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368節
秦流西本不想說,但想了想,就問:“你也算是走了萬里路,又是博覽群書的學者,可看到過或聽過坊間有什么說書人講過成神的方法?” 顏岐山笑了起來,道:“成神?你是在說什么神話故事么……呃。”他看秦流西正經得很,就道:“你是說認真的?” “你看我像是在講笑?” 說句得罪的話,一本正經的講笑是有幾分像的,他就是不敢說。 “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法子啊?就是有,也是糊弄人的,別說成神法子了,世人信有鬼都多于信有神呢?!鳖佱綋u著頭說。 秦流西睨著他:“你們顏家人說話的語氣,倒是如出一轍,確實是親生的沒錯。” 顏岐山笑出了褶子臉,帶著她回了顏家,并和老族長見了一面,用了晚膳,就聽到小廝傳回來的消息。 他那老友現在就掃榻相迎。 秦流西拒絕了顏岐山提議留宿隔日再去看診,踩著夜色就和他去了。 第679章 打臉我是在行的 顏岐山的老友也是個教書育人的大儒,乃是余杭最有名的余杭書院的山長文甫林。 文甫林和夫人琴瑟和鳴,多年來只得一女名為文錦書,自小當男兒培養,也是余杭鼎鼎有名的女公子,經營著一間女子書院,夫君章華乃是入贅,而且是文甫林的得意門生。 文錦書和章華生了兩個兒子,長子姓文,次子跟著姓章,夫妻恩愛有加,相敬如賓,如果沒有章華突生惡疾,一家也是極為幸福的。 “我這老友的東床快婿,也是文采斐然,雖然只是考取了舉人,但已經準備接棒余杭書院下一任山長,卻不想突然生了這惡疾,也是唏噓。”顏岐山嘆氣。 秦流西道:“沒中進士也能當下任山長?” “只要學識足夠豐富,才華也夠,自然可以。教書育人,未必一定非要進士出身,其實天下的讀書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或者適合在官場的,有些人更適合當先生。也有不少人在考取進士后不入仕,而是教學,像是我老友文山長,也是考中了進士卻選擇了回余杭教書育人,再還有你的老師唐子實,同是中了進士而沒出仕的,還有我,當官兩年就辭官的?!?/br> 行吧,文人總是和優秀的文人一起玩,失敬了。 顏岐山很得意,道:“這章舉人雖是庶出之身,不為家族所喜,但因為是入贅,又謙遜謙虛,文兄倒也很滿意?!?/br> “庶出?是官家子?” 顏岐山點頭,說道:“他是江南巡撫章至遠的兒子?!?/br> “就算是庶出,身份也算是矜貴,怎還會入贅?”秦流西十分好奇。 這樣的人家,哪怕是庶出,既然又是才華橫溢而非紈绔那一類,竟還舍得讓他入贅? 去考個科舉,中了進士入官場,何嘗不是家族的助力? “你道他為何不被家族所喜,是因為在他小時候,和嫡兄一道被人販子擄走,他活下來了,嫡兄卻意外死了?!鳖佱降溃骸耙嘤幸环N傳言,是他害了他嫡兄,但經過細查,那個章家大少爺確實死于綁匪手里??蓛扇艘黄鸨唤?,偏他活下來了,章夫人怎么能容他,一直認為是他害了嫡長兄,差點沒把他給活剮了?!?/br> “好在當時章家不過兩個兒子,章家那老夫人心里雖痛,卻不舍得這個僅存的,于是自小就把他送到老宅寄養。后來章夫人自己爭氣,又接連生了兩個兒子才稍微安撫了失子的痛。這不,那章華自出事后,長年累月都吃素,就為給他那嫡兄積福德。” “至于你說的入贅,章家有嫡子,豈會在意著庶子?而且這世家聯姻,最是講究利益,他是入贅文家,可相應的,也為章家帶來文家這條人脈,而文家的書院,又輸送出了多少棟梁?”顏岐山頗有些羞于啟齒地道:“那章家是不喜他,卻也舍不得他帶來的利益,可以說是一邊壓制著他一邊吸他的血?!?/br> “聽起來挺可憐??赡銊e忘了,沒有家族允許,他如何能才華橫溢?真正的壓制,是不會讓一個庶子讀書有出色的?!鼻亓魑鞑幌滩坏氐溃骸爸劣谂幕ㄗ右皇?,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如何知道個中內情?!?/br> 顏岐山一怔,搖頭道:“應該真的是意外。章華其人,性情確實謙遜又謙卑?!?/br> 秦流西卻想起那長川伯府的程文淵,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經過這樣的慘事,也更會謹慎些,有的人特會裝,說不定戴著幾張面具呢。” 顏岐山看著她:“怎地覺得你并不信這章華?” “不知全貌不予置評,沒見過他,我就不評了?!鼻亓魑饕粩偸?。 顏岐山卻是心下有點惴惴不安,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感覺到這臉有些繃緊,有種很可能會被打的感覺。 畢竟之前在子實那里已經見識過了。 不會被打臉的……吧? 馬車停在了文府前,有管事親自上前放下腳凳,把顏岐山扶了下來。 秦流西緊隨其后跳下。 “老蒼頭,這就是我說的很厲害的大夫?!鳖佱叫χ榻B秦流西,道:“這乃是漓城清平觀的少觀主,也是道醫?!?/br> 管事驚訝秦流西的年歲之輕,卻沒失禮,拱手一拜,道:“勞煩顏先生和少觀主入夜前來?!?/br> 秦流西頷首。 管事帶著他們入內,穿過深深庭院,先來到文甫林的書房,彼此見過禮,再去往章華他們的院落。 文甫林拽著顏岐山的袖子,輕聲問:“這孩子的年紀未免太小了,真能治好我家姑爺的惡疾?” 顏岐山說道:“我也不敢實牙實齒說一定行,不過她確實有幾分本事,反正你姑爺看了這么個大夫都沒看好,換個大夫看診也無妨,又不會看虧了?!鳖D了頓,又想起這老友的脾性,道:“不過不管怎樣,你這酸腐的臭脾氣也給我斂著點,別人家看不好或看出什么,就沖人家發脾氣?!?/br> 文甫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看你護的,怕他吃人嗎? 文錦書接到了消息,早就院落門前等著了,看到秦流西微微一訝,笑著福了一禮。 秦流西還了一個道禮,看到面容憔悴的文錦書,目光微深。 文錦書又向顏岐山和親爹行了一禮,這才帶著他們進了西廂房,那是章華得惡疾后,移到這邊住下的。 秦流西一走入內,就隱約聞到一股臭氣,神色不改地走進去,進了臥房,臭味更濃。 章華靠在床頭上,微微岣嶁著身體,看到人來,意欲起身行禮。 文錦書上前扶著他:“不要動了?!?/br> 興許是因為病的緣故,章華十分消瘦,雙頰已經凹下去,抬頭向顏岐山他們致歉。 秦流西看向章華,眉目疏冷。 顏岐山一直盯著秦流西的神色,看她面無表情的,心立即提了起來,道:“錦書,快讓少觀主看看你姑爺的病?!?/br> 文錦書忙地讓章華轉身,拉下了他的里衣,忽地手一抖,嚇得后退幾步,臉色慘白的尖叫起來:“這,怎么變成這樣了?” 顏岐山和文甫林都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 秦流西看了,看著顏岐山似笑非笑地道:“論打臉,我是在行的!” 第680章 鬼面瘡,偽君子 顏岐山看到章華身后那個膿瘡,嚇得雙腿打擺,又聽到秦流西說打臉的話,臉皮抽搐了下,唇角翕動。 “這,這怎么……”文甫林一把年紀也嚇得快要暈過去。 章華看他們如此,不禁心頭一突,道:“娘子,怎么了?我這毒瘡怎么了?” 文錦書指尖都在哆嗦,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鏡,取鏡來?!?/br> 章華看他們不動,干脆自己下了床,來到銅鏡前扭頭一看,神色驚恐萬分,那張瘦削凹陷的臉立即崩了,騰地把銅鏡掃落在地,有些瘋癲地叫:“怎么會這樣?” 那顆大毒瘡原本就潰爛的,現在已經灌膿鼓脹,這也沒什么的,毒瘡急猛發作,嚴重的遠不止于此。 但讓人覺得驚懼的卻不是這毒瘡有膿毒,而是那創面上竟不知形成了一個rou瘤,那rou疙瘩呈現出一張像人面的樣子,五官齊全,那嘴巴還是開合,像有兩顆尖牙。 這還叫毒瘡,是惡疾嗎? 文甫林一個飽讀圣賢書的大儒,都不敢信誓旦旦的說這只是區區惡疾。 太可笑了,這天底下哪有惡疾是毒瘡長出人面來的? “少少觀主,他這惡疾是什么名堂?就前兩日,也不是這樣的,怎就變更惡了。”文甫林看向在場中唯一淡定且面不改色的秦流西,下意地往她那邊靠攏。 這孩子年紀雖輕,可面對這樣可怖的毒瘡,仍是一副泰山不崩于色的鎮定,光這心性就讓許多人自愧不如。 顏岐山回過神來,也走到秦流西身邊,問:“他這是造孽了?” 文甫林聽了,氣了個倒仰,顏從鶴是被嚇傻了不成,這說的什么混賬話? 秦流西負手看著已然有些崩潰的章華,道:“鬼面瘡,說是造孽,倒也說得過去。” 文甫林:“?” 他沉下了臉。 顏岐山覺得臉有些疼。 果然,之前感到臉皮緊繃就感覺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還真就是被她打了這臉,疼得很。 他倒沒覺得秦流西是在瞎說,一來,他對她的本事十分清楚,陰路那樣的地方,她都帶他走過,還有啥看不出來的? 而且,生毒瘡這樣的他也不是沒見過,可誰的毒瘡是會長出人面的? 就他章華唯一。 別說他一個讀過書見過世面的學者,普通人看了這瘡,心里都怕要搗鼓幾聲這人是不是做了啥損陰德的事,否則怎么會長出這樣恐怖的東西來? 鬼面瘡,聽這個名字就覺得可怕至極。 文錦書好不容易把章華安撫住了,聽到秦流西這話,心里也十分不快,道:“鬼面瘡,是什么東西?” 秦流西卻是看著章華,道:“章舉人心中應該有數,這張臉是誰的?!?/br> 章華瞳孔猛地一縮,眼神有些躲閃,對文錦書道:“娘子,我有些頭暈,想歇著了,明兒再請別的大夫看吧,對不住顏先生了?!?/br> 逐客并拒絕秦流西診治,這不是心虛是啥? 顏岐山看向老友,想說點什么,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文甫林眉頭皺起,在章華和秦流西這兩人之間看了看。 文錦書自小是當男子培養的,看章華逐客,心中微微發沉,再看秦流西,道:“少觀主,還請你言明,我夫君只是突生惡疾,你卻口出惡言,何為造孽?” “冤死之人怨氣大,自會找令他含冤而死的人報復,而報復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把滿腔怨氣種在對方身上,利用對方的身體養魂,好比眼下。這瘡是早就存在了,只是從出現到至今,歷經時長,也一點點長大,章舉人有出息,又吃素,這身體自然成了上佳的養魂地,直到此魂怨氣變盛,也就長出人臉來了。”秦流西淡漠地道:“章舉人這瘡存在多長,文娘子應該明白?!?/br> 文錦書心下狂跳。 存在多長,她當然知道,成親的時候見過了,當時也不過是一顆小豆子大小,因著不痛不癢的,章華也不在意。 可那豆子,一年比一年大,一直喝些敗火調和的湯藥,卻是于事無補,直到前陣子,這毒瘡發出膿臭他們才慌了,找了無數大夫卻不得愈。 現在秦流西卻說,那不是簡單的毒瘡,是什么鬼面瘡,冤魂尋仇? “荒謬!”文甫林第一個就質疑:“子不語怪力亂神,什么冤死不冤死,這簡直天方夜譚,胡說八道?!?/br> 來了,老友的暴脾氣它雖遲但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