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jìn) 第629節(jié)
謝老太君的龍頭拐杖重重地一戳地板,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如同砸在人心上,慌得心臟直顫。 她看向范老夫人,明明那眼睛渾濁,可范老夫人卻覺得那眼神銳利如刀,像死神盯著自己。 是了,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她是能跟男人上戰(zhàn)場殺人的,她那雙手沾著血呢。 范老夫人捏著佛珠,直冒冷汗。 “無福?”謝老太君冷笑出聲:“她確實無福,三十不到就去了,這福確實是薄。” 她這話,幾乎從齒縫擠出來,一雙渾濁眼珠像是要凸出來似的,配著她那張冷硬的臉,就像索命的惡鬼。 范老夫人的心怦怦亂跳,吞了吞口水。 “我們婉兒福薄,范家倒是福厚得很,我瞧著這只百鳥朝鳳雙螭耳大轉(zhuǎn)心瓶有點眼熟,我meimei嫁妝單子上有的吧?”周氏起身,走到博古架子上指著那個轉(zhuǎn)心瓶,又指著一個彩屏:“還有這個五福捧壽紫檀木屏風(fēng),也是我meimei的呢。” “這套紫檀木套椅,我們小姐的嫁妝單子也有。”順芳冷笑道:“小姐無福,死得早,這福氣倒是都留在范家了,從前聘禮都湊不出幾個好東西,現(xiàn)在倒是富貴發(fā)達(dá)了。” 秦流西歪在椅子上,看著二人開炮,眼睛暼向那面相刻薄的范老夫人,眼里露出厭煩。 這個老婆子,又毒又惡。 范老夫人被一番明嘲暗諷的擠兌,羞得老臉漲得通紅,火辣辣的。 這還沒完,順芳在這正廳走了一圈,竟然發(fā)現(xiàn)有七八樣小姐的嫁妝在這陳設(shè),頓時就赤紅了眼。 她本就不是什么等閑女子,而是能跟著謝老太君上戰(zhàn)場的娘子軍,生就一副暴脾氣,也是年紀(jì)上來,修身養(yǎng)性了些,但那脾氣,卻不是個軟乎的。 如今一看自家小姐的嫁妝都在這老太婆屋里擺著,那其余的呢? 謝家不缺銀子,謝婉是老太君的嫡女,出嫁時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谒篮螅魺o子嗣,那嫁妝肯定是要拉回謝家的,但她偏偏生下了一個兒子,老太君憐惜那孩子,再加上那年謝家死的人多,她多半在床上躺著,就沒顧得上這事,因為就算不拉回,將來也得留給那孩子的。 可現(xiàn)在看著,光是一個花廳就擺了七八樣,這是昧下了前兒媳的嫁妝啊! 順芳脾氣一上來,就沒忍了,道:“都說范家是書香人家,倒想不到這書香人還會干些下作事,拿死去的兒媳嫁妝裝門面了。” 成嬤嬤額角抽動著,大意了。 謝家人來得突然,她們只想著來意,一時都顧不上這屋里的陳設(shè)了,竟是被當(dāng)場就抓住了把柄。 范老夫人氣得渾身發(fā)抖,覺得老臉都被扒下來了,顫聲道:“親家母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這些東西,都是謝氏在生時搬到老身這屋里的,一直……” “喲,一口一句謝氏,人都沒了,卻還用著她搬來的嫁妝陳設(shè),這是睹物思人呢?親家老夫人如此想念我meimei,也不知我meimei夜半有沒有來找您叨嗑兩句,托個夢什么的。”周氏嘴巴也是毒,早從順芳哪兒聽說了小妹的事,一直憋著氣呢。 范老夫人臉色鐵青,用力一扯,竟又將新的佛珠串給扯斷了。 謝老太君這時便道:“行了。嫁妝什么的,都有嫁妝單子在,堂堂的書香人家,也是名門之后,總不至于昧了前兒媳婦的嫁妝,親家母,你說是吧?” 范老夫人剛要說話,老太君又道:“你也別怪我們說話直,我們武將出身,就是一根直腸子,有一句說一句,沒那些花花腸子,多有得罪,請你別和我們見怪,畢竟死者為大。” 范老夫人:“……” 就有一口郁氣堵在喉嚨,不上不下。 什么都是她們說,她說什么了? “這次經(jīng)過順陽,也是想起婉兒那孩子,到底是我們謝家的外孫,留了一半謝家的血,婉兒的嫁妝,也都是留給他的,如今那孩子也有三歲多了吧?我做外祖母的,應(yīng)該見一見這孩子的。” 范老夫人心頭一哽,臉色變了又變,竟是來見那孽障的? 成嬤嬤更是臉色大變,看向守在門口邊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丫鬟剛要悄無聲息地出去,秦流西站了起來,道:“這是去找孩子嗎?一起吧。” 丫鬟手足無措,面露慌張。 這一動,馬上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周氏眸子一瞇,道:“堂堂書香人家,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呢?” 范老夫人又是一堵。 “孩子在哪?帶我們?nèi)タ础!敝x老太君已經(jīng)覺得不對了,面露寒霜。 范老夫人道:“親家母不必著急,我這便讓人領(lǐng)孩子過來,你是外祖母,自然是小輩來拜見你。” 秦流西已是不耐了,道:“不必麻煩了,我去找。” 她話一落,就走了出去。 謝老太君叫了一聲順芳,也跟了上去,周氏自然也攙扶著,這范家明顯有鬼,誰跟他們來玩虛的。 范老夫人沒想到她們這樣不客氣,氣得喉頭腥甜,拍著炕幾怒道:“反了反了,她們當(dāng)這是謝家不成?” 氣歸氣,可不能讓她們胡來。 范老夫人連忙起身,這起得急了,眼前有些發(fā)黑,險些栽倒,成嬤嬤連忙扶著了。 “快,快讓人通知鵬兒回來。”她咬了咬舌尖,又想到什么,道:“不,不能讓他回來。” 但事兒往往會事與愿違。 秦流西說要自己找,謝老太君她們其實心里沒底的,畢竟這范家她們都是頭一次來,怎么找? 可看秦流西出了遠(yuǎn)門,只是抬頭看了看,就徑直往一個方向走去,不禁心頭一跳。 這節(jié)奏,像是斷定了一樣啊! 范老夫人她們在后面追來時,登時大急,怎么就往那個方向去了。 可她們長年處優(yōu),又是慌不擇路的,卻是比不上謝老太君她們的腳程,越是急,就越是出錯,范老夫人哎喲一聲,臉色慘白。 腳崴了。 她疼得冷汗都滲了出來,哆嗦著道:“快,攔住她們。” 秦流西她們停了下來,因為她們看到了一行人,那是一家四口,男的三十來歲,手里則是牽著一個三歲左右,唇紅齒白的小男孩。女子生得溫婉嬌媚,正是范懷鵬的填房苗氏,在她身邊有個仆婦抱著一個一歲多點的女娃娃。 謝老太君看不太清楚,但依稀能看到些影子,抓著龍頭拐杖的手也緊了。 周氏看著那小男孩,道:“這就是我meimei的孩子嗎?” “是,那就是謝氏當(dāng)年難產(chǎn)生下的孩子。”范老夫人被仆婦背著追了上來,看到兒子,瞳孔緊縮,道:“鵬兒,老太君來了,想見一見外孫,讓弘兒拜見一下外祖母吧。” 范懷鵬回過神來,青著一張臉看向神色冷硬的謝老太君,干巴巴地開口:“岳母大人怎么來了?” 謝老太君聽到這聲音時,老眼一瞇,這一瞇,倒把范懷鵬如今的樣子看清晰了些,道:“老身不能來嗎?老身是要來看看,當(dāng)年跪在老身面前,說會呵護(hù)婉兒一輩子的男人,是何等的狼心狗肺,竟讓她年紀(jì)輕輕就去了。” 她說著,上前兩步,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就冷不丁地掄起龍頭拐杖向他的肩膀重重敲下。 范家世代書香,范懷鵬就是個讀書人,溫文爾雅的,卻不曾習(xí)過武,他本來就對謝老太君的到來而感到心虛,見她上前也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打了正著,登時痛得大嚎出聲。 范家人都嚇了一跳,尖叫出聲,那兩個小的,更是嚇得哇哇的哭了起來。 “真是反了天了,謝老太君,你就是如此辱我范家的?”范老夫人尖聲質(zhì)問。 謝老太君耍起了無賴:“老身一把老骨頭,怎么會呢?老身分明就是來看我那可憐的外孫的,這孩子就是了么?過來我看看。” 周氏道:“瞧著不像婉兒,也不像他爹,倒像這個女人……”她眼神忽地一厲:“喲,這女人戴的紅寶石頭面,不是我meimei的嫁妝么,怎么在你頭上呢?這還是我做嫂子的送的添妝呢!” 小男孩哭著撲到女人身后,苗氏心痛不已,看著對面那一行人,眼神有些閃爍和慌亂。 秦流西道:“不是。” 周氏她們看了過來。 “不是謝小姐的孩子。”也不是這男人的。 范家人臉色一變。 謝老太君已是沉了臉,道:“剛才你們怎么說的,說這就是我外孫。怎么,欺老身老眼昏花認(rèn)不出,用個野種來混淆我謝家的血脈?” 順芳道:“難怪我怎么看都看不出這孩子有一點小姐的影子,倒是他有三歲多了吧,你們范家可真行,我家小姐死了也是三年多,你們這有個孩子三歲多,呵呵。” 周氏冷道:“當(dāng)初來報喪時,說婉兒難產(chǎn)生下一子就去了,這孩子不是她的,那她的孩子到底在哪?” 范懷鵬冷汗津津,手足冰涼。 “其實,其實……” 秦流西盯著范懷鵬的臉,眼神冰冷,說道:“你本該是個死人,可你卻還活著。” 范懷鵬瞳孔緊縮,后退兩步。 范老夫人已是神色大變,通體生寒,看向秦流西,如見了鬼魅一樣驚恐。 謝老太君她們則是愕然不已,死人? 秦流西向范懷鵬走近,冷道:“是誰幫你逆天改命,強加壽元。” 范懷鵬腦袋嗡嗡的:“什,什么?” 秦流西后退兩步,轉(zhuǎn)而往有怨氣的方向去,一邊問周氏:“嫁妝單子帶來了,婚書呢?” “都在的,怎么了?”周氏按著袖子。 秦流西嘆了一口氣,道:“她比想象的慘。” 周氏白了臉。 見他們果真要往祠堂方向去,范老夫人喉頭腥甜,大喊:“站住,攔著他們,來人,去報官,就說有人強闖民宅。” 順芳眼神一厲,轉(zhuǎn)身,道:“怎么,就你有人,以為我們單槍匹馬,沒有半點準(zhǔn)備就來?搖人,誰不會!” 她從懷里拿出一支竹筒,拔了塞子,咻的一聲,信號自半空炸開,那紅色的狼煙在灰暗的天空顯得異常耀眼。 兄弟們,見紅了,抄家伙圍府! 第1108章 殺妻證道,天地不容(五千字章) 紅色的狼煙在高空飄開,范老夫人眼皮猛烈一抽,心怦怦亂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腔似的。 這,這狼煙不是戰(zhàn)場上傳信的嗎? 這婆子卻在她府中傳狼煙,瘋了不是? 不,現(xiàn)在最緊要的還不是這事,是那個渾身冰冷疏離的女子,她說鵬兒本就是該死之人! 一言點出! 范老夫人渾身的皮都繃緊了,見秦流西往祠堂去,立即叫府中家丁:“放肆,快攔住她們!” 范家的家丁府衛(wèi)一窩蜂地涌了上來。 周氏抽出了腰間的軟劍,雙目如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