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626節
順芳向丫鬟使了個眼色,然后盯著自家老夫人,時不時看一眼秦流西,見她還在扶脈,想問又不敢問。 秦流西道:“風寒未愈,一身傷病,都要前來祭祀,這位謝小姐既然這么重要,她的怨氣怎么會牽連到老夫人身上?” 順芳囁嚅著嘴道:“今日是小姐的生忌,老夫人也是昨日夢見她了,所以才會前來。” 既然話說開了,順芳又問:“你當真是給藺老夫人治病的那位,是道醫?那就是坤道么?” “嗯。” “敢問道長,你剛才所言是為何?我們老夫人聽了后,就厥過去了。” 秦流西看著老夫人眼皮下微微滾動的眼珠子,道:“自然是謝小姐的死因另有隱情,難以往生,所以怨氣不散,甚至已經沾上了老夫人每日撥弄的佛珠上,想必老夫人念地藏菩薩本愿經時,會帶上小姐的名諱。” 謝老夫人睜開了眼,那沒有焦距的眼睛看向秦流西,那手更是憑空一抓,抓住了秦流西的手,嘴一張,口涎順著嘴角滑下,磕磕巴巴地道:“你,你知道些什么?” 順芳見她這么快醒來,心里松了一口氣,道:“老夫人,您醒了,您可有哪里不妥?這位是曾給藺家老夫人治病的道醫,是個坤道,她給您施了針。” “仙長……”謝老夫人一開口,口水就流得更多。 秦流西嘆了一口氣,道:“您先別急,您這身子本就破敗,如今是犯了卒中,若是不仔細調養,別說眼瞎,您想來祭祀都不可能了,只能癱瘓在床了。” 謝老夫人嘴巴張了張,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怎能不急,是秦流西說,她的婉兒死得冤呀! 她作了什么孽,六個子女,全部離她而去,她謝家,世代鎮守南疆,保家衛國,可到頭來換來的,只是老弱婦孺,難道這就是他們謝家的宿命,是為國為民拼命的代價? 明明世代功勛,功德無數,但換來的,卻是人丁凋零,上天不公! 秦流西看她情緒越發激動,便暫時點了她的昏xue,等留針時間到了,才轉去禪院暫歇,而她也開了一張藥方,讓謝家人在寺院里尋了藥材煎煮出來。 在這期間,秦流西也已經打聽到了謝家是哪個謝家,名門之后,簪纓世家,要論功勛,比西北權家還要多,但也比權家慘,因為謝家一族的男兒基本都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剩下的男丁,只有一個五歲的小孫子,且還是遺腹子,是個體弱的藥罐子。 謝家這樣的簪纓世家,聯姻的也都是將門之女,彪悍粗魯無所謂,最重要性子堅韌,能打能扛事,遇敵能提刀,就是老夫人自己,也是上過陣殺過敵的,是正兒八經的女將,更被當今圣人稱巾幗不讓須眉,被封為超品太君。 只是再大的榮譽,都換不來謝家男兒戰死,人丁凋零,如今謝家剩下的是幾個各有傷病的寡婦,能在南疆帶兵的是謝太君的四兒媳,也是謝家如今唯一的女將。 這樣的人家,誰敢輕視,敢輕視的,不妨去謝家祖墳看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墳冢,還有臉說一句謝家的不是么? 對于謝家,秦流西又憐又敬,敬謝家保家衛國無怨無悔,是國之重要防線,是國之棟梁,卻憐它人才凋零,子孫壽短。 實慘! “……也正因為謝家子都命短,對于唯一的嫡女,還是老來女,老夫人就特別不舍,雖然小姐不愿,但仍把她嫁到了清貴的書香人家范家,這也是謝家唯一和文人聯姻的人家,只盼著她能平安順遂。只是沒想到,小姐會在心里生怨,出了門子后,從來沒回過娘家,甚至連個信都不遞,而再接到小姐的消息時,卻是來報喪的,她難產而亡,老夫人當場就昏死過去,大病了一場。” 秦流西有些無語,看向謝老夫人,這一看,眉心一跳,眼神頓時變得冷厲。 死氣覆臉,怎么忽然這樣? 第1104章 人為掠奪運數? 秦流西臉上冷厲之色變得駭人,順芳心里咯噔一下,難道自己剛才說錯了什么,惹了這位不快嗎? “道長,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秦流西凝眉看著謝老太君的面相,就第一面見到時,她也不會是死相,哪怕并不是高壽之人,但也不至于現在就有死氣上頭了。 而且是不到一個時辰就變了面相。 想到這老太君的身份,秦流西再次拿起她的手腕仔細扶脈,一邊問:“你們家老夫人身上的傷病不少,最嚴重的是傷在哪?” 順芳愣了下,剛才不是在說著小姐的死么,怎么又轉到老夫人身上了,便道:“最嚴重是箭傷,險些傷及肝臟,養了許久,險些人就沒緩過來。” 她比了比位置。 秦流西掀起衣裙看了一眼,看到那個位置有著挺漂亮的縫線,道:“是杜壬神醫救的她,有福氣。” 順芳一驚,她光是看到傷口就知道是誰救的,這,里面是有什么玄機? “您是怎么知道的?” 秦流西指著那條縫線的打結,道:“因為這是我教他的。” 順芳愈發驚訝,下意識地看向那條縫線和打結,她如今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嬤嬤不假,但年輕的時候,她其實是老夫人的手下,也是鐵娘子之一。 當年老夫人中了這箭,確實是那叫杜壬的神醫幫忙取的箭,因為箭帶勾刺,險入肺腑,所以還用匕首切開了一點皮rou,慢慢的取出,然后再像縫衣服一樣把傷口縫起來。 她是頭一次見人那樣治傷,故而記憶尤深,沒想到是這位教杜神醫的? 不是,杜神醫都能當她爺爺了吧,卻反過來受她的教? 順芳感到驚愕,卻不敢露出多少質疑,光憑她認得這縫線打結,就知道她和杜神醫必然有關聯,再者,老夫人還得指望她呢。 “沒想到您還認識杜神醫,神醫他到處游醫,也不知如今在哪濟世為懷?”順芳笑了笑道。 杜壬從來不在一個地方扎駐,而是做游醫,走到哪算哪,行蹤難覓。 秦流西道:“總歸是在行醫的路上。” 她看過這傷,順勢又查了別處,手腕的脈象也摸了又摸。 謝老太君的身體雖然一身傷病,但她底子強韌,常年習武,能補體弱的不足,又有平日的保養,所以這具身體雖然稱不得多好,但也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 她更重要的病體現在心病,情志郁結,熬廢了心神,這雙眼,也因為情志不遂和哭泣而變瞎的。 不該是死相的。 哪怕她犯了卒中。 “道長,老夫人怎么了?”順芳被她臉上的沉重給弄得心情七上八下的,慌得不行。 秦流西點著大腿,沉默了下,道:“老夫人面帶死氣。” 順芳臉上的血色唰地褪盡,眼睛瞪得渾圓。 “我查看過她的身體,并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這面相,是剛剛才變的。”秦流西取了針,順手在她指尖戳了一下,擠出血珠,又聞又揉搓,也沒發現中毒的跡象。 不是身體上的問題,那就是命數了。 秦流西看著那死氣不散,便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張護身符,放在了她衣襟上別著。 順芳眼皮一跳,道:“您是說,我家老夫人中了厭勝之術?” “不好說。”秦流西道:“一個人的面相會有變化,都是隨著運數而變的,出現死氣這樣的隱晦之氣,是她的運數在變差。” 順芳憤然站起,雙眼赤紅,緊緊地攥著拳頭,怒道:“怎么,怎么會這樣?我們謝家世代忠良謝家死的人,那祖墳一個山頭都不夠,老天爺怎還如此不公,不保佑好人,卻要她的命?從前是謝家子,現在輪到老夫人,是不是謝家最后一點血脈死絕了,才叫忠直之族?” 秦流西心里也不好受,道:“老夫人的生辰八字,你可知?” 順芳遲疑了一下,生辰八字很重要,她也是知道不能隨便示人的。 可一個沙啞虛弱的聲音代替她說了,兩人扭頭,謝老太君已經悠然轉醒,也不知聽到了多少。 順芳看著虛弱的主子,越發悲從心來,喉頭哽咽,卻不敢哭出聲。 她家老夫人要強了一輩子,哪怕子女個接個的死了,孫輩也去了,她的脊梁骨依舊挺得筆直,不容許軟弱。 “老夫人……”順芳握住她的手。 謝老太君卻看向秦流西的方向,道:“幫幫我,我還不能死,我還得為我婉兒尋個真相。” 秦流西拿著八字推演掐算了一番,道:“您的壽數遠不于此,如今發生變化,是運道在散,所以才會開始有小災小難和病痛纏身,俗稱倒霉,一旦死氣完全覆蓋了整個面,就代表運道全無,那到時候就……” “運數怎么會變呢?”順芳急著說:“謝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男丁就剩了個孱弱的遺腹子,將來能不能上戰場還不好說,要說有人忌憚謝家權重也不可能呀。謝家能撐門面的人都沒了,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誰還會忌憚?圣人嗎,他連這點都容不得?” “順芳,慎言!”謝老太君一叱,情急起來,又嗬嗬的喘著粗氣。 順芳連忙去幫她順氣,但臉上依舊憤恨不甘。 秦流西道:“運數變,有很多因素,人在一念之下做出不同的選擇,也會改變運數。除此外,也有人為。” “人為?” “是,如果有人掠奪您的運數,這是最能直接引起倒霉的。” 謝老太君皺眉苦笑:“我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如同順芳說的話,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樣,誰會掠奪我一個老婆子的運數?” 秦流西淡笑,道:“您別妄自菲薄,哪怕您行將就木,您也有很多讓人眼饞的東西,比如功德,比如信仰。” 謝老太君一怔。 秦流西溫聲道:“謝家乃簪纓世家,世代忠良,保家為國,天下百姓,尤其南疆那邊的百姓,誰不視你們為保護神,誰不信服你們?因為有你們守護,他們才能安穩。這些,就是信仰,這樣的信仰之力……” 她話一頓,腦中靈光閃過,功德信仰? 第1105章 比慘有什么好比的 功德信仰這東西,對于一般人可能沒太大感覺,但對于秦流西這修行之人,尤其知道有個在憋著大招的老妖怪正需要這些好東西,一下子就把她的敏感度給撩起來了。 謝家的功勛多嗎?那是毋庸置疑的。 謝家殺戮大,煞氣盛,但他們的功德更大,因為他們守護了身后的大灃子民,使他們免于戰火之難,使家國安穩,所以這功德極大。 而信仰,誰不信服謝家這些戰神忠良? 功德和信仰,甚至鋒銳能擋邪的煞氣,謝家一樣不缺,要是把謝家的氣運奪來,做什么不好? 秦流西忍不住代入了對方的位置,這一代入,無量天尊啊,這是逼我飛升的節奏啊! “道長!”順芳叫了幾聲,秦流西都沒個反應,忍不住大叫一聲。 秦流西回過神,挖了挖耳朵,道:“在呢。” “您這是想到什么了?” 秦流西說道:“這事不太簡單,一時半會也不好說,要解決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做的。老太君的命數,我先做個傀儡瞞天過海,把您的倒霉和死氣都轉移過去。” 兩人都有些呆,這也行? “傀儡,就可以萬無一失嗎?”順芳好奇地問。 秦流西搖搖頭,道:“這只是道家的一種術數,瞞天過海,也是讓傀儡幫忙承擔,但不解決氣運變差,這術數也終會失效,一旦失效,很快就會無力回天,所以治標一定要先治本。” “為什么會這樣,好好的,怎么會這樣?是不是有人對謝家人下手呀?”順芳喃喃地道:“都說武將煞氣重,殺的人多,所以擔的殺孽也多,但我們不殺,就得被人殺,身后無辜的百姓也會死得更多,不得不為之。但都是武將出身,為什么謝家就特別慘,死的人特別多。” “其實,那個西北權家也死得蠻多的!”秦流西安慰一句。 遠在西北的權暻打了個噴嚏:“?” 順芳哼了一聲:“權家的老匹夫還在,要是個老當益壯的,納幾個小妾還能生。最重要的,他還有能打的孫子,這孫子要是個能耐的,還能多生幾個帶把的,不愁后繼無人。可咱們謝家,只有一根孱弱的獨苗了,這還是根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