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720節
而同一時間,司冷月亦是面無人色地跪在地上,一口血嘔在沙面上,那蠱皇從地底費力爬出,奄奄一息地來到她腳邊,很快就失去了動靜。 探不到,蠱皇亦探不到她身上那只金蠶蠱的半點氣息。 那個人,她不在了。 第1243章 盼君當歸 大灃史記有錄,康寧元年臘月初一,聞有妖邪臨世,使天地變色,山崩地裂,地動海嘯,致蒼生萬劫不復,佛道二門為救世濟蒼生,傾巢而出,犧牲無數修道人,鎮邪除惡,還世清明。 史記也只大致記錄了那個大事件,但佛道二門卻詳細記錄了那一戰的壯烈,以及有誰為這塵世蒼生奉獻了力量甚至是性命神魂,以供后輩閱覽和參悟。 道門的記載更是詳盡,從事件的來龍去脈到參與中人,到大戰時的招式和法器符箓,都出自誰手,又有什么作用,都十分詳細。 而這一戰的記載,當屬漓城清平觀的最為詳盡,也是唯一完整的把那一戰前事后果記錄下來,作為清平觀史傳世。 而這個記載,由現任觀主玄一道長親自寫錄。 觀史所記,清平觀第四代觀主不求真君面對妖邪兕羅出世強勢出擊,親自煉出神級陣盤,以己為陣眼,獻祭蒼生,以身證道,無所畏懼,只為捍衛天地法則衛蒼生。 那一日,她把本命火種紅蓮業火種下妖邪之身,摧動火種,焚妖邪,誅惡道。 那一日,面對妖邪反擊,她rou身盡毀,神魂俱滅,卻仍無所畏懼,拉著妖邪永墮虛無。 那一日,她為了煥發世間新的生機,以最后一縷神魂摧動陣盤的生機陣,消失于人間。 那一日,彷如天地為之悲慟和感動,為她降下靈雨,反哺因為在浩劫中遭難的人間,使得天地靈氣復蘇,更勝從前。 為了紀念不求真君這位得道高道,康寧帝親自賜予真君尊號,又塑了金身神像供于清平觀,更以清平觀居士自居。 這一戰,除了清平觀的不求真君為之壯烈獻祭,還有許多值得敬佩的得道高道和高僧,同樣為此而失去性命。 其中,千年古剎玉佛寺為保龍脈護國運,早已功德圓滿的敬辭大師以已之身獻祭,使龍脈得存,而古剎殿宇幾近全毀亦無怨悔。 那一場滅世之戰過于慘烈,為了悼念在那場大戰中失去性命神魂的僧道,清平觀又在山門處,立了一個英烈碑,上面刻滿了為誅妖邪而犧牲的修士的道號和佛號,不管是從前還是那一戰,為此事出過力的皆在其中。 而距離那一場滅世之戰過去,已有三年,但每每想起那一日的境況,所有人都仍心有余悸,為之膽寒。 想想那一日,各種災難齊齊上演,不是山崩雪崩就是地裂地動,臨海的發臺風海嘯,大冬天還有洪澇。最可怕一點是,白天忽然變得全黑,宛如置身黑暗煉獄,伸手不見五指,只聞尖叫聲,咆哮聲,還有像是妖魔惡鬼的慘厲叫聲,如何不驚? 而在那日之后,大灃都處在百廢待興的境況,也是朝廷的錢糧準備充足,上至圣人下至官員一心治國,眾志成城,才會迅速投入救災救難中,大大的安撫了崩亂的人心。 但饒是如此,也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算大局真正穩定下來,不像災難發生時的康寧二年,大灃內憂外患,因為罕見的天災齊發,使得亂象比之前先帝最后那幾年還要亂,治國也更艱難。 好在康寧帝也是個行事果決的,他雖然并無治世經驗,但面對這樣的爛攤子,他卻沒有退縮,而是有了君主的大擔當。他不怕擔暴君苛政的惡名,只要能快速穩定局面的決策,立即定下,對于底下朝臣,他所看重的也是會干實事的,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對于那些只會酸詞說幾句的迂腐老臣,他更不怕得罪,說冷就冷著。 于是,康寧帝跟前的紅人,全是能干實政的,他敢放權,也敢用人,很快就給整個大灃的官員體系來了個大變革。 雖然康寧帝敢用人,但世家姻親關系盤根錯節,這些官員也費了不少心機來維護自己的人脈,如此,整整三年,大灃都在治世穩國情,經歷了重重困難,也總算在康寧四年冬末穩定下來。 而康寧帝經了四年治國,也總算得到了民心擁護。 百姓嘛,只要吃飽穿暖,安居樂業,其實并不在意誰當皇帝,康寧帝是個好皇帝,他們便愛戴。 一場瑞雪降下。 又是一年臘月至。 清平觀的金頂披上了一層白雪,金色點綴在其中,有陽光照下,金光閃閃,而小廣場前的香霧飄起,使得清平觀宛如仙宮。 臘月初一,是悼念不求真君的日子,前來上香的香客比往日都要多,山門處的英烈碑前,更是香火茂盛,站滿了人。 香客無法想象這些修道人如何大戰妖邪,但他們每個人都經歷過那宛如末世的絕望,不,那就是末世。 正因為經歷過絕望,才會有劫后余生的慶幸。 而這種慶幸,是這些修道者給的。 他們當敬之。 無關信仰,只關乎一句謝謝。 原來從前他們所見的僧道忽然出世,乃是為誅邪而來,原來那會兒的道觀寺廟十室九空,也是為誅邪而去! 這些人,就和那些保家衛國的戰士一樣,在負重砥礪前行,才換來他們的太平。 清平觀的香客絡繹不絕。 清遠看著玉長空來辭行,笑道:“你這一去,女香客得黯然神傷,轉而在書院邊上流連了。不過也好,你這一身才學,不傳下去,當真浪費了,辦書院,教書育人,亦是大功德一件。” 玉長空一身素色長衫,淡笑道:“你們皆已出關,我再留著,作用亦不大,倒不如去做更多的事。” 秦流西身死道消之后,清平觀諸人亦是大傷元氣,多半在閉關修煉,而清平觀沒有閉觀,讓它持續運轉,香火不斷,是玉長空在守,一如他對秦流西的承諾。 但是,他承諾做到了,她卻沒有回來。 如今清遠已出關,玉長空便功成身退,但他并非遠離,而是在清平觀的隔壁山,創辦了一座書院,為太平書院,只收秀才以上的學子,教書育人。 玉長空對清遠道:“書院會有一門道法課,如果可以,想請清遠道長你或是觀中弟子每旬來講課,我也會邀請別的得道高道前來講課。” 清遠愣了下,道:“你這是要傳道?” “道家思想,也是每個學子該學的。”玉長空笑言:“老子莊子都是道家學派,而其思想主張的道法自然,以雌守雄、剛柔并濟等政治、經濟、治國、軍事策略,都是每個學子該悟的。” 清遠道:“你此舉,恐會引起儒家不滿。” 玉長空說道:“我辦的書院,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我也不全是主張道家思想,所謂諸子百家,入我書院者,對教學不滿,自然也可以退學。” 他傳的,始終是秦流西的道! 清遠嘆了一口氣,也是一個天生反骨的人,便道:“太平書院不遠,你不嫌棄,我自會應你的邀請。” 玉長空向他一拜,寒暄兩句便告辭。 清遠在他身后,道:“聽說書院的辯學院,設了真君的等身像?” 玉長空腳步一頓,轉過身,說道:“信仰和愿力都是好東西,那如果是文昌人的瑞氣信仰呢?雖然她不在……但或許她會需要呢?我也就只能做這些了。” 以文人的金吉瑞氣愿力許之,盼當歸。 清遠目送他離開,微微搖頭,回到道院,見小人參托著腮蹲在門前,便問:“觀主還沒回來么?” 小人參道:“快了吧。” 清遠也蹲在他身邊,道:“這次,也是敗興而歸吧?” 小人參滿臉落寞黯然:“應該吧。” 陰曹地府。 守鬼門的兩個小陰兵擠在一起吐槽。 “大煞神不來了,就來個小的,這都叫什么事?咱們地府,鬼門對他們師徒來說,都是形同虛設的,說來就來。” “算了吧,也就是臘月初一來一次,瞅一眼就走了。” 兩鬼說著又頓了話頭,道:“三年了,業火地獄那邊自打業火熄滅后,已經閉了三年,本該入業火地獄的惡人都到油鍋那邊去了。你說,它會一直關下去么?” “紅蓮業火不亮起,還怎么稱業火地獄呢?唉。” 兩鬼又沉默了下,道:“雖然大煞神橫行霸道的,但我還挺想她的,她手疏,而且她賞的金元寶成色極好。如今她不在,也沒人賞了,就算有,成色都一般。”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聽那些鬼差說,如今凡間靈氣復蘇,想來會出來更多修為高的修道者,到時候興許也會得賞吧。” “但誰能及大煞神?” 又是一陣沉默。 “想她了。” “嗯,我也是。” 業火地獄。 費豺帶著滕昭看著那黑漆漆的一片,道:“我都說了,如果火種重新亮起,自會通知你,你也不必每年都來。” “我都是帶著公務來的,順便來瞅一眼。” 費豺冷笑:“是,第一年,你送大功德者入鬼門,至于為何親自送來,你說也是那位應得的。第二年,你說怕惡鬼逃了,親自押解。今年,你更絕,說來探望我這個老祖宗,你說你,能有更靠譜的借口嗎?” 誰家好人探親,是兩手空空的,而且,還是去地府里探? 用他時就是老祖宗,不用就屁都沒一個。 滕昭道:“那我以后直接來。” “不是,你聽沒聽清我說的,不要來……哎你這兔崽子,就不能讓我說完再走?” 滕昭充耳不聞,他會一直來,直到它重新亮起,直到他不能再來。 費豺看滕昭那冷冰冰的,比身邊的小鬼還煞氣重,不禁頭痛,為啥他的徒子徒孫,個個都是一身反骨,個頂個的難搞。 他追上滕昭,道:“聽我的,以后別來了。陰陽本就相隔,你在地府出入自如,這天地規則也會不爽的。” “那你讓它還我師父。”滕昭滿臉冷漠地道:“只要火種現起,我保證無事不登閻王殿。” 費豺:“……” 那你還是繼續反骨吧,老祖我辦不到。 他看滕昭臉上冷漠,但那雙過于老成透徹的眼,卻滿是失落和黯然,不由輕嘆,道:“這是她的宿命,你莫過于執著,有礙道心。” “我知道,我遲早會成為大能。”然后心里咋想的就咋辦! 滕昭向他拱拱手,便轉身離開。 費豺張了張口,斂起笑容,面露傷感。 酆都大帝和地藏王在暗處看著,兩人一路沉默著去了業火地獄,看著那黑暗虛無的煉獄,發出一聲嘆息。 “又一年了。” 紅蓮業火的火種,始終沒再亮起。 …… 黑沙漠。 封修拿出一壺好酒,靠在一個白玉碑前,把酒奠在墳前,自己也喝了一口。 在這個衣冠冢前,其實放了許多的美酒佳釀,這是每年臘月初,一些修士或是生出靈智的妖前來祭奠時而給她帶的。 所有生靈始終記得她留在這人間的最后一句話:來一壺酒,敬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