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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522節

    秦流西端著茶,茶杯中飄著兩朵完整的杏花,她看向祈舉人,道:“杏花鎮不但以滿栽杏花而聞名,連茶都是杏花的?”

    祈舉人淺笑著:“是,凡是能想到的,皆可成食,杏花酒,杏花餅,杏花茶,杏花酥等等,這也是我們杏花鎮的特產。”

    “我們一路走來,所見的百姓均是笑容滿臉,一臉幸福,像是沒有半點煩心事,很容易滿足的樣子,倒令人艷羨。”

    祈舉人說道:“因為杏花鎮都可以自給自足,也可以外銷,我們的鎮民都沒有大野心,平靜舒心沒有爭斗的日子便是我們畢生所求了,心無私欲,自然滿足。”

    秦流西輕嘆:“杏花鎮并非隱于桃源,倒卻似世外桃源。”

    祈舉人一笑:“大隱隱于市。”

    “那這里的住民都是原住民么?”秦流西好奇地問:“外人前來,會不會都不想走了?”

    “不想走的自然也有,但也并非人人都無野心和羈絆。”祈舉人看向秦流西:“像是小道你,來了,想走嗎?”

    秦流西伸出指尖,撥弄著茶杯中的杏花,道:“想留,就能留么。”

    外面,落日忽然西沉,滕昭渾身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出去,十分驚愕,天色一下子黑了。

    “你們不該來的。”祈舉人喟嘆一聲。

    第932章 看我照妖鏡

    你們,不該來的!

    秦流西驀然抬頭,看向祈舉人,他面露悲憫,神色哀傷,像是有些自責愧疚。

    秦流西嚯地站了起來,看出門外,剛才還是夕陽高掛,如今卻是一下子就落了下去,而天像是換了個天,頃刻就黑了。

    這還沒鬼就奇怪了。

    “是陰氣。”滕昭站在門口,看著這彌漫的陰氣,十分濃厚,陰冷像是蛇一樣卷來刺骨。

    “護著自己。”秦流西的手在他肩膀上一壓。

    滕昭從后背抽出桃木七星劍,道:“師父小心。”

    他的語氣里隱有幾分興奮,這是和師父并肩作戰的節奏呢!

    “傻樂什么。”秦流西嗔了一句。

    她回頭,看向祈舉人,對方也看著她,眼底無波無欲,臉上悲痛:“歡迎來到我們的地獄。”

    秦流西他們驀地一寒。

    因為他們嗅到了火油,聽到了尖利的慘叫聲,呼救聲,空氣中傳來火燒的味道,而本來黑漆漆的天,忽然火光沖天,有灰燼從空中飄落下來。

    火,一直在蔓延。

    秦流西他們這邊的宅子同樣如此,忽然就起了火,慘叫聲不絕于耳。

    師徒倆驚愕不已。

    秦流西神色一凜,一手拉著滕昭,一手施術,把向他們躥過來的火舌隔絕開去。

    祈舉人有些驚訝,倏地來到他們身邊,道:“你們,倒有幾分本事。”

    秦流西盯著他:“你到底是誰?”

    “我當然是祈舉人。”祈舉人指向前面:“你看,我們的地獄。”

    這邊宅子本就處于山坡處,地勢略高,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下方的畫面,白日他們看到的那祥和寧靜的鎮子,已經變成人間煉獄。

    到處都是火,被火燒,到處跑又倒下去的人,從大人到小孩,無一不能幸免,均是變成焦炭灰燼。

    “杏花鎮,本來就是與世無爭的鎮子,宛如世外桃源,我們淡泊明志,只需要吃飽穿暖,日子祥和寧靜就已經足夠了。”祈舉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被濃煙灼燒了嗓子一樣,粗嘎難聽。

    “我們不爭不搶,世代只在這個村鎮生活,我考舉人,無非是想著有了這個身份,也就能免了田丁賦稅,村民有事也不至于連個作主的人都沒有。”祈舉人自嘲一笑:“但原來,是我過于天真了,光是舉人身份,不夠的。”

    祈舉人手一指,指向鎮子中心,道:“那里,曾經有一株二百年的老杏樹,是我們杏花村的守護神,但有一天,它成了別人升官發財的眼中釘,rou中刺。”

    “五十年前,蘇縣有個姓梁的縣令,在蘇縣任職六年,一直想要升遷卻屢屢不得,有一日,有一方道去登門,為他指點迷津,說是我們杏花村的這棵老杏樹阻礙了他的青云路,只要將樹毀去,將杏花村抹殺,就能直升青云。”祈舉人譏誚地道:“于是,就在一個風高物燥的夜晚,他們潑了火油,點了火,我們想逃,但逃不出,整個村鎮,像是有一層屏障擋住了去路。最終,杏花村一百二十九戶,上千人,全部死于這場火。”

    秦流西瞇著眼:“五十年前,這是鬼村,你們怎么做到的?白日都能做出如真實人間一般。”至少那會她沒看出別的破綻。

    祈舉人看著鎮子中心,道:“自然是保護神相助。”

    “火起,難以逃出生天,杏花村一片哀鴻遍野,人間煉獄,我們恨,我們怨,我們不甘,守護神聽到了我們的憤怒,他賜予我神力,也賜予我們新生。”祈舉人微笑著說:“有了它,我們可以日復一日地重復著寧靜祥和的日子。”

    秦流西心頭一動,感到了噬魂鏡的嗡鳴,她盯著祈舉人,道:“你得了一塊骨頭?”

    祈舉人騰地看向她,眼神凌厲鋒銳,帶著凜冽的殺意,渾身煞氣涌動。

    猜中了!

    除了被兕羅得到的,還有兩塊已知下落的佛骨,剩下一塊,下落不明,竟然在這。

    “你用這所謂的神力,整整架構了五十年的假象,除了自欺欺人,還殘忍,你分明是用這個力量,把這村子里的百姓靈魂禁錮在這里,不能輪回投胎,真自私!”秦流西譏誚。

    祈舉人大怒,煞氣凝實如箭向她激射而去:“你懂什么,我們只想要與世無爭的日子,有何不行?”

    秦流西手中術訣斬去那煞氣,袖子一揮,冷笑道:“一切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罷了,你可問過,這些鎮民可想如此生生世世這么下去?”

    “師父。”滕昭忽然指向黑暗中。

    秦流西望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顏岐山,他渾渾噩噩的,像是失了魂,除了他,還有些死去不久的鬼魂,但穿著打扮卻是略有不同。

    她還認得一個,那是一間雜貨鋪子,這個老掌柜就在那打算盤,他死了大概二三十年。

    而有一個明顯原住民的漢子,抓著他嘎巴嘎巴地吞噬。

    秦流西瞬間就想到了關鍵,目光如箭般射向祈舉人,道:“為了所謂的真實,你們把過往的路人留在這里做住民以充作新人口遮掩外人狐疑的目光?時日久了就將他們吞噬再換一批?”

    “他們是自愿留下來的,這里與世無爭,世外桃源,有何不好?”祈舉人看向顏岐山,道:“包括仲清,他也是自愿留下的,他說這里花好看,酒好飲,愿醉臥花林間,我只是在成全他的愿望。”

    “你能瞞過大夫和仵作對他的死沒有疑慮,也是因為這假象和所謂的神力。”秦流西對兕羅的佛骨當真起了忌憚,它在這人身上,竟然能發出這么大的力量,讓這假象如此真實,瞞過所有人,毫無起疑,等于影響了他們的腦子。

    滕昭問:“顏先生不過五十來歲,你死了五十年,怎么會與他稱兄道弟,還在所有人眼中都真實存在?”

    祈舉人輕笑,張開手:“我有保護神賜的神力,做人做鬼,有何難?要瞞過區區凡人的眼睛,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滕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是他這修道的也沒有認出來的。

    秦流西卻是笑了:“你演得再逼真,也禁不住你只是借助了邪惡的力量,而假的,就是假的,終會有被人拆穿的一日,比如,看我照妖鏡!”

    她說著,拋出了噬魂鏡,金光一閃,祈舉人躲避不及,發出一聲凄厲的戾叫。

    第933章 奪骨焚毀

    秦流西的乾坤噬魂鏡一出,攝魂金光閃耀,刺得祈舉人神魂俱震,以袖擋臉,連退幾步,調動渾身力量護著自己。

    滕昭見狀,口里念著咒語,手中的七星劍已經向他劈了過去。

    秦流西沒攔,只是給他打著配合,小鷹要成為獵鷹,可不能在窩里啄毛就會了,必須離開老鷹的羽翼,不斷學會捕獵,才能成長。

    師徒夾擊,祈舉人不得已,一聲唳叫,那些怨魂都往這卷來。

    打群架,誰不會?

    祈舉人冷笑,雙手各自燃燒了一個火團,道:“我們無意和人爭斗,你們卻偏是地獄無門闖進來,那就留下來與我們為伴吧。”

    火團向兩人砸了過來,火舌黑紅黑紅的,帶著極致的怨氣和煞氣,炙熱仿佛能把兩人的臉上的絨毛都給焚燒。

    不同白日的假象,如今入了夜,秦流西倒是一下子就看穿了這里的罪孽,還有這火團,除了帶著怨煞之氣,還有那塊佛骨的力量。

    那熱浪,火紅如血,而血光之中,又有無數的萬字符壓過來,每一個符號都帶著尖銳的嗡聲,震得人五感生痛。

    滕昭板著臉,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絲血,白著臉封閉了五感,然后砸出了一個金光神咒符。

    秦流西雙手掐術一擋,火團落在他們的腳邊,自動分開,化成了一個圓,把他們都包圍在里面。

    而彼時,那些怨魂已經飄了過來。

    砰砰砰。

    秦流西拋出幾道五雷符,落在怨魂里,炸得他們凄厲慘叫。

    祈舉人怒不可遏,他小看了這兩個小孩。

    “傷我族人,死!”祈舉人雙手一張,整個杏花鎮的怨氣都向他卷了過來,怨念沖天,成為一條直柱,直沖云霄。

    鬼哭狼嚎,震人肺腑。

    秦流西看那些怨魂面容扭曲,原本不甘的怨念還沒那么濃,如今被祈舉人一征用,倒是怨念越深。

    狂妄自私!

    “別省著,用符。”秦流西把滕昭一推,讓他去對付那些怨魂,她則是雙手施術,摧動噬魂鏡,攝魂!

    祈舉人對這噬魂鏡十分忌憚,它一出,他的力量再度被壓制,魂魄被噬咬。

    “把那塊骨頭交出來。”

    “不可能!”祈舉人目眥欲裂:“你和那個該死的梁縣令一樣,其實是想摧毀我們平靜的日子,你想要摧毀我們的守護神。”

    他能支撐杏花鎮真實存在這個假象,靠的就是那從百年杏花樹中落到他身上的那塊古怪的骨頭,瞞過闖進杏花鎮的人的感官記憶。

    在外面的人認知中,是有個叫杏花鎮的地方,但不會被人時常提起,它像是一個被遺忘的村鎮,但它的確存在著,印象卻被淡化,無人提便想不起來,更莫說去,殊不知它是一個鬼村,偶然有人闖過,它便會大開方便之門。

    而有些人來了,便走不了了,成為這鎮子的‘幸福人’,端著滿足的笑臉迎向外人。

    所以它能隱晦存在,全靠了這塊骨頭賦予的力量,交出去,豈不是如同當年被屠村一樣,會徹底消失?

    秦流西想奪骨,除非他死!

    “它不是什么守護神,它只是迷你心智,勾出你心底最陰晦欲念的邪惡之物。”秦流西眼角余光看滕昭力有不逮,勾出脖子的天珠,摘下,一拋。

    大帝氣息出,眾魂跪,不敢逆。

    秦流西說道:“縱有怨和不甘,但人死入六道輪回,是必然的。你卻把他們禁錮在此地幾十年,白日以所謂幸福祥和假象蒙蔽他們,蒙蔽外間,天黑卻讓他們重新經歷被烈焰焚燒絕望的一夜,日復一日,何其殘忍?你可問過,他們需要這樣虛假的幸福嗎,一切不過是你自私,一廂情愿。”

    祈舉人渾身一僵,看向那些鎮民,面對天珠帶出的氣息,他們臉上有驚恐,卻更多有迫切的解脫。

    機不可失。

    趁著祈舉人心神不穩時,秦流西以噬魂鏡將他全然攝入其中,鏡內,祈舉人的魂魄猙獰扭曲,鏡子抖動不已。

    “祖父。”有人尖嘯著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