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628節(jié)
盛京很大,多的是只有一根獨苗的人家,都極為看重,他們家同樣如此,尤其是他們謝家這根獨苗,還是死剩的,就更寶貝了。 孩子早產不足,哪怕咳一聲,她們都要日夜難安,一個大夫看不好,藥吃著無用,他們便換一個,甚至還遣人去找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杜壬神醫(yī),只是無果。 就如秦流西說的那樣,大夫看了又看,方子一個換一個,這根獨苗,依舊孱弱,連謝家孩子必須要做的練武,都不能開展。 實在是身子弱,扎個馬他都能暈死過去,咋練? 現(xiàn)在秦流西卻說她們的關心緊張,反害了孩子,叫她們有些無地自容了。 謝老太君坐在椅子上,手緊緊地扶著自己的龍頭拐杖,問:“那依大師看,我家安兒該怎么治才好。” “我先給他以針灸之法理氣行血,使陰陽調和,把這生機續(xù)下,至于湯藥,暫且擱下不吃,先把體內的殘存的藥毒性解了,再吃調理脾胃固本培元的藥,另外以藥浴泡身,強健筋骨,平日也得鍛體。”秦流西道:“這鍛體不是根據(jù)你們武將的那種大開大合的練武,他承受不住的。” “那是?” “晨起快步走,剛開始以半個時辰的時長,慢慢增加到一個時辰,以身上能微微出汗為佳。飯后也是,可散步消食。對了,我這里有一本我們清平觀的功法,可讓小公子練著,能強身健體,修身修心。”她從乾坤袋摸出一本淡藍色封面的冊子,遞給張氏。 眾人眼睛微突,盯著她腰間平平無奇的布袋,十分好奇,這袋子小的,不像是能裝這么一本冊子的呀,連邊角都沒有呢,怎么就摸出來了? 平平無奇乾坤袋:袖里乾坤,道家法器了解一下?! 張氏則是看著那冊子的字,神色有些莫名,清平神功,這真的能練嗎? “這些都練著,等身體好些了,再按著普通招式的練武,慢慢增強度就好。” 謝老太君的手一緊:“你意思是說這孩子以后還能練武?” 張氏抿了抿唇,沒說話。 能練武,就能上戰(zhàn)場,但私心里,她情愿這孩子不會武。 秦流西說道:“調養(yǎng)好了自然是可以的,我看你們行走還要把他抱著,這其實不利于健體,養(yǎng)孩子過于精細,反倒不美。” 她又說了幾個注意事項,然后坐下來開方,首先是解藥毒的,開了后就遞過去,道:“這解毒完,可去長生殿配,他們會配,每日三餐后吃一顆,吃上一月,再吃這湯藥。” 她又遞過去一張,想了想又寫了兩張適合他身體的藥膳方子,以及藥浴方子,還有一張禁忌事項。 隨后,她讓謝老太君把謝家的府醫(yī)叫來,針灸不是一次就行,她打算讓那府醫(yī)從旁學著,她不在的時候,也能給小公子行針理氣。 謝家府醫(yī)姓徐,無兒無女,是軍醫(yī)退下來在謝家養(yǎng)老的,匆匆來到,就聽了秦流西的一番解釋,還有些懵,竟有人愿意傳授針法? 直到秦流西當真邊教邊講,他才定下心神,仔細去學。 一遍行針后,徐府醫(yī)就忍不住摸小公子的脈,那脈象竟也不像從前弱,再問感受,身上不似之前沉重無力,不禁心驚,這是繼老太君遇杜神醫(yī)后,又輪著小公子遇到神醫(yī)了。 這套針法,是好針法,徐府醫(yī)親自拿筆寫了針扎順序,又問了好些問題,決定回去就先拿府中人扎幾下,以免為小公子扎針時達不到效果。 “針灸和湯藥都要配合飲食,你是府醫(yī),親自把握,只要不出差池,這么調理著,不出一年,他就能跑能跳。”秦流西對徐府醫(yī)道:“行醫(yī)是需謹慎,但有時候,救治達不到效果,有些建議,大膽些也無妨。” 徐府醫(yī)滿臉羞愧,拱手受教。 秦流西事事周到不說,還愿意教導府醫(yī)行針,謝家人以為完了,沒料到她還給了一塊護身玉符戴著,畢竟謝家氣運有變,有護身符總能擋些災病,就連謝家的幾個媳婦都有護身符,這令謝老太君如獲至寶。 除了養(yǎng)護謝世安這根孱弱幼苗一事,當前還是謝老太君的命重要些,秦流西又作了一個傀儡,以竹為骨,紙為皮,做了一個紙人,把謝老太君的一縷頭發(fā)黏在了紙人頭上,再點睛,以血寫上她的生辰八字,放在了謝老太君的床上。 謝家人見了,通體發(fā)寒,尤其是看著那紙人跟真人大小,陰森森的,不禁汗毛倒豎。 只有謝老太君感覺有些奇妙,就感覺身上的沉重好像散去,而自己不再像自己一樣。 順芳吶吶地道:“這一招瞞天過海瞧著怪瘆人的,這就能代替老夫人承厄運了?不會出啥事吧。” 秦流西道:“說是瞞天過海,其實也是借物代形,以此逃過天劫,但有時長,二十一天內,不把根源問題解決,老太君也依舊躲不過這命數(shù)。除此外,也得嚴防物變。” “何為物變?” “此為借物代形,是為法術,所謂萬物有靈,一旦得了機緣,它便能取而代之,這叫物變反撲。” 眾人渾身一寒,看著紙人的眼神充滿了忌憚。 要是物變,豈不是這紙人就成了他們謝家老太君,這,這風險也太大了。 想想一個紙人坐在這床上,威嚴的讓他們磕頭行禮,口稱太君…… 啊這,不能想,一想就心里發(fā)毛,越想越寒磣! 尤其是看到那用被褥蓋上的紙人,都恨不得拔腿就跑。 順芳咽了咽唾沫,道:“那這要怎么防?老夫人得跟著您去順陽,這……” “你們放心,老太君這張床我以法術布了一個陣法,尋常精怪進不去,只要陣不破就行。” 她既然做這樣的術,又怎么會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弄巧反拙? 想破陣,得先吃一波苦頭才行,而且這陣若破,她也會立即知道并對紙人作出應對。 翻車這事,可不能出現(xiàn),否則壞了她的名聲! 看秦流西自信的表現(xiàn),眾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安頓好這些,一行人便往順陽去,而跟著謝老太君出行的,還有她的二兒媳周氏,長得五大三粗,眉目極是冷硬。 而這一行有秦流西在身邊,謝老太君倒是被照顧得妥妥帖帖的,那一雙已經(jīng)看不到東西的眼睛,有秦流西每日針灸和用藥,竟然又能看到一點模糊的東西了。 換秦流西的話說,她的眼,都是情志致郁,痰火升,且一下子哭得多了才會變瞎,針灸用藥,以后不過度用眼,哪怕視物不如從前清晰,也不至于一點光都看不到的。 謝家人甚是激動,家中倒霉好些年,現(xiàn)在總算遇到真正的貴人了。 五日的路程被秦流西愣是縮短了三日,要不是怕這些人頂不住,她估計會帶著人走陰路,那會更快些。 順陽范家。 范家老夫人今日眼皮跳得厲害,又看外頭明明青天白日的,天卻是灰暗無比,隱隱透著一股不祥之氣,不禁有些心神不寧,飛快地撥弄著手中小葉紫檀念珠。 然而越是撥動,心里就越是煩躁,手指一勾。 嘀嗒嘀嗒。 手中的念珠線忽然就斷了,珠子掉落一地,有一顆甚至裂開了。 范老夫人瞳孔驟縮,呼吸也都停滯了,瞪著地上到處滾的念珠,唇線緊抿,那張本來就瘦削高顴骨的臉,越發(fā)的顯得刻薄。 在她身邊伺候的一個姓成的嬤嬤見了,頓時也變了臉,先是飛快地看了一眼范老夫人的臉色,才哎喲一聲,道:“鈴兒這小蹄子是怎么回事,竟是沒仔細養(yǎng)護這佛珠,也不看看線抽絲不成。” 她罵罵咧咧的,范老夫人陰著臉道:“行了,都拾掇起來,去讓人準備一下,明兒去凌陽寺上香。” “是。”成嬤嬤連忙叫了人來,把念珠都收攏在匣子里,并重新取了一串念珠過來,見范老夫人揉著太陽xue,便道:“老夫人可是頭疼了,老奴給您頭推拿一二?” 范老夫人剛要說話,有丫鬟的聲音在外響起,緊接著走了進來,神色略有些慌。 “慌慌張張的怎么了?”成嬤嬤先呵斥出聲。 那丫鬟行了一禮,道:“老夫人,門房遞了話來,說是親家老太太來了。” “親家來就來了,慌什么。” “不,不是現(xiàn)在這個親家,是從前的夫人,謝家的老太君。”丫鬟回道。 范老夫人騰地坐直了身子,臉色微變。 這老太太怎么來了? 成嬤嬤也是有些震驚,自那位死了后,除了逢年過節(jié)會送些節(jié)禮,兩家都不走動了。 不,就算是先夫人在的時候,也不和娘家走動的。 現(xiàn)在,先夫人不在了三年多,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人卻來了范家。 成嬤嬤吞了吞口水,看向一旁裝著念珠的匣子,就因為這個,才斷的嗎? 縱然心中不愿,可人已經(jīng)到了門前,還得把人請進來。 范老夫人眉心鎖得緊緊的,心里琢磨著謝老太君來順陽的緣由,是為了什么事? 她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扭頭吩咐道:“去取一丸丹心丸來,我心慌得很。” 一刻鐘后,她就見到了謝老太君一行。 謝老太君比她想象的還要老,也是,謝家人死得七七八八了,她心性再強韌,也是撐不住的吧? 范老夫人的視線又在她手中的紫檀木龍頭拐杖掠過,那是圣人所賜的,御賜之物,代表著身份,更代表著底氣。 感覺到一個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范老夫人順著視線看過去,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眸子。 那眸子,亮得驚人,仿佛能洞悉一切,哪怕藏在心底最陰暗的東西,在她眼里也是無所遁形。 范老夫人被這眼睛看著,咽喉像被掐住了一般,竟是難以呼吸,寒氣從腳底躥向四肢百骸,渾身發(fā)僵。 雪,忽然落下,風聲嗚咽,似故人哭。 第1107章 你本該是個死人 被秦流西看著,范老夫人只覺得一股陰寒滲入骨髓,如置冰窖。 “老夫人,下雪了,請謝老太君入內吧。”成嬤嬤看自家老夫人跟失了魂似的,忍不住叫了兩聲,還捏了捏她的手腕。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范老夫人渾身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強行勾起唇,迎了上去,道:“下人來報,我還不敢信,竟真是老太君您大駕光臨了,十數(shù)年不見,您老身子骨可好?快快入內喝茶。” 一行入了這壽寧院的正廳。 秦流西還沒有什么反應,順芳和周氏眼睛掃過正廳內的陳設,眼神就變了變。 謝老太君坐下來,一雙眼睛依然渾濁,只能模糊的看到影子,看向范老夫人的方向,道:“自婉兒出嫁后,她從不和娘家來往,我便以為是范家規(guī)矩重,畢竟世代書香,文人清高,逢年過節(jié)有節(jié)禮,便以為她過得也不差。不曾想,再接到信息,就是死訊,她年紀輕輕的去了,老身都沒能再見她一面,一晃十幾年過去,實在是……” 她喉頭哽咽,像是說不下去,握著龍頭拐杖的手都微微發(fā)顫。 范家的人只當她是傷心之故,只有謝老太君自己心里明白,她那是氣的,既氣自己,也恨范家,她好好的姑娘嫁過來,不到三十就沒了,枉她以為范家是個好的,是清貴的書香人家,卻不想是個狼窟。 可范家是狼窟,她卻是親手推兒入窟的人,她的罪更大! 范老夫人略有幾分尷尬和薄怒,剛才謝老太君這番話,沒有明說,但卻是內涵他們范家磋磨媳婦,令她早逝。 這是在怨范家。 但她也不想想,謝氏嫁過來后,都是怎么做的,她出身將門,既入了范家,自然得遵范家的規(guī)矩,守范家的家規(guī),往日那打打殺殺舞刀弄槍的肯定不行。 只是立個規(guī)矩就受不了,誰家當媳婦不是這樣過來的? 多說無益。 “婉兒那孩子心高氣傲,范家世代書香,卻是和她格格不入,倒是無福……”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