻不知想到什么，才說了半個字就把后面的吞進肚子里。

    他的臉色更差了。

    明窈隱約感覺到不對，想了想，讓念桃和青杏先出去，留她和狄宇單獨談。

    等外人都出去了，狄宇也就不繃著了，他使勁往上一跳，直接坐到桌面上。

    從青杏過來，他就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最后在桌邊站了大半天，單腿支撐著，他早就有些受不了了。

    明窈看得心驚膽戰(zhàn)，哪怕沒出現(xiàn)意外，她還是出了一頭冷汗，雖知這話不該說，可還是勸了兩句：“你的傷還沒好全，或許可以雅靜些。”

    “我才——”狄宇自然不肯，腿一抬，竟是還要跳下來。

    不料他只顧著賭氣，沒注意腳下的坑洼，落地的那一瞬，腳一歪，猛地一下子磕在桌邊。

    “嗷！”狄宇表情頓時猙獰，按著被撞疼的腰側(cè)，嘶呼嘶呼半天。

    明窈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

    她默默看著狄宇單腿跳到床邊，支楞半天，可算能坐下了。

    他右腿膝上的創(chuàng)口被重新清理過了，一點點血跡滲出來，讓人瞧著刺眼。

    明窈側(cè)開眼睛，不忍再看。

    她又問：“鴨rou湯可好？”

    “……好。”狄宇悶聲悶氣地回答。

    “那讓青杏來照顧你一段時間可好？”

    “……”這回，狄宇是怎么也說不出好字了。

    聽明窈又提起青杏，他的不情愿全掛在臉上。

    狄宇從小長在草原，唯一一次去大越，也只見過上了年紀(jì)、在外為生計奔波的婦人們，像青杏念桃這般青蔥水靈的小娘子，還是頭一回見。

    他見慣了颯爽的草原姑娘，與他摔跤都能旗鼓相當(dāng)，而中原女子的溫潤如水，他不適應(yīng)。

    哪怕她們只是大越公主的陪嫁，在大越的地位更是卑微低下。

    可狄宇并無尊卑意識，莫名有個比他還小一歲的小娘子要貼身照顧他，嚇得他連連后退，不住拒絕：“不不不不、不用！”

    熟料他才說了不行，青杏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公主叫我來照顧小公子，小公子尚未試過便拒絕，公主定會以為是我惹了小公子。”

    “不是，我不是……”時隔多日，狄宇也算體會了一回狄霄的窘境。

    沒有人能對一個傷心啜泣的小娘子說不。

    如果有，一定是因為哭得還不夠。

    兩人始終僵持，還未爭出個定論，明窈就過來了。^sg

    可到底他沒有明確拒絕，明窈還是想爭取一下：“首領(lǐng)事務(wù)繁忙，恐難時刻陪護著你，我倒是有時間，可又沒有照顧人的經(jīng)驗，就怕幫不到你，反惹其他麻煩。”

    “正好我身邊的兩個小丫頭心細(xì)，青杏年紀(jì)小，辦事卻穩(wěn)重，讓他在你身邊待一段日子，只你需要的時候叫她，不會過多干涉你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若狄宇還不樂意，明窈也就不堅持了。

    卻不知是被青杏哭的，還是真的被明窈勸服了，狄宇抹了一把臉。

    “我可以讓她留下，但我不會事事用她。”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打算接受青杏的服侍。

    無非是被青杏哭怕了，擔(dān)心他真的拒絕，反讓青杏受牽連挨打挨罵。

    明窈不知他的心理，聞言只以為他是愿意了，當(dāng)即喜上眉梢：“全依你。”

    “那就讓青杏陪你些時日，我明天要隨首領(lǐng)去邊城，你可有要捎帶的？”

    “沒有。”狄宇對邊城全無好印象，張口否決。

    明窈沒再堅持，淺問兩句他的狀況，見他精神還好，也算放了心。

    眼看時辰漸晚，明窈便不多留。

    從狄宇那回來，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

    待狄霄辦事回來，晚膳仍是羊rou包，羊rou包放了一下午，面皮變得干硬，但按照明窈的說法，把包子泡進面糊湯里，稍微等上半刻鐘，湯水就能把羊rou包浸透。

    里面的風(fēng)干羊排浸水也不會油膩，面皮勁道有力，泡軟后不僅不黏膩，反而更有嚼頭，配著一碗熱湯，直讓整個人都暖起來。

    因著明天大早就要出發(fā)，兩人沒有過多耽擱，匆忙吃過，便各自去收拾行裝。

    狄霄沒什么要帶的，左右不過防身的□□彎刀，再在腰間別兩把匕首。

    明窈沒有經(jīng)驗，這個時間也不好喊念桃來幫忙，最后只捎了兩件里衣，其余就沒了。

    不過她才走了兩步，又返回裝有首飾的箱匣前，摸了幾顆滾圓的粉珍珠，默不作聲地塞到包裹里。

    收拾完這些，明窈才想起問：“可要帶些吃食？首領(lǐng)還有其他要收拾的嗎？”

    怎么現(xiàn)在不喊大名了？

    狄霄側(cè)目看了她一眼，片刻搖頭：“吃食有人準(zhǔn)備了，其他的也不用帶。”

    “不過——”他話語一頓。

    不過這次去邊城，狄霄還想把那幾個養(yǎng)在南邊氈帳的老嬤嬤也帶上。

    族里的老人們生養(yǎng)在拔都兒部，老了沒辦法為部族奉獻了，狄霄也愿意養(yǎng)著她們。

    可這幾個老嬤嬤不一樣，她們一來就惹了明窈不悅，后面也始終在吃干飯，縮在帳里丁點兒用處沒有，全然是在浪費糧食。

    這次把她們帶去邊城，也就不用再跟回來了。

    “不過什么？”

    “沒什么。”狄霄淡淡說道。

    明窈雖覺得好奇，但她一向不愛追問，見狀只好暫時歇了心思，抓緊時間洗漱，也好早早歇下。

    狄霄只是怕明窈不愿意，一直拖到第二天將要離開了，方才提出：“我想把你陪嫁的那幾個嬤嬤一齊送走，你可介意？”

    明窈正清點行裝，聞言一愣，不免多問一句：“送去哪兒？”

    “跟上次那個一樣，送去邊城，給她們一點干糧，日后是生是死皆與你我無關(guān)。”

    狄霄從來不是什么好人，被他斬于馬下的敵軍也不在少數(shù)，而在戰(zhàn)場上，往往是那些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婦孺最可怕，誰也不知她們懷里藏的是糧食還是利刃。

    上回被他送走的李嬤嬤便是幾塊干糧都沒得，他不過是看剩下三人老實了，才愿意浪費一點糧食，也好讓明窈安心。

    說得難聽點，若不是怕明窈介懷，他甚至連干糧都不想給。

    明窈對這個舉動很是意外，長時間的沉默，讓狄霄誤會她是不愿。

    “你不想那就算了。”狄霄說。

    “不是，我沒不想，就是有點意外，如果方便的話，送她們走也好。”

    狄霄仔細(xì)觀察著她的表情，看她不似勉強，這才相信了她的說辭。

    而早在剛來拔都兒部的時候，明窈就一直念著把那些教引嬤嬤都送走，只后來忙忘了，方才一直拖下去。

    兩人三言兩語定下了老嬤嬤們的去處，明窈做臨行前最后的準(zhǔn)備，狄霄就負(fù)責(zé)去把那幾個嬤嬤叫出來。

    有他在旁邊守著，幾人根本不敢有異議，當(dāng)即收拾起包袱，大大小小有用的沒用的帶了一大包。

    作者有話說：

    淺更一章，晚點還有orz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