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那晚他在云生結海樓親耳聽見云時卿說出“逢場作戲”的話,這幾個字幾乎成了他的心結,七年的因果仿佛在那一刻有了確切的答案。 他們之間猶如鏡中花、水中月,早已不復當初。 許是造化弄人,腹中的胎兒與柳柒生死與共,無論他如何下狠手,都難以拔除這個“罪孽之果”。 現在回想起來,倒真有些殘忍過頭了,他竟讓云時卿親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司不憂道:“等你師兄尋來,你們以后就尋個安寧之所好好過日子罷?!?/br> 柳柒抬眸看向他:“師父,您、您不反對?” “我何時反對過你們?”司不憂道,“我只是生他的氣,氣他沒能好好照顧你。你們都是我一手帶大的,拆散了你們,對我可沒有任何好處?!?/br> 柳柒眼尾噙著笑,溫聲道:“謝謝師父?!?/br> 微頓半晌,又道,“當初師父為何要收下師兄,金陵云氏和您有什么淵源嗎?” 司不憂道:“晚章的外祖父乃汴京人士,他母親未出閣前曾與你母后交好,后來中原五國戰火頻發,你父皇舉兵稱帝,他外祖父一家遷至金陵,彼此便少有來往了。當初他被送入谷中,純屬機緣巧合?!?/br> 柳柒道:“原來如此?!?/br> 半晌后,司不憂問道:“你的玉佩呢?” 柳柒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及此事,耳廓漸漸發熱:“在師兄那里……” 司不憂似想起了什么,沒再過問玉佩的事。 十月中旬,柳柒的傷口已經恢復了五六成,可他的身體卻比往日羸弱了不少,除嗜睡之外,時常還會有輕咳之癥,唯有吃藥方能有所緩解。 司不憂時時刻刻記掛著解藥之事,待柳柒父子安定下來后,他就要前往烏蒙部向沐扶霜討回解藥。 棠兒早產,養了大半個月方才長了些rou,皮膚也日漸白嫩,與剛出生時的皺巴模樣大相徑庭,煞是乖巧可愛。 這日陳小果去鎮子上采買糧rou,卻帶回了一個壞消息:“楚州城雖然守住了,可有一批倭寇成了漏網之魚,正往咱們這個方向逃來,衛斂已經率兵追殺,估計此地很快就會成為下一個戰場。” 他們人少,柳柒如今傷勢未愈,不宜與倭寇硬碰硬,更何況衛斂是朝廷的人,若讓他知道柳柒還活著,必將上報天子,屆時趙律白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柳柒,甚至連柳笏也要遭受牽連。 思來想去,他們只能北上。 做了決定后,眾人當即收拾行李離開破廟,陳小果撿著重要物什搬上馬車,臨出發時還不忘帶上那只產奶的山羊,畢竟它是棠兒的口糧,萬不能落下。 馬車走官道北上,沿途仍能瞧見三五成群的流民。世道一亂,便會有人落草為寇,打家劫舍以求生存。 幾人此行碰到了不少草寇,司不憂本想將他們殺之,但架不住柳柒的懇求,便止打傷了賊寇,放他們一條生路。 為免撕裂柳柒的傷口,馬車行進速的度極其緩慢,兩日之后方才抵達下一個縣城。 司不憂道:“我們今晚入城歇腳罷,硯書下午咳得厲害,應吃些藥緩一緩?!?/br> 孟大夫接過話道:“藥材快用光了,是該補給補給。” 柳柒沒有反對,便依著他們的要求入了城。 陳小果摟著山羊悠悠哉哉地坐在車轅上,直到馬車在城門口停下方才暗道了一聲不妙。 ——這個縣城的守衛是衛斂的兵,而身為主帥的衛斂竟親自值守檢查! 如此看來,那批逃掉的倭寇應該也已來到此處。 司不憂此刻調轉馬頭已經來不及了,衛斂的目光輕飄飄掃來,他只能壓低斗笠,硬著頭皮駕車前去。 陳小果早已換回道衣,與柳柒不再是“夫妻”,卸掉偽裝后,他竟有些心虛。 一名將士抬手喝道:“例行檢查,馬車停步!” 司不憂勒停馬,用力握緊了韁繩。 那將士道:“可有牙牌?” 司不憂從腰間取下牙牌遞了過去,將士仔細瞧了瞧,又道,“馬車內是何人?” 司不憂道:“是我家老爺和公子,還有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少爺?!?/br> 將士問道:“去往何處?” 司不憂道:“前往齊州探親?!?/br> 將士蹙眉,見他將斗笠壓得極低,心下起疑,遂厲聲道:“近來倭寇逃散,我等奉命檢查,不可放任何可疑之人入城,還請你家老爺和公子下馬車,待核驗身份后再放行!” 司不憂瞇了瞇眼,殺心畢現。 就在那名將士回頭喚人之際,衛斂走近了道:“放他們進去罷?!?/br> 將士愣了愣,雖疑惑,卻也只得聽從命令避讓至一側。 司不憂當即駕著馬車往城內行去,尋一家客棧落腳。 柳柒還未出月子,仍不能見風受寒,下馬車時戴上了幃帽,抱著孩子快步進入客棧。 小二領著他們來到樓上的天字房,交代幾聲后便離去了。柳柒摘掉幃帽,眼底隱隱有幾分不安:“衛斂認出我們了?!?/br> 陳小果詫異地道:“啊?公子都沒下馬車,他是如何認出來的?” 司不憂道:“他認出了你?!?/br> 陳小果:“……” 柳柒道:“當初道長與師父一同護送我的靈柩出京,衛大人想必是見過你們的?!?/br> 陳小果眨了眨眼:“那怎么辦?連夜離開此地?他若是將公子的行蹤告知給皇帝,公子豈不白死一回?”