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撥 第42節
阿姹不掙了,背抵著阿普的胸膛,瞥見阿普手臂上一道淺淺的傷痕,那是被刀割開的,血把川西的地都浸透了。阿姹不禁用手指在上頭摸了摸,嫌棄地說:“真難看。” “我不用好看,你好看就夠了,”阿姹的犟,讓阿普恨得咬牙,“你就承認吧!” “承認什么?” “承認你舍不得我,那天晚上說的話,都是為了氣我。” “什么話?”阿姹卻裝起糊涂,“我不記得了……”她聆聽著林子外頭的動靜,山路上盤旋著到云里去的,人離得老遠,聲音卻好像就在頭頂,是唱儺戲的人往神祠里去了,“你身體里還有邪祟,要去找畢摩驅邪。人連命都不要,太傻了……” “我是中邪了,”阿普轉過阿姹的臉,阿姹看見了一雙苦惱的黑眼睛,“都是你害的。你就是我身體的邪祟,害人精。” 阿姹輕蔑地看他一眼,“自己鬼迷心竅,別往我身上推……” 阿普不愛聽這話,一低頭將她的唇舌叼住了。他太懂這張嘴了,吐出的話語是冷硬的,舌頭卻軟得不像話。駕輕就熟地含住她的舌頭,阿普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是懲罰,也是試探。阿姹手纏到他后背上,嬌氣地哼了一聲,他立即腿往阿姹身上一跨,把她推倒了,一邊急吼吼地在她頸窩里咬著,用嘴唇摩挲著,阿姹的袖管和袴腿都很寬大,隨便一推,就露出了白得晃眼的皮rou。地里的紅泥也是濕的、熱的,蒸騰著花果熟透糜爛的甜香。有灰鴿子撲棱著翅膀,好奇地湊過來了,阿普不耐煩地用腳把它踢開,“走開!”一轉眼,看到了阿姹腳腕上的銀鐲,他的胸口“嘭”的一下炸開了,渾身熱起來,他抓著阿姹的繡花腰帶,貼住她的耳根,“給我吧,好阿姹。我天天做夢都是你,木呷他們笑話我。” 阿姹搖頭,“不行,我阿娘不肯。” 和所有怕麻煩的男人一樣,一提到那個刁鉆的姑姑,阿普就想蒙混過去,“你別告訴她……”他又露出那種很壞,很野的笑容,“等咱們有了阿妞阿寶,姑姑就沒話說了……” “你想得美。”阿姹使勁他的手推開,她懊惱著拍著身上的草葉、泥漬,“我阿娘要來找我了。”都怪他,她現在就像個野人。 “我天天去碧雞山纏著姑姑,非得讓她答應不可。”阿普赤著腳跳起身,蠻橫地說:“下回別叫我看見浪穹家的兒子圍著你轉,不然我提著腳把他扔到河里去。” “這就是你的本事嗎?”阿姹哼了一聲,不許他再靠近她,她就那樣掛著草葉,沾著泥漿,把腰肢款擺著,往林子外去了。 達惹沒給各羅蘇情面,各羅蘇也沒留客,太陽還高高掛著天上,施浪家的人就往回趕了。達惹和阿姹坐在竹輿上,被娃子們抬著,走在太和城的青石板路上。達惹對人們露出了雍容的微笑,嘴上卻說:“你給他的太容易了。” 她把阿姹那副狼狽相看在眼里,心里對阿普不滿意,“男人得來的太容易,一轉身就把你忘了。” 阿普差點命都沒了……可阿姹沒有犟嘴,她紅著臉說:“我什么都沒給他呀。” 達惹帶著怨氣:“各羅蘇仗著他是阿哥,從來都是騎在我頭上,這會你可不許自作主張,我非得壓他一頭不可。” 達惹要“非得”,阿普也要“非得”,阿姹犯了愁。 阿各達惹放話要做大鬼主,更不把各羅蘇這個驃信放在眼里了。她張羅著在碧雞山下練兵,還要將矣苴和筑起比太和城還堅固的城防。畢摩在堡寨的高處看了一周的地勢,跟達惹說:往西是西番,中間隔著長蟲山,雞吃長蟲,正好鎮壓它,往東隔著盤龍江,是漢人的地盤,雞可鎮不住龍,你得有虎才行。 達惹不以為然:“有金子就夠了。” 出了壩子,再往東拓,戎、巂一帶,都是云南太守治下的羈縻州。達惹帶著施浪家人,去了一趟云南太守府,回到堡寨,她跟阿姹說:“姓張的老頭也聽說了施家遺南的名字,想要娶你當妾呢。” 阿姹記起云南太守好像真的被阿普扔進過洱河,她偷偷地笑了,“你沒答應他吧?”她有點擔心,這事達惹也未必做不出來。 “急什么?先吊著他。”達惹把頭發里的金簪拔下來,“當大鬼主的事,還得他出力呢。”見阿姹在捋著頭發想心事,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達惹立馬警惕起來,“阿普那小子沒來招你吧?” 阿姹忙說:“沒有。” 達惹不動聲色地瞟她一眼,“皇帝加封東陽郡王為姚州都督了。他們一個個都得意的很吶……你也別急著就把一顆心拴在阿普身上。” 阿姹把頭枕在達惹膝頭,“我知道,阿娘,我阿耶的仇還沒報呢。” 達惹帶著微笑,手指揩去眼角的淚,“各羅蘇一家也不是好東西,當初不是他貪生怕死,咱們一家都可以回到烏爨,好好地過,怎么會三個人,三個地方,就連活著的人,也幾年見不到一面……” 阿姹回屋去睡,達惹還在外頭看月亮。云香草是甜的,鉤藤酒是苦的,漫長的夜里,這兩樣滋味伴著她,達惹總是越夜越精神。阿米子來回走著,把竹樓梯踩得咯吱響。到早上時,大家都沒精打采地打哈欠,阿姹一出屋,看見了阿普。 鳳尾竹上滴著水,凌晨山里下了雨,阿普被淋了個正著,達惹把他晾在外頭,沒有招呼他換衣裳的意思,阿普就用那濡濕的眼睫往阿姹身上一瞟,做出規矩的樣子。達惹面前擺著菱角、荸薺和鮮藕,還有坨坨rou和烤青苔,她沒什么胃口, “阿普,你又來干嘛呀?”她把那個又字拖得長長的。 阿普不管達惹的冷眼,熱心地說:“姑姑,我接你去太和城。” 今天六詔要議選大鬼主,達惹把鉤藤酒漱了口,就起身了,嘴里還不忘嘲笑阿普,“你的腿腳倒勤快。在你阿達跟前,也這么孝順嗎?” 阿普說:“阿達是男人,不用我接。” “怎么,你也覺得男人比女人強嗎?” “不,姑姑你比男人強。” 兩個阿米子圍著達惹梳頭,阿普余光一瞄,看見阿姹跑回屋里,再出來時,頭發也盤起來了,繡花衣裙也穿上了,是要下山的打扮。他有些得意的笑了。這笑容落在了達惹的眼里,達惹說:“那你是愿意把大鬼主讓給姑姑做啦?” 他倒是愿意,可惜各羅蘇不愿意,阿普勉為其難地說:“龍鷹選了誰,誰就是大鬼主,我說了也不算啊。” 達惹“呵”地笑了一聲,揶揄地看了一眼阿姹,那意思是說:瞧瞧,他嘴上說的好聽,心還是向著阿達,你呢?達惹故意要潑她的涼水,“阿姹就不去了吧。” “去吧?”阿普眼睛看著阿姹。 “她跟大鬼主有什么關系呢?難道龍鷹會選她?” “阿母想阿姹了……” 達惹沒憋住,撲哧一聲,“你阿母還認她嗎?”懶得管兩人的眉來眼去,她捏著額角,被娃子們請出了寨子。 到了碧雞山下,施浪家的羅苴子在練兵了,竹箭飛得滿地,劍麻也劈得七零八落。阿普悄悄用目光在筑到一半的城墻上逡巡,達惹這是要把壩子外的漢人都擋在城墻外了。阿普聽說過畢摩的預言,他問:“姑姑,你給城防起名字了嗎?”達惹搖頭,阿普說:“你應該叫拓東。” 第62章 姹女妝成(四) 六族的首領在哀牢山下碰頭。 這是烏爨先人發跡的地方。山里霧氣重,顯得陰沉沉的,長了幾百年的老樹伸展著虬結的枝椏。老畢摩在等著了,比起當年替阿普篤慕驅邪時,他更干枯皺巴了,像老藤成了精。 祭完山神,六族盟誓——大鬼主的人選,交給神鷹了,事后誰也不許反悔。大家都沒有意見,做出肅穆的樣子,看著老畢摩給一頭成年的公牛抹了脖子,娃子們把牛尸架在浸了桐油的木樁子上,血滴進六個排列整齊的鷹爪杯,大家都一仰脖子,痛快地喝了。 要跟著畢摩進山了,果不其然,有人發難了。向達惹獻殷勤時遭了冷臉,浪穹家主憋著一口氣,說:“女人不能進山。得罪了山神,大家都要倒霉。” 各羅蘇是六詔之首,要彰顯公正,“這樣施浪家就吃虧了。” “沒辦法,誰讓他家沒有男人呢?咱們說好了,今天除了山神,誰說了也不算。”這話是望著各羅蘇說的。達惹畢竟是各羅蘇的親阿妹,誰知道他們兄妹是不是在玩欲迎還拒的把戲呢? 老畢摩那雙昏聵的眼睛半閉半睜,聾了似的,也不說話。 達惹早料到了,只說了句:“把人帶上來。” 一個羅苴子被施浪家的娃子們五花大綁地推上來。羅苴子胸前綁著犀皮,腳上穿著麻鞋,腰里掛著沉甸甸的牦牛尾巴,是個再精悍不過的爨兵。可達惹卻問他:“說,誰派你混進碧雞山的,是西番人,還是漢人?” 羅苴子早挨了一頓鞭子,身上皮開rou綻了,他骨頭很硬,把牙咬緊了不張嘴,大概是怕給人辨認出口音。 達惹沒跟他廢話,只對浪穹家主一抬下巴,“你是男人,你把這個細作殺了。” 浪穹家主手上不是沒沾過血,不馴服的娃子,彌臣的俘虜,他隨手就是一頓鞭子。可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羅苴子讓他遲疑了,他怕是達惹的詭計,有意要讓他得罪西番人或漢人,“真是細作?先查清楚再說。” “一聽說漢人和西番人,就把你嚇破膽了?”達惹咯咯笑起來,她后面背刀的施浪娃子走了出來——那是在無憂城和西番人打過仗的娃子,他的瓦罐里藏了十來對西番人的耳朵。娃子一刀就把假的羅苴子捅死了,他利落地… 六族的首領在哀牢山下碰頭。 這是烏爨先人發跡的地方。山里霧氣重,顯得陰沉沉的,長了幾百年的老樹伸展著虬結的枝椏。老畢摩在等著了,比起當年替阿普篤慕驅邪時,他更干枯皺巴了,像老藤成了精。 祭完山神,六族盟誓——大鬼主的人選,交給神鷹了,事后誰也不許反悔。大家都沒有意見,做出肅穆的樣子,看著老畢摩給一頭成年的公牛抹了脖子,娃子們把牛尸架在浸了桐油的木樁子上,血滴進六個排列整齊的鷹爪杯,大家都一仰脖子,痛快地喝了。 要跟著畢摩進山了,果不其然,有人發難了。向達惹獻殷勤時遭了冷臉,浪穹家主憋著一口氣,說:“女人不能進山。得罪了山神,大家都要倒霉。” 各羅蘇是六詔之首,要彰顯公正,“這樣施浪家就吃虧了。” “沒辦法,誰讓他家沒有男人呢?咱們說好了,今天除了山神,誰說了也不算。”這話是望著各羅蘇說的。達惹畢竟是各羅蘇的親阿妹,誰知道他們兄妹是不是在玩欲迎還拒的把戲呢? 老畢摩那雙昏聵的眼睛半閉半睜,聾了似的,也不說話。 達惹早料到了,只說了句:“把人帶上來。” 一個羅苴子被施浪家的娃子們五花大綁地推上來。羅苴子胸前綁著犀皮,腳上穿著麻鞋,腰里掛著沉甸甸的牦牛尾巴,是個再精悍不過的爨兵。可達惹卻問他:“說,誰派你混進碧雞山的,是西番人,還是漢人?” 羅苴子早挨了一頓鞭子,身上皮開rou綻了,他骨頭很硬,把牙咬緊了不張嘴,大概是怕給人辨認出口音。 達惹沒跟他廢話,只對浪穹家主一抬下巴,“你是男人,你把這個細作殺了。” 浪穹家主手上不是沒沾過血,不馴服的娃子,彌臣的俘虜,他隨手就是一頓鞭子。可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羅苴子讓他遲疑了,他怕是達惹的詭計,有意要讓他得罪西番人或漢人,“真是細作?先查清楚再說。” “一聽說漢人和西番人,就把你嚇破膽了?”達惹咯咯笑起來,她后面背刀的施浪娃子走了出來——那是在無憂城和西番人打過仗的娃子,他的瓦罐里藏了十來對西番人的耳朵。娃子一刀就把假的羅苴子捅死了,他利落地從尸首上割下耳朵,塞進懷里,嘴里咕噥道:“十一個。” 達惹傲然地看向浪穹家主,“你把山神請出來問問,是軟骨頭不能進山,還是女人不能進山?” 浪穹家主被她逼問住了,冷著臉哼了一聲。 一伙人正在僵著,各羅蘇的羽衛來稟報了,“云南太守來了。” 眼前剛被捅死了人,大家還面不改色,聽了這話,臉上都露出了不滿。達惹是把漢人請來替她撐腰的。施浪家公然破壞了六部的規矩,先是一個女人要進山,又是被漢人摻和了進來。他們都看向各羅蘇。 當初烏爨先祖被神鷹認主的傳說,已經沒有人當真了。烏爨人穿上了綢緞,住起了瓦房,虔誠的心早被俗塵給遮蓋了。云南太守官不大,但各羅蘇不想得罪他。看出各個首領都不安分了,他威嚴地說了句:“漢臣進了山,可以旁觀,不能開口——今天誰都別想耍把戲。” 漢官悄沒聲息地到了。曉得烏爨的習俗,他沒有大張旗鼓地用起羅傘雉尾那些儀仗,也沒有帶女眷,只有幾個健壯的漢兵跟著,像是真來看熱鬧的。 他聽說了各羅蘇的意思,忙說:“在下是奉旨來的,只旁觀,絕不開口,請驃信放心。”剛說完,他一眼看到被捅死的羅苴子,臉色變得驚疑不定,“這是……” “這是混進太和城的西番細作。”達惹答得飛快。 各羅蘇睨她一眼,對漢官抬手,“請。” 進了山,畢摩昏花的雙眼突然變得精光四射,像個猿猴爬得飛快,大家還在彌漫的霧氣中辨認方向,畢摩用怪啞的嗓音“咕咕咕”地叫了幾聲,山風扇到臉上,他們才看見藤蔓掩映的山洞里,一團黑影掠了出來,靜靜地停在鐵柱上。 沒人敢說話了,都望著神鷹,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咿咿呃呃——”畢摩又作起法了,繞著鐵柱,把黑袍子甩得颯颯作響,他尖利的十指勾著,往地上俯沖,又騰躍而起,是在模仿蒼鷹捕獵。鐵柱上的神鷹卻顯得懶洋洋的——它并不是野鷹,而是只血統高貴的金雕,被畢摩每天用牛羊rou供養著,它并沒有狩獵的興趣。畢摩的聲音急促了,它被催趕著,扇起翅膀,在人們頭頂盤旋。 雖然被各羅蘇告誡了,但各個詔主還是提前動了番心思。沒人敢公然掏出弓箭和藤網,那是褻瀆山神。但大家都悄悄從袖子掏出了半死不活的野兔、野鴿,踢到自己腳前,想要把神鷹引下來。 “咯咯咯。”有人學起了畢摩,用喉音模仿著金雕求偶。 只有各羅蘇屹然不動,帶著六詔首領那種威嚴和虔誠。 林子里暗得不見天日,人的臉上都顯得灰蒙蒙的,大家一起抬著頭,神鷹盤旋到了各羅蘇的頭頂,直直地墜了下來——眾人都透了口氣,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 各羅蘇被沉重的金雕壓在懷里,他不敢動,嘴里不禁發出驚嘆,“的確是神靈……” “天這么暗,神鷹沒看清楚吧?”達惹冷冷地說了一句,從手里翻出一柄匕首,各羅蘇瞳孔一縮,立即起身,懷里的金雕已經掙脫懷抱,猛然飛了出去,停在了達惹的手臂上。 達惹的袖子挽了起來,她用匕首在手臂上劃了一道,新鮮的血腥氣把挑剔的神鷹勾住了,兩只鉤爪深入皮rou。 被神鷹銜了一口手臂上的皮rou,疼得打顫,達惹卻笑了,那是一種得逞的,狡猾的笑容,她端著胳膊站起身,睥睨著所有在場的男人,“神鷹選的是我。” 浪穹的家主急了,“大家有言在先,不能耍把戲!” “誰沒耍把戲?”達惹反問,“你們哪個沒耍把戲?哼,你們的把戲,神鷹都看不上!” 金雕振翅飛回了山洞,任畢摩怎么呼喚,也不肯出來了。漢官被驚醒了般,由衷地說:“真是神跡!”他轉向各羅蘇,“驃信,我向陛下請旨封大鬼主。驃信不反對吧?” 各羅蘇微笑,“不必勞煩,我自會上疏。” “驃信不會看不起女人了吧?施夫人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豈敢。”各羅蘇忍著憤怒,虛應其事。 漢官在這鬼氣森森的山林里待的不習慣,看完了熱鬧,就要告辭。阿姹扯下一塊裙布,低著頭,正幫達惹包裹手臂上的傷口,漢官沒有留意她,垂涎的目光盤桓在達惹臉上,笑瞇瞇道:“夫人,要是令愛嫌我老,換成是你,那我也愿意的很啊。” 達惹似笑非笑,“你倒不挑。” 目送著漢官離去了,各羅蘇的臉陡然沉了下來,一轉頭,對達惹說:“達惹,你真要勾結外人,對付你的親阿哥嗎?” 達惹臉色兀自蒼白,“阿哥,我盼著你幫我報仇,盼了多少年?你靠不住,我只好靠自己了。” “你心太急了……”各羅蘇聲音低了,“去太和城說。”見其他幾個家主湊了過來,他戛然而止,大步往山下走。 阿姹緊緊跟著達惹,出了哀牢山。她的百褶裙被撕壞了,衣襟上也沾了血,薩薩見了,準得嚇一跳。剛要上竹與,她被人拽了一把。阿姹扭頭,看見阿普,他在哀牢山上,一句話也沒說,臉色很嚴肅。阿普沉默著把阿姹拖到一旁,推她上馬。 兩人一騎出了山道,進了壩子。紅河水蜿蜒地閃著波光,茶葉正綠,稻田泛黃,馬纓花、鳳凰花,也開得正艷。阿普心里不是滋味,但不是為了被達惹奪走的大鬼主位子,“立大鬼主的事情,姑姑不該把漢人扯進來。” 阿姹不愿意別人責怪達惹,她嗤一聲:“你說了不跟阿娘爭,為什么要幫舅舅,用彈弓把神鷹打下來?” 阿普沉默了一下,“我不想跟姑姑爭,但我不能為了幫姑姑,背叛了阿達。” “為了我也不行嗎?” “為了你也不行,阿姹。” 阿姹推開他的手,要下馬,“我要回去。“ “別急,我話沒說完。”阿普反而摟得更緊了,他聲音有些沉,“姓張的走之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阿姹道:“你沒長耳朵,聽不懂漢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