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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693節

    秦流西看沐少夫人眉間帶著憂慮,便道:“你身懷有孕,還是放松心情為好,郁結于心對你養胎不利。”

    “哦,什么?”沐少夫人瞠目結舌地瞪大眼:“你剛說我什么?”

    秦流西看向她腹部,道:“你有孕了。”

    沐少夫人呆呆的低頭看向腹部,她有了?

    她和沐惜成親快三載,肚子一直沒動靜,不管是娘家還是承恩侯和衛國侯都急得不行,畢竟沐惜是兼祧兩房的獨苗,傳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他一人身上。

    她娘家家世并不顯,她只是一個五品御史家的長女,會嫁到皇親國戚這里,是看中了她身體健壯,性子堅韌,一看就是好生養的皮相。

    而她的年紀,比沐惜還要年長三歲,會愿意嫁過來,完全是因為母親的身體需要吃人參補品養著,顧家的家底薄,長期吃貴重補品,那就是個無底洞,所以她嫁了。

    因為沐家的聘禮足夠厚,哪怕門戶不匹配且有生子大壓力,甚至將來為了傳宗接代,興許沐惜會有許多侍妾,她也嫁了。

    可三年了,她一點消息都沒有,兩府已經在準備挑貴妾了,但現在秦流西說她有了。

    她不是很敢相信。

    倒是陪在身邊的丫鬟大喜過望,掐著手指一算,道:“少夫人,今日本該是您的換洗之日呢。”

    沐少夫人心中一動,換洗之日,她并沒有來月信。

    驚喜浮于眼中,沐少夫人十分激動,問:“觀主真的看出來啦?”

    秦流西讓她伸手,雙指搭上去,脈如走珠,脈動有力,便道:“是喜脈不假,已有一月了,你身體底子不錯,想來年少時也多有鍛體,母體健壯,孕脈才強,只是不好心生郁結。母體情緒也會影響胎兒,母子連心不是說假的。”

    “好好。”沐少夫人雙手撫摸著腹部,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那我需要吃點安胎藥嗎?”

    “沒有不適就不必吃,前三個月注意著些,天冷路滑,走動要小心。”秦流西提了一句。

    沐少夫人又道了一番謝,然后摘下荷包,雙手遞給她:“聽說您的規矩,凡扶脈必收診金,凡開卦也要萬金。我身上并無太多現銀,回府后自會送上。”

    秦流西接過來,感受到荷包的重量,看在沐貴賓犬的份上,給了她一枚平安符。

    沐少夫人如獲至寶。

    到了瑞王府,丫鬟率先下車,讓人去承恩侯府傳信,又叫了健壯的婆子把沐少夫人抱下馬車,雖然只有秦流西一人診了脈,但她看起來很靠譜的樣子,而且少夫人的月信確實沒來,自然要小心。

    沐少夫人早就派人來王府說了一聲,在東角門等著的是瑞王妃的奶嬤嬤,姓王,眼看人到了,上前行了大禮。

    秦流西是貴客,沐少夫人把她讓在前,自己落后一步跟著,一行人換了小桐油車前去正殿。

    王府正殿,在瑞王府正中,因為盛京接連下了大雪,建筑都被覆蓋了一層白雪,紅墻白雪的十分好看。

    可惜那上方的氣,卻是紅與灰并存,坤卦也就是西南方位黯淡失色,還缺了一角,主女主人病殘不利。

    秦流西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她事兒多,若非齊騫是她挑出來的接爛攤子之主,她不會來,坑了人家,多少有那么一點心虛。

    入得內殿,秦流西就被炙熱的熱浪給一沖,下意識地擋住了在她身后的沐少夫人,一冷一熱的沖擊,容易生病。

    她抬頭,看到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披著厚厚的大氅,虛弱地靠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復雜地扯出笑容:“大師,好久不見。”

    秦流西皺眉,摁住了手腕處躁動的金蠶蠱,道:“你中蠱了。”

    第1203章 有人不想我活

    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這是秦流西看到瑞王妃沐錦時的想法,她點了點因為感應到蠱蟲而躁動的金蠶蠱,走了過去。

    而她的話讓王嬤嬤和沐少夫人都嚇了一跳,中蠱?

    沐少夫人看了王嬤嬤一眼,后者碎步出去,讓心腹丫鬟守在門口,若是王妃中蠱的話,可就不是普通的病,而是被人下了黑手了。

    倒是沐錦聽了秦流西的話,微微愣了一下神,卻并沒極大的震驚,仿佛心中早已有所料。

    秦流西覺得有些奇怪。

    沐錦的表現怪怪的,尋常人知道自己中蠱,第一反應肯定是驚愕憤怒,然后就是彷徨不安,哀傷害怕。

    可她卻是冷靜得過了頭,雖有一點驚訝,但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仿佛確認自己出了什么問題似的。

    心若死灰。

    秦流西腦海里又冒出了這個詞。

    幾年前她也曾見過這位一面之緣,當時的她還帶著些許天真羞澀,看齊騫的眼神全是喜愛和期盼。如今么,氣質端莊大氣,王妃風范半點不落,可卻像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收斂了最初的天真秉性,只有為人妻為人母該有的賢惠淑嫻,以及身為王妃的尊貴氣度。

    當年自己看到她時,就看出來了,情深不壽。

    沐少夫人打破了平靜,驚愕地問:“觀主,您這話是何意?什么中蠱?”

    “她身上有蠱蟲作祟。”秦流西看著沐錦道:“我這么說,你并沒有太大的驚訝,莫非是知道了?”

    沐錦虛弱地笑了笑,搖頭道:“我不過區區普通婦人,如何知道這些,只是忽然體弱且日漸加重,心中有了些猜想罷了。我本以為是毒,卻不想是蠱蟲。”

    她垂下眸子,秦流西還是看見了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悲傷,不由蹙眉。

    秦流西坐到凳子上,道:“我給你扶個脈。”

    沐錦猶豫了一瞬,伸出手來,看著她細長冷白的雙指搭上自己的手腕,視線順著她的手向上移,落在她的臉上。

    秦流西是天生的冷白皮,容貌并不柔美,眉形是那種很英氣的劍眉,卻不會過度尖銳,五官線條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但一雙眼睛深邃,清澄靈動,仿佛能穿透人心,讓人不敢直視。

    她只是梳著道髻,用網巾和木簪別著,哪怕外面天寒,她仍是一身單薄的道袍,衣袍繡著符文,沒有過多的裝飾,但卻神秘又隨性。

    眼前這人,和她們這些呆在后宅里的婦人是不同的,不,她和凡人皆不同,她如遠山一樣遙遠。

    大概因為如此,那人才會遠觀而不敢褻瀆吧。

    “王妃心思過重了。”秦流西淡淡地看過去,收回手,眉頭皺了起來。

    怪不得這寢殿里會燒著這么多個炭爐,她還披著厚重的大氅和棉被,因為沐錦的身體陰氣太重了,剛剛她的雙指搭在上面,她體內陰冷的氣就能順著指尖傳過來。

    而且,除了蠱蟲,她身上還被人下了另一種慢性毒,不會讓她馬上死去,但也不會讓她好起來,而是會一直虛弱,直到死去。

    蠱蟲和毒,已經把她的生機給吞噬了一大半。

    沐錦還能這么隱忍著,她這韌性真不是常人能比。

    她的心思還很重,更不利養身。

    秦流西看著沐錦,因為蠱蟲和毒的折磨,她變得十分瘦弱,也不知為什么,她上了些脂粉,但即便如此,也難掩她的憔悴。

    秦流西目光微微一瞥,被她耳鬢邊的幾絲銀白晃了一下眼,不由微微嘆氣。

    “你體內既有蠱蟲,又有一種慢性毒,它們本就是在吞噬你的生機,你還心中郁結,憂思過重,說句實話,這樣下去,你吃再多的藥,也是藥石無效。”

    沐少夫人聽得心驚rou跳,看向沐錦,視線被她鬢邊藏著的白絲給驚到了,什么時候十五姐有了白發了?

    她的眼圈漸漸泛紅,忍不住上前,想要去拉她的手。

    “你別過來,也別碰她,以免被她體內的陰冷之氣給凍著,對你身體沒有好處,尤其孩子剛上身,你不好受寒。”秦流西攔著她。

    沐少夫人手僵在半空,倒是沐錦聽了這話,雙眸染上了亮色,驚喜地道:“云琇你有了?”

    沐少夫人露出羞意,道:“還沒請太醫扶平安脈,但觀主已經扶過脈,說是有了一個月了。所以十五姐您要好生養著,將來您這做姑姑的還要給這孩子洗三呢。”

    沐錦道:“王府有太醫,去請……不對,觀主醫術高明,她說是,那定然是了。你也別在這了,去外面等著,免得被我過了病氣。”

    “十五姐,沒事的,我底子好……”

    沐錦搖頭:“聽話,你這是頭一胎,也是幺弟的第一個孩子,是咱們兩府的大寶貝,出去等著吧,這里你也幫不上我什么忙。”

    她說著又看向站在床尾的王嬤嬤,吩咐道:“把少夫人送出去,安排車馬穩穩的送回府,再拿了我的名帖,遣個小太監去請太醫院的婦科圣手何太醫過侯府請平安脈。”

    王嬤嬤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奴才,雖然擔心自家王妃的身體,但聽了這等喜事當然也心中歡喜,立即上前去攙扶沐少夫人,好說好歹的把人給勸出去了。

    寢殿內,只剩了秦流西和沐錦,她見沐錦卸了力,渾身顫抖,牙齒也開始打格,哼出聲來,便握著她的手,炙熱的火息傳了過去,驅走她身體的陰冷。

    暖意游走周身,沐錦忍不住喟嘆出聲,眼里也泌出淚水來,她已經許久沒感覺到溫暖是怎樣的了。

    秦流西道:“躺下吧,這蠱蟲我幫你除了,再調理著,就不會這樣感覺陰冷了。”

    她起身,想把她放平。

    沐錦卻是露出一記苦笑,道:“沒用的。”

    秦流西蹙眉:“不過是除蠱而已,你不信我?”

    “我信你。”沐錦苦笑著搖頭,眼淚在眼眶里打滾,道:“但沒有用的,哪怕除了蠱,我也好不起來的。”

    秦流西微微一怔,腦中閃過什么,臉色頓時沉下來。

    “你也說了,除了中蠱,我體內還有一種慢性毒,所以沒用的,因為有人不想我活。”沐錦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第1204章 她欠下的,會還!

    有人不想我活著。

    這個人是誰,秦流西腦海里飛快閃過一個人影,面沉如水。

    “是圣人嗎?”她毫不避諱地說出那人的名號,在這里的話,無人能聽得。

    沐錦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驚懼,很快就恢復平靜,道:“不重要了。”

    秦流西沉聲道:“你這是放棄了?只要你想,我敢保證,不管是蠱蟲還是那慢性毒,都不是問題,我會幫你,讓你能活得比他長。”

    沐錦笑了,笑出了眼淚,道:“觀主乃是方外之人,自小在道門長大,與我們不同,你估計不會明白皇權的可怕,我相信經您醫治,我能活下去。但是觀主呀,他若想一人死,斷不會留著的,他想做的,哪怕他要走了,也會先帶走一些人。”

    “為何這么說?”

    沐錦說道:“有些父母,為了給兒女鋪路,是會不擇手段地除掉擋在面前的障礙的。”她的聲音極輕,道:“皇族名聲不可污,女人和妻子而已,這個沒了,還會有別的。但在史書上,皇族的名聲落下污名,終究是不美。”

    她看出窗外,外面正在下著大雪,聲音低不可聞:“侄子是內妹夫,妹夫meimei變成兒子媳婦,世人不敢明說,但背地里必定會說人倫道德,尤其是一些迂腐的儒學者,會不遺余力地抨擊。而要杜絕這樣的聲音,那就只能抹掉那個meimei,一個死人,無從可說。”

    秦流西的拳頭微微捏起:“沐皇后也都知道,史書是由勝者編的,你不必擔心。”

    沐錦淡笑:“此話不假。可是大姐卻忘了枕邊人的私心,他若要選繼承人,定要最完美的,便是不完美,也要把他打造完美,將來若成明君,世人也會夸先皇選得好。你看,這才是帝王的私心。”

    她垂下眸子,道:“一家出兩個同輩皇后,還是父與子,不可能的,光是輩分就說不過去。且最終會造就兩個沐太后,外戚當權是任何帝王都不想看到的。所以,我必死。”

    秦流西的唇抿了起來,所以,自己選了齊騫,也是把眼前的人推向死路了嗎?

    她看著沐錦,避開她坦然自若的目光,有些愧疚。

    沐錦似是察覺到她的情緒,道:“我沒有任何選擇,其實我并不懼,只是憂心我兒,他們尚未羽翼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